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峰真人自靈劍山失魂落魄地向東方飛去,因為失了慣用的坤山劍,又受了道心動搖的傷害,飛行速度并不快,近一個時辰過去,甚至沒離開靈劍山方圓千里的勢力范圍。
然后,志峰真人看到一位青衣道士,在空中攔住了他的去路。
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志峰真人凝神一看,不由一驚,隨即心中一冷:“孔嶂……!?”
孔嶂道人,與他同為盛京仙門修士,同在蒼溪州分舵修行,然而身份高度獨立,根本不歸志峰管轄,盡管修為不過金丹,但對志峰真人這個區(qū)域負責(zé)人卻從來不曾加以顏色。
因為這個孔嶂道人是盛京仙門森羅殿主的下屬,專門負責(zé)情報工作,獨立作業(yè),直接對森羅殿主和掌門負責(zé),其余不受任何人制約。倒有些類似凡間大明國錦衣衛(wèi)。
孔嶂道人的情報工作對外也對內(nèi),只是過去行事低調(diào),志峰真人屢次試探他都不為所動,令志峰本人也漸漸放下了警惕,還以為此人只是混吃等死之輩,與自己同樣是因能力不足才被發(fā)配到蒼溪州來。
也因此,志峰真人在白月國的小動作,一直以為瞞住了他,現(xiàn)在看來……
“輸了?”
孔嶂道人冰冷的話語從那青色面皮中擠了出來,令志峰真人胸中一片冰涼。
事情的確是已經(jīng)敗露了,這個像鬼多過像人的同門,大概從一開始就知道一切,只是故意放任自己行動,大概是釣魚?
“沒錯,輸了。”
孔嶂冷聲說道:“丟人現(xiàn)眼的廢物。”
“你!?”志峰真人的怒火霎時被點燃了,縱然此時他的確已經(jīng)是喪家之犬,可終歸是元嬰長老,輪不到你一個金丹小修在這里耀武揚威,你以為自己是誰?靈劍派五長老!?
元嬰修士心中動怒,法力自發(fā)運轉(zhuǎn),便要調(diào)運天地靈氣,施展法術(shù)給孔嶂一點教訓(xùn),然而還不待志峰真人有切實的動作,一道電光陡然點亮,直刺身前。
下一刻,志峰真人完全僵住了,才剛剛運轉(zhuǎn)起來的法力也被迫停了下來,因為縱然他胸中有千萬般法術(shù),此時也敵不過橫在頸間的一柄短刃。
孔嶂道人手持著金色的短刀,一瞬之間便越過千米距離,破了志峰真人的護身法術(shù),將短刀架到了他的要害之處,而后,在志峰真人面前冷笑出了聲。
“果然是廢物,連我一招也接不下。”
志峰真人只感覺一股涼意涌上,方才那以雷霆之力灌注肉身,內(nèi)外齊發(fā)的突襲,別說他是措手不及,就算準備萬全之時,能否擋得下也是未知之?dāng)?shù)!
想到這里,志峰顫抖著問:“你……真的只是金丹修士?”
孔嶂冷笑:“對付你這種廢物,何需更高的境界?”
說完,伸手在志峰額心處一點,一道詭異的法力激發(fā)出來,形成了一道虛空中的符印。
志峰真人再怎么廢物,學(xué)識卻堪稱廣博,很快認出了符印的含義:“這,這是……孔嶂,未經(jīng)門派審判,你不能這么對我!?”
“笑話,你這種廢物,何需山門長老去審,罪證入山,由不得你不認。”
孔嶂右手一伸,將那道符印強行拍入了額心深處,志峰真人一聲慘叫,頓時被強大的法力包裹,啃噬。渾身的骨骼血肉都在扭曲呻吟,元嬰真人苦修四百年的身體,在這一道符印面前竟毫無抗力!
