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越發(fā)猛烈,仿佛一陣燃燒的火焰熾熱人們的靈魂。院子里的一棵大槐樹倔強地立在烈日之下,樹葉點點的縫隙間投射著幾縷陽光。
像前幾個午后一樣,林初因坐在大槐樹下的竹藤椅上,靜靜地在瓷胚上雕刻著花紋。
她的手很是笨拙,顫顫巍巍地在瓷胚上一道道地刻畫著,卻有些畫水鏤冰了!
刺眼的陽光投射在她粉嫩的臉頰上,額頭上早已是布滿了汗珠。她只覺心下一陣悶熱,有些頭暈眼花。
難不成她又要中暑了?
實在難以承受這種感覺,她丟下手中的活計,起身向院中的水井前走去。
她拿起旁邊的木桶,在幽深的水井里打了半桶涼水上來。然后卷起袖子,深吸一口氣,一咬牙便把自己的腦袋埋進冰涼的水桶里。
“真的好涼快!”她一邊享受著頭部傳來的冰涼,一邊在心里贊美。
在學校的時候,雖然沒有空調(diào),起碼還有個電風扇,眼下穿越到古代,不僅沒有風扇,連衣服都穿的里三層外三層。作為一個一到夏季恨不得裸、奔的人,著實無法忍受這種酷熱。
還有林初因這個名字,沒想到穿越到古代,居然也會有人與她同名同姓。
她的母親特別喜歡徐志摩,徐志摩的情人又叫林徽因,所以當她還只是個卵子的時候,母親就念著“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取下了林初因這個名字。
林初因與林徽因只有一字之差,因著這名字,她在學校里還經(jīng)常被人調(diào)侃,說日后一定能嫁給一個叫徐志摩的男人。
現(xiàn)在想來,她應該聽母親的話,把留在J市創(chuàng)業(yè)的心思收一收,一畢業(yè)就收拾行李準備回家啃老,然后渾渾噩噩個一兩年,就開始結(jié)婚生子。
也不至于在跟母親賭氣的時候躺在學校宿舍里兩天不吃不喝,結(jié)果第三天下床的時候,一個跟頭從上鋪栽了下來,最后造成她英年早逝的悲劇。
“我的小姐啊!你這是在做什么?”
這時,院外走來一名小丫鬟,生的嬌俏可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來回轉(zhuǎn)動著好似會說話。她身穿一身鵝黃色的衣衫,襯得膚色甚是白皙。
這丫鬟名叫素素,是林初因的貼身丫頭,自她醒來就一直照料在她的身旁。
此時的素素看到井邊這么一幕,急忙加快了腳步,嘴里嚷嚷著:“不要活了,不要活了。小姐您本來就有頭風病,現(xiàn)在又把頭埋在涼水里,真是不能活了。”
素素踩著輕快的步子走到林初因的身前,一邊哭喪著臉一邊拉她起身,“小姐,您要是生病了,素素免不了被夫人一頓重罰。”
小丫頭手勁挺大,一陣拉扯之后,林初因只好把頭從木桶里拔了出來。
頭部的涼水順著她的發(fā)梢向下流淌,她伸手抹了一把臉,又使勁地搖了搖腦袋,發(fā)上的水珠被她搖的四下濺開,一旁的素素也跟著遭殃。
素素無奈地嘆了口氣,不顧得擦掉自己臉上的水珠,急忙拿起井邊的毛巾,幫她去擦濕漉漉的頭發(fā)。
小丫頭一遍擦著頭發(fā)還一邊說叨,“我說小姐,眼下這個時候咱們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四老爺家的二小姐可是整日里苦學琴棋書畫,總想著能夠壓你一頭。”
一聽四老爺家的二小姐,林初因不免在心中嘆了口氣。
來到林家已有五六天,這五六天里她可沒少從素素嘴里了解到一些林家的事情。
林家乃是臨城縣最有名的陶瓷世家,傳承了幾百年的陶瓷手藝,雖然是剛興起的邢窯,但是燒出來的瓷器件件色澤瑩亮,造型精美,堪比越窯燒出來的一些貢品。
沒穿越之前她在大學里學的正是陶瓷專業(yè),雖然學的不精,但是對陶瓷知識還算略懂一二。
這幾年邢窯發(fā)展越來越好,林家一直是臨城縣陶瓷手工業(yè)的佼佼者。所以,林家的事業(yè)也如日中天。
林家是這幾年才開始發(fā)展起來的,家族雖然不大,但是林家祖宗也不知道哪輩子積了德,在單穿了兩代之后的第三代,一下子就生了四個兒子。
而這四個兒子都很爭氣,老大家生了一男一女,老二家和老三家各生一子,老四家也生了一男一女。
而林初因就是老大家的女兒,并且父母老來才得一子,幼弟今年才只有五歲。
古時候的家產(chǎn)都是傳長不傳幼,傳男不傳女,所以林初因的爹爹在父親死了之后,就理所應當然地繼承了家業(yè)。其他三個弟弟也都過來幫忙。
