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黃拉拉的黃榆蘑,爬滿了一樹,發財了,兩毛錢一斤,三四十斤能賣六七塊錢!”
“那么多,姐姐,真的發財了,快摘,摘干凈點!”
呂律一行人穿行在稠密的森林中,遠遠地聽到有人在林間呼喊,歡快得不得了。
元寶早已經出聲提醒過,前方有人,呂律他們本就是沖著這人來的。
這里還屬于大山外圍,屬于人們活動比較頻繁的地方。
山林中,隨處可見人們穿行其中留下的小道,行走起來,還算方便。
今天早上,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幾人就已經吃過早飯,然后將帳篷和帶進山里的各種東西,捆綁在馬背上馱著,然后進了山里。
一路上遇到的人不少,大都是進山采蘑菇,三五成群,男女老少都有。
這個時節,是山里蘑菇最多的時候,不過,采蘑菇的人也多,所經過的村屯附近,周邊山里的蘑菇,早就被搜羅一空,一路所過的,能吃能賣的,大都已經被采了,剩下的大都只是些有毒或是已經壞掉的蘑菇。
一路上隨處可見被踢倒或是摔得稀爛的各種蘑菇。
今年陳秀玉懷著孩子,一直到孩子出生滿月,首要任務就是領著孩子,現在,呂律又把獐子養殖場的事情丟給她,她是沒啥機會進山了。
不過,周翠芬、趙美玲、王燕、蒲桂英等人,在農場沒啥事兒做的時候,還是會邀約一起進山采蘑菇去賣,有過去年的基礎,幾人也不像別人那樣一股腦地送到區上讓人挑挑揀揀,而是按照去年陳秀玉統一的法子,將撿拾到的蘑菇打整得很干凈,分開類別,并挑著好最好的蘑菇送到區上去賣。
這也讓她們撿拾的蘑菇大受歡迎,每天一送到,立馬就被人早早地收購,而且以比別人更高一些的價格收購。
每天下來,一人掙到兩塊錢完全沒問題。
不過,事情顯然沒有去年那么簡單了。
她們一個月下來,撿蘑菇賣到的錢,比農場職工的工資還高的消息傳出來,屯里屯外很多人都進了山里,撿蘑菇的人一多起來,錢就沒那么好賺了,那意味著要走更遠的路,進更深的山里,才能撿拾到更多的蘑菇,危險而且辛苦。
知道呂律沒空進山撿拾蘑菇,她們幾個經常在探望陳秀玉的時候,也帶些新鮮的或是曬干的蘑菇過去,馬金蘭和段大娘也會不時進山采摘一些,倒是讓呂律這里留到冬季吃的蘑菇漸漸多了起來。
不多時,一行人看到了采蘑菇的兄妹倆,兩人年紀懸殊不大,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
姐弟倆圍著的,是一大棵干枯的榆樹站桿,上面層疊地長滿了青苔和黃澄澄的榆樹蘑,那數量確實不少。
聽到有人靠近,姐弟兩警惕地轉身看著幾人。
那半大小子直接就雙臂伸展開來擋在幾人面前:“這些榆樹蘑是我們發現的……”
“喲呵……這是把咱們當成搶蘑菇的了!”張韶峰沖著兩姐弟說道:“放心,我們不是進山采蘑菇的,不會跟你們搶。”
呂律也沖著兩人笑道:“請問一下,這里離大青山村還有多遠?”
“你問我們村干什么?”那半大小子還是沒有放下戒心。
“我們啊,是要進山里邊,問一下主要就是估摸一下方向!”呂律耐心道。
這一次,他沒有選擇往三禿頂子那邊,而是抄了近道,選擇更好走的路。
要去道槽溝,地圖上標注的路線,其中就有一個村子,叫大青山村,到了那地方,差不多就到一半的路了。
在東北的山里,地名弄得太復雜,兩山之間有條溝,往往就會根據地形、出現過的事情或是其它原因,就被冠上個名字,而且,同樣的地方,在不同的人喊起來,還會不一樣。
就比如某道山溝里,死過人,那里就有可能叫做死人溝。
如若有人在同一條溝里,打過熊瞎子,就有可能被叫做打熊瞎子溝。
所要去的道槽溝為啥叫道槽溝,呂律都不想去追尋這問題,原本地圖上也就只是根據山形,標了個點而已,都沒具體的名字。
腦海中有地圖,也有重點路徑標注,他自己找過去也完全沒問題,現在選擇問人,也主要就是圖個省事兒,能少些麻煩,盡可能快地抵達那地方。
姐弟倆打量著呂律等人,互相對視一眼后,姐姐伸手指了指側邊:“翻過那座山頭,就是我們村!”
呂律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了下,發現還挺遠,不過,進一步確定了自己的方向沒走錯。
他沖著姐弟倆笑笑:“謝謝啊!”
說完后,領頭上前,繼續往前走。
“你們是要去亞布力林場還是去鍋盔山?”半大小子忽然問道。
鍋盔山?
呂律微微愣了一下,回頭看了下兩人,笑道:“都不是!”
