朱仲鈞的話,讓顧瑾之又是沉默。
晉王回京,無疑是死路一條,但是跑到廬州,豈不是牽連朱仲鈞?
“咱們也跑不了!”朱仲鈞見顧瑾之默然,又解釋,“既然袁裕業從延平大公主的事,能牽連到永淳大公主和晉王,肯定要從晉王的事上,牽連到顧家和我們。”
晉王和永淳大公主,都是德妃的孩子,他們有一半是顧家的血脈。若說袁裕業不會因此而牽扯顧家,那實在太過于天真。
只怕袁裕業的主要目的,就是沖著顧家來的。
這些年,袁裕業沒少給顧家使壞。
朱仲鈞,已經沒有退路了,忍讓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這是皇帝默許的?”顧瑾之道。
“肯定是。”朱仲鈞道,“敢對皇親國戚動手,沒有皇帝默許,袁裕業有幾個腦袋?他袁氏固然自作聰明,卻也不敢這么放肆!”
皇親國戚的地位,遠遠高于袁裕業。
這是天生的高貴。
沒有皇帝的默許,袁裕業豈敢和皇親國戚作對?
“我還以為,皇帝需要我大伯來壓制袁裕業。”顧瑾之道,“這么多年,我大伯仍是首輔,雖然他早已不上朝了。足見,皇帝還是不想袁裕業做首輔的。怎么現在改變了主意?”
這個,朱仲鈞也不知道。
京里的變化,他們哪里說得清?朱仲鈞在京里和宮里,都有些眼線,卻只能知道大事情。
袁裕業和皇帝的關系,比較私密,有些事外人難以知道。
弘德帝行事,往往憑心意,這些年并未改變。
他的統治之下,天下不說大亂。卻也不怎么安寧。這幾年,荒災大小無數,吏治逐漸腐敗,國庫日益空虛。
弘德帝喜歡袁裕業。這是感情上的;他忌憚袁裕業,這是理智上的。他能理智這么多年,著實不容易了。
現在因為什么事改變了,誰也不知道。
對于一個感情用事的皇帝,想要猜測他的用意,有點難。
“朱仲鈞,咱們現在怕出事嗎?”顧瑾之問朱仲鈞。
他們準備好了嗎?
朱仲鈞神秘而笑,道:“有備無患了!”
他現在,就怕師出無名。
既然朝廷惹事,就給了朱仲鈞起事的借口。
這些年。他一直在等這個借口。
顧瑾之慢慢透出一口氣。
“你收留晉王,根本不怕朝廷知道,還暗含挑釁之意?”顧瑾之問他。
朱仲鈞又笑了笑。
他的確有這個意圖。
“你都計劃了好多年。”顧瑾之道,“既然已經下定決心,就動手吧。”
朱仲鈞到了這個世界之后。跟著顧瑾之混了幾年。他碌碌無為的模樣,大概都是偽裝出來的快樂。
自從他有了現在這個目標之后,他變得開心了很多,是真正的開心了很多。
特別是這幾年,他在山里又偷偷開掘出了一座鐵礦。
他網絡人才,在這個年代的武器火銅上加以改造,制造出了更加先進的大炮和槍支。
當然。和后世的沒法子相比,畢竟朱仲鈞也不知道工藝,他前世不是做這塊的。
但是,比這個年代的,卻是領先好幾步。
有事情可以做,生活才有意義。他活得真正自在。
顧瑾之所喜歡的安逸,朱仲鈞享受不了。
他天生勞碌命。
顧瑾之明白這個道理之后,再也不畏手畏腳的。她支持朱仲鈞,讓他放手去做自己自己想做之事。
雖然朱仲鈞所行之事,會非常危險。
但是走到了今天的地步。難道安逸就能保家宅平安嗎?
像晉王,被追趕得躲到了廬州,這才叫狼狽呢。
夜里,顧瑾之枕著朱仲鈞的胳膊睡著了。
第二天,他們的計劃照例不變,朱仲鈞帶著大家去圍獵。
這次放了不少的猛獸。
燕山要幫著顧瑾之照顧彤彤和彥紹,他沒有下場。再說,這么多猛獸,燕山也有點怯場,他的長處不在騎射上。
朱仲鈞也沒有下場。他這幾年已經不和部下玩這種游戲了,他和妻兒一起,坐在三層箭樓上觀看。
彥穎則早早跑下去了。
他百步穿楊、百發百中。
因為獵物比較多,每次獵了獵物就要送回來,比較費事,也耽誤功夫。彥穎眼睛轉了轉,就擱下自己獵到的獵物的左邊耳邊,掛在腰間,把獵物射死留在原地。
一上午、一下午,彥穎絲毫不知疲憊。
下午申初圍獵結束的時候,彥穎的獵物是最多的。
陳鼎文、孫柯和祝迦勻等人也下場了,結果,他們都輸給了彥穎。
“二少爺有勇有謀。”孫柯向朱仲鈞贊賞彥穎,“咱們就想不到割下獵物的耳朵。”
朱仲鈞哈哈大笑。
將領們對彥穎的贊美,朱仲鈞是非常高興的。
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這小子好勝心切,什么鬼主意都想得出來……”
彥穎嘿嘿笑。
申正之后,大家帶著各自的獵物,起身回城。
彥穎的獵物最多了。
朱仲鈞叫陳鼎文拿去,給護衛們加餐。
“屬下替諸位將士們多謝二少爺。”陳鼎文道。
“應該的。”彥穎裝起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你們忠心護主,都辛苦,這些賞你們,是你們應得的”
朱仲鈞站在一旁笑。
回程的時候,顧瑾之坐了象輅。
象輅容下十個人都不止。
孩子們便都在車子里,并不擁擠。
彥穎一個人滔滔不絕,講著自己圍獵時的英勇。
老三彥紹和彤彤帶著崇拜的目光看著彥穎。
燕山和顧瑾之在忍著笑,聽彥穎吹噓。
彥穎聽了半天,見母親和哥哥不答話,就轉臉對燕山道:“大哥,你今日怎么不下場?”