只是一盞茶的工夫,志峰真人就徹底變換了模樣,原先的老者被一頭青驢取而代之。
孔嶂牽過青驢,踏云而行,不多時便來到了蒼溪州的一個不起眼的小鎮(zhèn),鎮(zhèn)子不大,卻處于交通要道,人來人往甚是繁華,孔嶂在鎮(zhèn)外數(shù)里之處落了地,落地時,那身蘊含著無數(shù)神奇法力的青色道袍,已變?yōu)榉查g尋常可見的粗布長衫,孔嶂本人也由冷面道士,化身為中年行商,手牽著青驢,緩步進了鎮(zhèn)子。
進了鎮(zhèn)子以后,孔嶂徑直來到一家客棧,將青驢拴在了門外,向小二要了一間客房后,在一層吃了幾個小菜,才上樓去休息。
然而推開房門,邁步進入,那粗陋樸素的客房頓時變了模樣,一片綠水青山,其中別有洞天。
孔嶂才進了客房不久,幾名盛京仙門的青衣修士便御空而來,恭敬地向他行禮。
孔嶂對其中一人點點頭,然后說道:“將近些年靈劍派的資料找出來給我。”
那青衣修士應(yīng)了聲是,大約半個時辰之后方才歸來,手中持著五枚玉簡。
孔嶂不由皺起眉:“只有這些?”
近些年,蒼溪州的情報重點并不是靈劍派,這個五絕之一低調(diào)了太久,讓人幾乎對它提不起興趣,倒是蒼溪州一些二流門派頗有奮起之勢,興風(fēng)作浪很是抓人眼球……只是孔嶂卻沒想到,以盛京仙門的情報網(wǎng),對于靈劍派的資料居然會如此匱乏!
不過,當(dāng)他拿過一片玉簡,以元神觀之,頓時冷汗如泉,心神巨震!
“這,這個門派是怎么回事……”
放下玉簡,這位冷面修士不由就罵了起來:“志峰那個廢物,險些惹出大禍事來!”
盛京仙門從不畏懼敵人,但也絕對不會隨便樹敵,尤其如今這全大陸戰(zhàn)略,在各地設(shè)置分舵,是為了廣交朋友,而不是為了遍地樹敵,真惹得舉世來伐,盛京仙門再牛逼也是死路一條。尤其是,如今盛京仙門固然是萬仙盟最強,卻還不是萬仙盟無敵,有些敵人,能不招惹就不要招惹。
而看完玉簡之后,孔嶂立即就能斷定,這個靈劍派絕對屬于不能輕易招惹的對象之一,當(dāng)然,不是說盛京仙門真的惹不起,而是……完全得不償失。
想到這里,孔嶂嘆了口氣,提起筆來在虛空中快速書寫起來。
——
一天之后,一柄金色的飛劍自東方飛來,落入了靈劍派的地界,那飛劍來勢極快,卻在靈劍山的山門前猛地停住,安安靜靜地漂浮在空中,如同遠道拜訪的客人。
不多時,靈劍派的山門大陣放開了一角,那飛劍便沿著敞開的通路緩緩飛入,最終落入了一位老者的掌心里。
老者自然是靈劍山內(nèi)統(tǒng)御萬物,與山門同在的掌門人風(fēng)吟,他將金色飛劍放入門中,是因為早已認出那是盛京仙門的飛劍傳書。
說來,在各大門派交流越發(fā)頻繁的今天,飛劍傳書已經(jīng)不多見了,只有在相對正式的場合才會用到,通常都是幾道傳訊靈符了事,快捷省力。
風(fēng)吟帶著幾分狐疑,接過了金色飛劍,發(fā)現(xiàn)劍袍上拴著一個芥子袋,心下了然,原來這是發(fā)的快遞,難怪不用靈符傳訊。
不過堂堂盛京仙門,這是要寄送何物,搞得如此神神秘秘?這飛劍傳書寄物,通常是個人與個人之間才會用。兩個門派,尤其是萬仙盟五絕中的大門派,平時一舉一動都要小心在意。靈劍派一向低調(diào)隨意倒也罷了,盛京仙門號稱天下修仙門派魁首,面子上的事從來是格外的精雕細琢,若有什么東西要送,定是會大張旗鼓,派出符合規(guī)格的修士前來親手交送,斷然不至于就這么簡單地飛出一把金色飛劍,無論怎么看都顯得失禮了。
上次志峰真人怒氣沖沖,單槍匹馬地殺過來,其實風(fēng)吟真人一見面就看出他心虛,以盛京仙門那種大門派獨有的裝逼犯,怎可能讓他一個區(qū)區(qū)分舵舵主貿(mào)然殺過來?就算盛京仙門再怎么瞧不起人,面子上的工作總要做好吧?