鍋盔山,在上輩子的記憶中,還曾有人抬出過幾個四品葉棒槌……這是他在收購時聽來的閑話,地圖上沒有標明,呂律也沒放在心上,畢竟那是有人經常能夠到達的地方。
現在聽這半大小子提了一嘴鍋盔山,倒是讓呂律記起這件事情,應該去看看,把東西給找出來了,也很不錯。
出了那么多四品葉棒槌,說不定還有五品葉的。
其實他們的路線就是穿過這兩個地方中間,然后進入深山,抵達沙子溝,再到道槽溝。
周邊其實就有好幾個屯子,之所以往山里穿行,還是為隱藏行蹤,不想給自己招惹是非。
呂律不愿意跟他們多說,繼續領路往山林里走。
一行人進了林子一段后,張韶峰小聲問道:“跟著來的那小子咋辦?”
湯立云的兒子跟來了,幾人都是精明的獵人,更何況還有元寶它們,剛進山沒多久,就已經知道了。
可這是進山抬棒槌,講究去單回雙。
雖然呂律不信這一套,但打心底里,還是希望有個好的彩頭。畢竟有的事情,真的沒法說清道明。
他這么跟來,肯定是不能讓他入伙的。
本想著進山以后,要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將他甩掉,沒想到,跟了幾個小時了,還在跟著,就遠遠地綴在后邊,也不靠近。
“這么一直跟著也不是辦法,萬一在山里碰到什么野物丟了小命咋辦?”梁康波在一旁有些擔心地說道。
呂律點點頭,這也是他擔心的問題,也清楚這樣拖下去不是事兒,于是看了下幾人:“咱們還沒拜山……就在這歇會兒,等他來了,跟他說明白,順便把山也拜了。”
“行!”
幾人點了點頭,各自幫忙著檢查了一下身上的草爬子。
褲腿袖口都扎得緊緊的,在這本就炎熱的時節進山,更是熱上加熱,幾人都大汗淋漓,也都順便擦了擦汗。
一番尋找下來,果然在衣服上找出不少草爬子。
這玩意兒兇猛,即使隔著衣服也是死命地往里邊鉆,想方設法地去吸血。
張韶峰后背上就找到一個,隔著衣服都吸了不少血,肚子都已經鼓脹起來。
好在咬進去得不深,一提衣服,就帶出來了,檢查了一下,腦袋完好,沒有殘留在皮膚里。
草爬子清理干凈,幾人就在周邊找了幾塊石頭搭了小廟,然后坐著休息。
等了好一會兒,終于見湯立云的兒子躲躲藏藏地跟來,見到幾人歇著,掉頭就往回走。
這是生怕自己被發現,被趕回去,還想保持著一定距離。
呂律實在等得無語了,立刻出聲喊道:“給我站住!”
湯立云的兒子愣了下,回頭張望著幾人。
呂律沒好氣地說道:“別再跟了,這里沒有人會答應收伱為徒,再有,我們是進山抬棒槌的,有規矩,懂不懂?”
“你們不是說進山打獵嗎?”那小子有些不明所以地問。
呂律搖了搖頭,直接將綁在馬背上的,系著紅布的索撥棍取了出來:“你見過幾個這時節進山打獵的?現在告訴你了,趕緊回去,進山必須是單數,你是準備逼著我們散伙回去嗎?趁著現在時間還早,你還能回到家里,趕緊走。”
那小子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不肯離開。
呂律微微皺了下眉頭:“咋還那么不識好歹呢?算了,我們參幫就五個人,這山也不是誰家的,你要跟的話就繼續跟,我管不了,進了山里,死活都跟我無關。別怪我沒給你打過招呼,到時候影響到我們,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呂律直接放了狠話,剩下的讓他自己去掂量。
說完后,不再去管他,呂律重重地將索撥棍插在地上,招呼幾人:“咱們拜山!”
張韶峰等人,也各自將自己的索撥棍拿了出來,跟著插在地上。
由呂律領頭,朝著品字形擺放的三塊石頭磕頭叩拜:“以草為香,以葉為紙,求山神爺保佑我們,不被野物侵害,求孫老把頭,保佑我們,多抬大棒槌!”
看著幾人跪拜,湯立云家的小子終于死心了。
這事兒,確實開不得玩笑,呂律等人明顯已經很惱火了。
他自己也是山里人,雖然不會打獵,也沒跟人抬過棒槌,但這些規矩,多少他還是知道一些。
他現在算是知道,幾人是鐵了心不收他了,也不敢上前打擾,只得掉頭往回走。
幾人三拜結束,潑了供奉的酒水,然后就在一旁各自吃著東西。
看著湯立云的兒子離開,張韶峰有些不放心地問道:“應該不會跟了吧?”
“話我已經說到,如果還是不聽,那就怪不得咱們!”呂律有些無語地說道。
昨天的烤豬、牛肉,還有道區上買的烙餅、饅頭都有,幾人很快就吃得差不多了,呂律再一次領頭上路。
誰知道,剛處理一個麻煩,另一個麻煩就接踵而至。
就在幾人翻山越嶺,走了大半個小時,上到一條林場大路走了沒多遠,迎面碰到六人。
幾人都不想跟人搭話,于是,偏到路的右側走著。
沒想到,迎面撞上的時候,那些人看了看呂律的幾條狗子,嘀咕了一陣,立刻就有人上前將他們攔了下來:“爺們,你那兩條狗,我們用黃米跟你們換怎么樣?我們換去宰吃。”
用黃米換狗?宰吃?
這種問題,根本就不用想,呂律果斷搖頭:“不換!”
這人想要換的,是黑虎和青狼,是狗幫中最雄壯的兩條狗。
真想得出!
“那我們只能偷或是打了!”這人說得堂而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