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yún)墨癱坐在辦公皮質椅子裡,手捏著相片一角,眸色溼潤。
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相片,眼底滿是悔恨和濃濃眷念。
那相片裡的人穿著碎花小裙子規(guī)規(guī)矩矩的站在湖邊,站著雙馬尾,只是臉上的表情太過嚴肅了,給人一種少年老成的感覺。
傅雲(yún)墨太熟悉這個人是誰了,他曾經(jīng)費盡周折的去找顧詩若小時候的資料,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一張她小時候的照片,跟現(xiàn)在這張相片裡的人就是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
他在車上推測的沒有錯,她們顧家兩姐妹都住在顧家老宅,救他的人是顧詩若而他醒過來以後見到的是顧晴菁,一直以來都是他誤會了...
命運真是跟他們開了個天大的玩笑,想想他當初信誓旦旦的爲了救命之恩而去找回顧晴菁,爲了她而去接近顧詩若。
結果兜兜轉轉,到最後來了個大反轉,他一直以爲虧欠的人其實對他沒有半點恩惠,而他一直理所當然肆無忌憚去傷害的人其實才是他最應該要償還恩情,纔是他最該保護的人...
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這個真相帶給他的衝擊力完全是毀滅性的,要知道這些年他一直都以這個爲信仰,結果只是一場錯位的笑話。
傅雲(yún)墨沒有回公寓,而是選擇了逃避,躲著喝悶酒。
烈酒入喉也不覺得辛辣灼燒,對他而言,這酒已經(jīng)跟水的味道差不多了,當初爲了應酬他苦練酒量。
接連不斷的酒局早已經(jīng)將他的酒量鍛鍊起來了,以至於他現(xiàn)在存心想買醉都無法醉生夢死,反倒是越喝越清醒。
一想到被矇在鼓裡這麼多年,傅雲(yún)墨眼底戾氣頓生橫生錯綜,握著杯子的手突然間收緊,指節(jié)暴凸起泛著過分的蒼白。
透明玻璃酒杯被他生生捏碎,碎渣刺進了他手掌心,鮮血順著掌心流落而下。
洛謙被他叫來,一進門就看到傅雲(yún)墨這徒手捏杯子的好戲,他一怔,隨即打趣道,“幹什麼呢你?一段時間沒見去練雜技了還是去練鐵砂掌了?這力道不錯啊!還能夠將杯子捏碎”
他大大咧咧的坐下後隨手拿起了一個杯子遞到了傅雲(yún)墨面前,嘲諷的笑道,“來的不巧沒能夠看清楚你怎麼發(fā)力的,不如再來一個?”
傅雲(yún)墨蹙眉,沒有搭理他的話,也不去管手上汩汩流血的傷口,端起酒杯就往死裡給自己灌酒,洛謙也不攔著他,而是一派悠閒的交疊著雙腿坐在沙發(fā)裡看他喝悶酒。
見傅雲(yún)墨這一臉鬱卒的模樣,洛謙揚起脣角笑道,“又怎麼了?你們夫妻兩不是快要和好了嗎?現(xiàn)在又是鬧哪出?就不能夠消停點?”
看他一直不說話,原本還好脾氣作陪的洛謙火氣也上來了,一把搶過他手裡的杯子,忍不住爆粗,“你喝夠了沒有?老子沒有功夫跟你在這裡耗著,你到底出什麼事了?有話就直說,一個大老爺們一言不合就跑來酗酒,你是真想早死早超生是不是?”
洛謙也是被他這悶性子慪到了,有話總是這麼磨磨唧唧的不願意說出口,一有心事就往死裡灌酒,也不看看他現(xiàn)在身體還適不適合這麼酗酒..
他睨了洛謙一眼仍是沒做聲,冷漠的斂下眼瞼,垂眸不語。
洛謙被他氣笑了,他說,“又是跟顧詩若有關?這個女人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了嗎?三天兩頭的就爲了她這麼要死要活的”
“夏安給你吃什麼藥了,至於現(xiàn)在這麼死心塌地?”
得嘞,傅雲(yún)墨總算是開了金口,半點虧都肯吃的性子沒有因爲煩心事而發(fā)生半分改變,見他還肯堵自己的話,洛謙也纔算是安心了些。
他長長嘆了口氣,無奈道,“我說這大半夜的你把我叫過來就是看你喝悶酒?你也不想想現(xiàn)在都幾點了,你不休息別人也要休息的好吧?”
傅雲(yún)墨二話沒說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後一飲而盡,只是額角青筋隱隱凸顯,可見他現(xiàn)在是在極力壓抑著火氣。
倏忽,他猛地一擲,玻璃酒杯應聲落地,砰的一聲,瞬間碾成碎沫。
洛謙也被聲響驚住,他微愣神,看到傅雲(yún)墨臉色鐵青的樣子也沒有再開玩笑,心知傅雲(yún)墨恐怕是真的遇上了什麼煩憂的事,否則也不會這麼喜怒形於色。
“到底怎麼了?發(fā)這麼大火”
傅雲(yún)墨沉默良久,倏忽,他低低發(fā)笑,笑聲頗爲自嘲,他說,“全都錯了,一切都是錯的,我做了這麼多事,沒有一件是正確的...”
他沒說話,而是在等著傅雲(yún)墨的下文,心底也在暗自揣摩著傅雲(yún)墨這無頭無腦不著邊際的話。
見傅雲(yún)墨沒有要開口解釋的意思,他才說,“你做錯什麼了?跟顧詩若有關係?”
洛謙一提到顧詩若的名字,傅雲(yún)墨眼底便掠過一抹沉痛,他揚起嘴角無聲苦笑,自嘲道,“是啊,我錯了,是我做錯了..”