雖然林初因打小聰明,從爹爹那里學了不少制瓷手藝,但是同樣作為林家閨女的堂妹林初寧,卻是生就了一股子的傲氣。雖然她沒有機會學到祖?zhèn)鞯闹拼墒炙嚕齾s加強學習琴棋書畫,還時常在林初因面前賣弄一番。
雖然林初因剛穿到林家?guī)滋欤齾s從素素那里得知了一些林初寧的事情。
林初因從小就與方家的三公子指腹為婚。方家乃是官宦人家,祖上三代為官,雖說都不是什么大官,但起碼比他們小老百姓有權(quán)有勢。林家老爺與方大人是故交,林老爺自見到方家三公子第一眼,就好生喜歡。所以,在夫人還挺著大肚子的時候,就與人家定下了婚事。
說來林家雖不是官宦人家,但是與方家也算是門當戶對,方大人也相當滿意這門婚事。
但是,小了林初因兩歲的堂妹林初寧,長大以后卻不怎么樂意,她和林初因同樣是林家千金,而林初因打在娘胎里就能許下一個好婚姻,可她活脫脫的一個大美人,連一個提親的都沒有。于是她就心生嫉妒,準備在他們的婚姻里插上一腳。
這些,也都是素素的片面之詞,林初寧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林初因也不知道,因為她還沒有見過這個堂妹。
這邊素素還在給她擦著頭發(fā),嘴里依舊絮叨著:“小姐,詩書禮儀咱們自小就不輸給四老爺家的二小姐,只是這琴棋,那二小姐卻是比你略勝一籌。雖說你和方家三公子是指腹為婚,但是那個方家老爺也不是個善茬,表面上跟咱們大老爺甚是親密。私底下,卻是讓自己的夫人約四夫人一起品茶。我看多半是因為咱們小少爺年紀小,這林家以后的家業(yè)也不知道落到誰的手中。所以,先盤算著四老爺家的千金。若是大老爺這邊與方家出了什么茬子,依方老爺?shù)臑槿耍率窃缇桶堰@門親事給退了。”
素素分析的很對,她的幼弟確實很小,若是要繼承家業(yè),那還不得十年八年的,何況父親年紀又大了,這制瓷的活也不一定能干個幾年。在制瓷行業(yè),若是領(lǐng)頭的干不好,那么生意必然不會好到哪里去。
方大人在朝為官,為了鞏固地位,免不了拿些東西向上頭討喜,直接拿銀兩那就成了賄賂,如此敏感的事情怕是他也不敢去做。所以,昂貴而又美麗的瓷器就成了他討喜的不二之選,何況那些上了年紀的大臣們就喜歡這些東西。所以,他們與林家這樣的制瓷大戶聯(lián)姻,必然是一件最好不過的事情。
可惜大老爺家的兒子還小,大老爺年歲又大,日后林家的光景如何還是個未知數(shù)。所以,方家就開始盤算起了四姥爺家的小姐林初寧。
林初寧只比林初因小了兩歲,人長的美麗溫柔,也是位多才多藝之人。最主要的是她有一位今年已是一十四歲的弟弟,這個年齡,對于日后接管林家的財產(chǎn)再好不過。
想到此,林初因不免嘆息一聲,“兒子小一樣可以繼承家業(yè)。關(guān)于那個方家三公子,既然堂妹喜歡,給她就是了。”
“這可使不得。”素素立馬驚呼一聲,“昨個您也見了,四夫人來給大夫人送茶葉,鼻孔朝天地炫耀了一番,眼睛里分明帶著不屑。況且,咱們做瓷器的,在官場上也必須有人,這些年,咱們縣的瓷器大批量地往外出售,光咱們林家燒出來的瓷器都占了一大部分。所以,這里里外外都打點好了才不會出什么茬子。這以來,也能幫助咱們林家的事業(yè)蒸蒸日上。所以,小姐你要爭氣,不僅為夫人爭一口氣,還要為咱們林家爭一口氣。千萬不能輸給四老爺家的二小姐。”
素素說的不假,昨個見四嬸那陣仗,確實是在向她娘親宣戰(zhàn),還說方夫人曾多次夸贊他們家林初寧。況且聽她那語氣,林家的產(chǎn)業(yè)似乎馬上就要落到他們老四家的頭上了。
家族斗爭林初因倒是沒有體會過,但是既然已經(jīng)來到這里,她就要面對現(xiàn)實。所以,在自暴自棄了兩天之后,她準備迎戰(zhàn)了。何況林家這么大的家業(yè),她要奮斗多少年才能掙來。光說擺在前廳的一件白瓷,要是放在現(xiàn)代,那可是價值不菲的古董。
眼下她自然對那個方家三公子沒有什么興趣,唯一的興趣就是鞏固爹爹的產(chǎn)業(yè),以后還好讓幼弟順利繼承。
想到這里,林初因立馬竄到房間里,抓起書桌上的書卷就開始認真的閱讀。
素素小跑著跟來,看到小姐這樣子,有些哭笑不得,急忙拿來披風給她披上,提醒道:“小姐,今日可不是讀書的時候,前個滿窯的瓷器今個正好開窯,老爺吩咐府上所有的人都要到窯前祭拜。這批瓷器老爺可是非常重視。所以,小姐還是趕緊收拾一番隨我去窯廠吧!”