那么這一次……
風(fēng)吟笑了笑,猜出多半就是和志峰真人的事情有關(guān),盛京仙門也知道這是丑聞,所以不敢大肆宣揚,而這個芥子袋,或者就是他們送來的掩口費?唔,倒是可以期待一下。
靈劍派雖然不算窮困,以門派規(guī)模而言,更可說是資源充沛,可是和財大氣粗的盛京仙門相比……據(jù)風(fēng)吟所知,盛京仙門每年光是門派外事開支就有數(shù)千萬靈石之多!
所以,這一次志峰真人惹出了這么大的是非,沒有一兩百萬靈石的掩口費,是怎么也說不過去的吧?
帶著一絲期待,風(fēng)吟真人施法解開了芥子袋的禁制,然后里面果然有一枚晶瑩剔透的晶石——一品玄天晶!
所謂玄天晶,是由玄天館制作發(fā)行的高級貨幣,通常一枚玄天晶的價值就可抵得上萬靈石,而風(fēng)吟手中這枚,更是價值百萬的一品玄天晶!
玄天晶本身并不算特別珍貴,支撐起其價格的是玄天館的雄厚實力及良好信譽,這個獨立于萬仙盟任何門派的大型貨幣機構(gòu),是由萬仙盟五絕及他十余個一流門派共同出資組建,信譽幾乎與萬仙盟這個金字招牌等同,可靠性自然無需贅言。
同時,玄天晶之中還蘊含著玄天館的獨門秘法,破解仿造的難度極高,而更重要的是,就算能一時破解仿造,想要最終不被人察覺卻是絕無可能。所以風(fēng)吟真人并不擔(dān)心玄天晶的真?zhèn)巍锰檬⒕┫砷T,就算私底下飛劍寄物,也不至于寄個假貨來貽笑大方。
百萬靈石啊……作為私底下的掩口費,盛京仙門的出價還算厚道,然而正想著,風(fēng)吟發(fā)現(xiàn)芥子袋中還有幾件零碎事物,將其倒出來以后,頓時吃了一驚。
“這……這是,驢肉火燒!?”
看著桌上那幾只依然帶著熱氣的火燒,風(fēng)吟真人深深皺起了眉,怎么也想不通盛京仙門此舉有何意義,于是便將身旁的眼鏡架到了鼻梁上。
昆侖鏡后面的世界頓時變得不一樣,貫穿世間萬物的因果之線在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不再神秘,風(fēng)吟真人驚訝了片刻,而后面色逐漸凝重起來。
“二師弟,來一下。”
風(fēng)吟隨口說了一句,片刻之后,從縹緲峰飛來一道劍光,載著劉顯飄然而至。
“師兄,找我什么事?”
風(fēng)吟搖了搖頭,將一只驢肉火燒丟給了劉顯,劉顯莫名其妙地接過來,張嘴就要吃。
“師弟別吃啊!”風(fēng)吟大急,那驢肉火燒是能吃的么!?“你沒看出門道?”
劉顯怔住,而后細細觀察手里的火燒,“這……肉質(zhì)細膩,肥瘦均勻,其中隱隱有仙靈之氣,莫非是一頭仙驢?師兄你從哪兒找來這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風(fēng)吟哼了一聲,指了指桌上來自盛京仙門的飛劍,以及那枚玄天晶:“明白了?”
劉顯心神一轉(zhuǎn),前因后果便大致了然,手里的驢肉火燒自然拿不住,丟回給了師兄。
“這盛京仙門還真是心狠手辣。”
風(fēng)吟說道:“心狠手辣么?總比真被關(guān)在法殿牢獄漫漫百年要好得多了,依照這個樣子,十年后差不多就能變回原形,只是這十年比較難熬……不過這些跟咱們沒有關(guān)系,盛京仙門寄來這樣的東西,是想要拜托咱們私下了結(jié),不要聲張,后面應(yīng)該會派人正式登門拜訪,屆時只要虛偽一番,兩個門派共同發(fā)表個聲明,事情就算揭過去了。而我認為也的確沒必要為了這種小事得罪盛京仙門,師弟你的意思呢?”