“時至今日,我才發(fā)現(xiàn)從一開始我就做錯了,當年救我的人是詩若而不是顧晴菁,我被當成傻子矇騙了十幾年,我甚至爲了顧晴菁而去傷害她,我..”
原本端起酒杯喝酒的洛謙聽到傅雲(yún)墨這話,手猛地一頓,隨後眉峰緊緊蹙起。
救他的人不是顧晴菁而是顧詩若?
這事也真是玄乎了,他可是親眼見證了傅雲(yún)墨對顧晴菁當初有多好,多麼的百依百順。
結果現(xiàn)在這一切都是個錯誤?他這是被顧晴菁欺騙了這麼多年了,而且那個顧晴菁還哄騙著他去找顧家的麻煩。
思及此,一聲冷笑自洛謙嘴裡溢出,他將酒一飲而盡後,用力將杯子擱置到了桌子上,“所以呢?你現(xiàn)在打算怎麼辦?該不會要告訴我,你打算在這裡醉生夢死喝個天昏地暗吧?”
洛謙眼眸冰冷的看著傅雲(yún)墨,毫不留情的打擊道,“你好好照照鏡子看看你現(xiàn)在這副德行,你當初能夠一手將公司創(chuàng)立起來並且擁有了現(xiàn)在這樣的地位,什麼樣的苦難沒受過?什麼樣的艱辛沒有經(jīng)歷過?爲了個女人把自己弄成現(xiàn)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至於嗎?”
他的確是看不得傅雲(yún)墨這樣,既然是顧晴菁騙了他,那就還回去啊!躲在這裡喝酒算什麼男人?
洛謙恨鐵不成鋼的站起了身,冷嗤道,“我還以爲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結果就是這種芝麻大的小事也弄得要生要死的,我告訴你,你要是再這麼喝下去,我現(xiàn)在就打電話讓顧詩若過來,你就在這裡等著她過來後,跪下給她賠罪。”
聞言,傅雲(yún)墨雙眸一緊,他蹙起眉峰,沉冷而語,“用不著你多事”
“既然不要我管那就不要叫我出來,我可沒有這麼閒沒事就坐在這裡陪你喝酒解悶,你說你一堂堂上市公司總裁怎麼就這麼經(jīng)不起打擊?何況顧晴菁那個女人,我也早就提醒過你,她不是什麼善茬兒,是你非要養(yǎng)著條毒蛇當寶貝供著”
“且不說你是不是真的欠了恩情,就算是欠了又怎麼樣?你要還的早就還清了,是你非要一根筋的認爲你虧欠了她很多,所以要順著她的意思去打擊顧家,現(xiàn)在好了,你又愛上她姐姐了,搞得兩頭不是人”
他越是說越是氣憤,想想要不是因爲傅雲(yún)墨將他叫出來,現(xiàn)在他應該是陪著夏安纔對。
真是前生欠了這位祖宗的,有事沒事都拿他當奴隸使喚,洛謙嫌惡的颳了他一眼,接著開口,“我跟你說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你傅雲(yún)墨也不是什麼慈善家啊!當初你是怎麼對待那些背叛你的人現(xiàn)在就怎麼對付顧晴菁就是了,這不是很容易解決的事兒?”
說著,他似是想起了什麼,手微揚在空中小幅度的點了點,“哦對!至於你們家那位顧小姐,既然你都知道錯了,那就去好好補償她,好好賠禮道歉,哪怕是厚顏無恥的撒潑打滾也得求她原諒你,最重要的是,拜託你不要再爲了這種兒女私情的小事來打擾我了!就你一個人要娶老婆我不用了是不是?”
洛謙都快被他這稀裡糊塗的情債氣懵了,原先還以爲是有什麼棘手的事,結果又是這種兒女情長的私事。
可一不可再,有了上一次的前車之鑑後,這一次的洛謙可沒有那麼好的脾氣陪著他在這裡喝悶酒,看著都覺得憋屈。
越說越上火的洛謙說到做到,當即便打了電話給顧詩若,電話一接通,他便劈頭蓋臉的吼道,“顧小姐是吧?麻煩您到藍光KTV來將您家這個不中用的男人領走,別讓他留在這裡撒酒瘋!就是嶽霞路..”
他話還沒說完,手機就被傅雲(yún)墨奪了過去,傅雲(yún)墨乾淨利落的切斷了電話,眸色森冷的凝著他。
後者則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輕而易舉的便將自己的手機從傅雲(yún)墨手裡抽了回來,說道,“別這麼看著我,我也是爲了你好,有些事情一定要當面講開,這麼悶著也不是長久之計。”
見傅雲(yún)墨似是想要說話辯駁,洛謙忙打斷,“得,你不用跟我在這裡橫,有本事你就將你這股邪火發(fā)到你的菁菁妹妹身上去,作爲好兄弟,我友情提醒你一句,顧詩若剛剛可是已經(jīng)答應了要過來接你,我奉勸你現(xiàn)在最好趕緊回家去免得她孤身一人跑到這裡來”
權衡利弊之下,傅雲(yún)墨也只得匆匆趕回去,只是臨走之前,他惡狠狠的睨了一臉無畏的洛謙一眼,陰惻惻的出聲道,“我記得你和祁靜姝拍過一組婚紗影片,你說我要是把這個發(fā)給夏安看怎麼樣?”
聞言,洛謙原本噙著溫潤笑意的嘴角頓時垮了下來,他神色一變,只是還沒等得及他出聲,傅雲(yún)墨便已經(jīng)離開了包廂,只留下他一個人看著這滿地狼藉和桌子上橫七豎八的酒瓶發(fā)愕,他暗咒了一聲。
早知道就不過來了,每次都是他來收拾殘局,與其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苦力活還不如老老實實在家裡陪著夏安看電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