聽素素這么一說,林初因這才想起她昨日聽娘親提醒的事情。
娘親說,前段時間有位商戶定了一批瓷器要出售鄰國,這批瓷器是父親花了好幾個月的心思才做出來的,這是出售鄰國的東西,父親自當很是重視。聽說有些有些瓷器的雕花,還是先前的林初因親自下手雕刻的。
林初因放下手中書卷,便開始讓素素幫她梳妝,開窯祭拜乃是一件大事,她不能誤了時辰。
素素做事很是利索,先是給林初因選了一件絳紫色繡著白色花紋的衣衫,然后又嫻熟地幫她梳了一個高高的發(fā)髻,還專門挑了幾件漂亮的發(fā)飾幫她戴在頭上。
林初因望著銅鏡中剛熟悉起來的這副身子,樣貌秀美,身姿婀娜,傲人的雙峰頂了自己之前的兩倍,還有這張嬌俏的小臉,精美的五官,稍尖的下巴,每一樣都很經(jīng)典。如是揀了這么一個大便宜,她心里可是美得不行。
一切完畢之后,素素一邊拖著下巴打量著她,一邊嘖嘖稱贊。
林初因覺得素素有些夸張。但是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認,這張臉蛋確實很迷人。她揪著裙擺轉(zhuǎn)了個圈,瞧著古時候的衣服確實很好看。
“現(xiàn)在小姐要把心思放在方家三公子的身上,明個方家三公子從京城回來。小姐到時候一定要去府上看望一下。”素素拿起玉帶幫林初因系上,嘴里輕聲囑咐著。
雖然林初因?qū)δ梦凰匚疵擅娴姆焦硬辉趺锤信d趣,但是一想到可以幫助林家事業(yè),就立馬點頭道:“好!明個就備點禮物去看望他一下。”
林初因答應的爽快,素素點頭稱贊道:“小姐這次答應的真是爽快,以前夫人讓你去,你還不好意思。這下可好了,這次夫人一定很高興。”
“娘親高興就好,那咱們現(xiàn)在就走吧!別讓父親等急了。”林初因說著就向房外走去。
素素也急忙抓起扇子跟上。
林初因剛出了房門,就看到回廊那頭走出來一位婦人,她身材豐潤,著一身暗紫色錦衣,手里搖著扇子,身旁還跟著一位四五歲的男童。
這就是林初因的母親劉修然,雖然年過四十,但依舊風韻猶存,似乎歲月根本鎖不住她的魅力。
而她身邊的男童就是林初因的幼弟,長的水靈靈的很是秀氣,一雙大眼睛正直直地盯著林初因。
“看你這小臉通紅通紅的,是不是又熱的不行了?”劉修然很是疼愛自己的女兒,抓起林初因的小手一陣關(guān)懷。
林初因望著眼前這個只見過幾面的女子,雖然這不是自己的親娘,但是每次看到她,心里都很是溫馨。
林初因給她行了一禮,細聲道:“女兒還好,多謝娘親關(guān)心。”
“眼下怕是快到了開窯的時間,因兒咱們就一起過去吧!”劉修然說道。
林初因點了點頭,這便與娘親一起去了窯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