劉顯卻皺起了眉頭:“的確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于咱們也沒任何損失,我想這種事師兄你來拍板就可以了,誰也不會反對的。”
風(fēng)吟說道:“如果只是為了將事情平息,的確只要我拍板和盛京仙門達成協(xié)議就可以,但是師弟啊,我想這件事還不能就這么結(jié)束。”
“師兄你的意思是……?”
“白月國就在蒼溪州境內(nèi),距離咱們靈劍派也不算遠……而且我記得聽下山云游的弟子們也提起過,近些年,蒼溪州的修仙界可謂烏煙瘴氣,不入流的江湖騙子們蒙騙凡人的案例已經(jīng)數(shù)不勝數(shù)了。”
劉顯點點頭:“這倒也是,其他州都各自有幾個大門派鎮(zhèn)壓局面,唯有蒼溪州群龍無首……那么師兄你難道是想要擴張門派勢力嗎?”
“呵,一味的擴張對靈劍派沒有任何好處,但既然咱們將蒼溪州地脈節(jié)點鎮(zhèn)壓在山門之下,對蒼溪州就擔(dān)負起不可推卸的責(zé)任,盛京仙門的分舵只是個例,可是類似的事情屢屢發(fā)生,我想這已經(jīng)不容忽視了。”
劉顯問:“那么師兄打算怎么處理?這種事拜托萬仙盟出面就可以了吧?”
“可以是可以,但靈劍派五絕的名頭大概也保不住了,本來這一百年來就已經(jīng)受盡非議……雖然沒必要在意外人的看法,但五絕的頭銜在不少場合還是有用的,所以這件事最好咱們自己來處理,反正制造這種低端騙局的,都是些不入流的阿貓阿狗罷了。”
劉顯哼笑了一聲:“但數(shù)量卻龐大得很,單單是從偌大的蒼溪州將這些蛇鼠之輩找出來,就已經(jīng)是令人頭疼的工作了……除非師兄你肯犧牲十年修為,將你的星辰大衍術(shù)推演到極致,瞬間鎖定所有目標。”
風(fēng)吟笑道:“何需咱們出力,不久之后不就有送上門的苦力了嗎?”
“……盛京仙門?”
“可不是?全大陸戰(zhàn)略運營了這么多年,在蒼溪州扎下了數(shù)不勝數(shù)的釘子,這些事他們該比咱們更熟才對啊。”
“嗯,這樣也有道理,那么之后呢?師兄打算派誰去清理這些蛀蟲……說到底靈劍派還是人丁凋零了一點。”
“有么?我倒是覺得門派的弟子已經(jīng)很多了,這一次,就趁機會把入門十年內(nèi)的新人們派出去歷練一下吧,總是在山門內(nèi)歷練終歸是少了幾分真實感,對他們的成長也不利,多接觸接觸九州大陸的人情世故,修仙之路才能走的圓滿安穩(wěn)。”
劉顯卻吃了一驚:“讓新入門的弟子們來處理!?師兄,你這是……”頓了頓,傳功長老面色肅然地問,“師兄,你這可是和百年前的管理培訓(xùn)生計劃如出一轍了!”
風(fēng)吟笑道:“不要說得那么夸張,又不是讓他們深入蠻荒之地去開疆?dāng)U土,只是處理蒼溪州境內(nèi)的一些雜魚……若是連這都做不到,以后又如何在修仙界生存下去?”
“……他們終歸只是新人,大部分連筑基期中品都還沒到。”
“呵呵,以靈劍派的培育方針,教導(dǎo)出來的弟子若是到了筑基上品以上,對付那些蛇鼠之輩還稱得上是歷練么?只是簡單的掃除而已了,師弟啊,你要對靈劍弟子們多點信心才是。”
劉顯苦笑幾聲,顯然還是有些猶豫,不過既然師兄主意已定,也就無需多言。
“是,師兄。”
“之后,就拜托你牽頭,讓天策堂出一份歷練方案給我,下個月前完成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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