“血糊糊的,我不太喜歡。”燕山道。
如果不是必要,燕山不太殺生的。他和林翊一樣。信奉天道輪回,能救人一命,燕山就會饒恕。
他比較善良。
所以,他不太喜歡大范圍的獵殺動物。
他不喜歡。卻不會阻礙父親和弟弟喜歡。
燕山的生活是快樂的。這樣的環境里長大的孩子,有自己的見解,也有著他的寬容和善心。
“沒事,以后你要吃什么,我給你打。”彥穎說。他也不嫌棄哥哥怕血。
燕山笑著道:“行。”
顧瑾之就在一旁笑。
彤彤撲到了彥穎懷里,道:“二哥,下次你打獵,也帶著我。”
“你又不會。”彥穎笑著,故意逗彤彤,“你會拖累我的。”
“我會打獵的。”彤彤聲音不由提高。“這次我不是獵了只山雞?你不信可以問大哥,我的箭很準!”
“有我的準嗎?”彥穎問。
彤彤笑嘻嘻討好彥穎:“沒有,二哥的箭法最好了,天下無敵!”
顧瑾之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滿車廂哄笑。
彥穎抱著彤彤。笑得更開懷,答應她:“好,以后二哥打獵,帶著你!”
彤彤就是憑借著她的甜言蜜語和甜美笑容,籠絡了她的父親和哥哥們。她這么巧舌如簧會討好人,不是跟顧瑾之學的。
都是朱仲鈞教她的。
大家一路說笑,到了王府門口。
彥穎對燕山道:“大哥。你照顧娘和妹妹……”
燕山慎重點點頭。
彥穎就去找朱仲鈞了。
顧瑾之下了馬車,笑著對燕山道:“娘怎么要你們照顧?”
“爹吩咐的。”燕山笑道,隨手把彤彤抱了下來。
彤彤甜甜笑著對燕山道:“多謝大哥。”
燕山就捏了捏她的鼻子。
他們先進了內院。
燕山送母親和妹妹、彥紹到了內院,轉身也出去了。
彥穎隨著總跟著朱仲鈞,但是外院的事,只要朱仲鈞不在家。都是燕山做主。
所以,這個時候,燕山也需要出去,朱仲鈞會有事吩咐他。
燕山走后,彤彤又對顧瑾之大獻殷勤:“娘。您腿酸嗎?我給您捏腿……”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顧瑾之好笑,問彤彤。
彤彤等顧瑾之坐下,就擅自半跪在顧瑾之坐的黑漆螺鈿床上,給顧瑾之捶腿:“我孝順娘。”
顧瑾之想笑,又忍住了。
彤彤捶腿,力道不準,并不舒服。
顧瑾之忍住笑,道:“說吧,有什么事?才回家,可不許你再胡鬧…….”
“娘,我聽二哥說,晉王來了。”彤彤眨巴著大眼睛,對顧瑾之道,“我能去看看他嗎?”
“回頭,等你爹爹帶著你再去。”顧瑾之也要見見晉王的。
“我現在就想去。”彤彤道,“娘,咱們去吧?我聽二哥說,晉王可壞了,他還誣陷二哥偷東西……”
顧瑾之愣了下。
這是七年前的舊事了。
那時候還在京里。
顧瑾之第一次帶著燕山他們兄弟回京,太后對朱仲鈞的孩子比較疼愛,晉王就嫉妒。
心生嫉妒,晉王給彥穎下拌子,想誣陷彥穎偷東西。
這件事,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彥穎還記得。
顧瑾之起身,捉住了彤彤的小手,不讓她再捶了。她這小手,力道不準,輕一下重一下的。輕的時候還好,重的時候蠻疼的。
“晚上晉王要進來用膳。他是你堂兄,他娘是你的姨母,更是親上加親,你不許亂說話。”顧瑾之叮囑彤彤。
彤彤不滿意。
她現在就想去。
“碧凡,你看住彤彤。”顧瑾之喊了丫鬟。
碧凡是從前從京城帶過來的丫鬟。到了廬州之后,碧凡也嫁了人,卻一直在王府服侍,她如今在彤彤院子里使喚。
“是。”碧凡笑著道。
顧瑾之又喊了另一位小丫鬟,讓她去外院,把二少爺叫進來:“便說,我有要話叮囑二少爺,讓二少爺速速進來。”
小丫鬟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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