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廄內(nèi)。
主薄不願多聽，早早離開。
樑渠屏退左右，接連詢問許多問題。
騶吏爲報答恩情，一一回答。
作爲一個集權(quán)王朝，信息記載又全靠紙質(zhì)書，大順的知識流通是十分閉塞的。
哪怕許多不怎麼重要的信息，依然會在有意無意的情況下，掌握在少數(shù)人亦或是特定人羣手中。
騶吏便是那特定人羣，且由於世代侍奉龍血馬的緣故，知道更多，讓樑渠對整個世界的認知再進一步。
龍君在世時，乾王朝曾與其有過約定。
小妖不上岸，大妖不靠岸，對應人族不能無故屠殺水中大妖。
兩族之間常常能交換利益，定期開展貿(mào)易，彼時的江淮大澤完全能稱得上是一個國中國。
關(guān)係最好的歲月，龍宮勢力更是幫忙出手擊殺過幾只沿海鬧事大妖。
每個世家門下多多少少有幾門生意。
厲害的更是能做到遠銷北庭，南洋諸國。
譬如樑渠師孃許氏出身的黃州許家，最有名的便是布匹生意，軟煙羅，雙宮絲，方目紗，蟬翼紗……
種類多得他壓根認不全，但每次從師孃那裡拿到新衣服，總能聽師孃說得頭頭是道，這個軟，那個糙，身上一件是怎麼做出來的，要耗費一個織娘多少多少的時間精力。
那時的“皇家”也有生意——異種馬。
其大本營更是就在南直隸總督，與江淮大澤是真正的鄰居關(guān)係！
自然近水樓臺先得月，龍血馬便是此等背景下創(chuàng)造出來。
本來是好事。
水下環(huán)境波詭雲(yún)譎，許多奇珍異寶由大妖看守，能有一個信得過的第三方“龍君”作擔保，互通有無，實乃大善。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乾王朝戰(zhàn)火四起，本來一年一次的貿(mào)易之路完全斷絕。
等一切太平，當年的養(yǎng)馬世家成爲最後贏家，建立大順，再想繼續(xù)貿(mào)易時才得知——龍君死了。
怎麼死的，什麼時候死的，現(xiàn)如今龍宮執(zhí)掌者是誰，這些通通不是一個小小的騶吏所能知道的，他連龍血馬的龍血是否來自龍君本龍亦不能確定。
“樑大人不可全信，小人不過是一不入品階的養(yǎng)馬小廝，祖輩世代在南直隸養(yǎng)馬，沾染他們榮光，故而知道的多些。
但口口相傳，總有錯漏，偏差，乃至長輩爲哄晚輩，故意捏造，誇大事實亦有可能，您做個參考可以，萬不能當作什麼依據(jù)。”
樑渠點點頭：“若非是你，我當真不能知曉如此多的隱秘，大開眼界。”
“能對樑大人有所幫助，也不枉您給我的養(yǎng)馬食譜。”
騶吏躬身一拜，確認沒什麼問題後，拿走樑渠身上香囊作信物，順著道路往義興鎮(zhèn)的方向趕，要到樑宅上討要赤山食譜。
有點騙人的感覺。
樑渠摸摸下巴，不過按理說，水中寶植應當更適應龍血馬吧。
極品不太可能，出現(xiàn)上品的概率今後應當會高一些？
腦子裡塞滿見識的感覺真爽。
樑渠讓赤山待在馬廄，自己跑回府衙。
之所以回來，不是騎著馬來回晃，炫耀給別人看。
他剛升任都水郎，需要好好了解一下自己的職權(quán)範圍還有管理區(qū)。
不知道能不能接著在平陽縣幹，若是讓調(diào)離出去，那就不太好了。
冉仲軾書房內(nèi)。
“放心，還在平陽縣，肯定優(yōu)先照顧自己人，不可能給你調(diào)出去。”
痛快。
樑渠覺得今天是個好日子。
冉仲軾翻著文書，抽出一張地圖，用炭筆把樑渠的位置圈畫出來。
升任都水郎，自然不能再侷限於小小的義興鎮(zhèn)，要拓展出去。
從義興鎮(zhèn)往南，連接到平陽縣其他的幾個鎮(zhèn)，鄉(xiāng)，總共是三個大鎮(zhèn)，八個鄉(xiāng)市。
“暫且定下的這一大片，歸你管，要保證水路暢通，漁民能穩(wěn)定捕魚，若是鄉(xiāng)里有水道需要開闢，你得負責統(tǒng)籌開河牛的使用。
另外一個鎮(zhèn)保底該有一個河伯，五個河長，原來義興鎮(zhèn)挨的近，在府衙眼皮子底下，你一個河伯幹得不錯，就沒給你安排手下，現(xiàn)在不行，是我給伱調(diào)人，還是你自己挑？”
“冉大哥給我調(diào)吧，我不認識什麼人，最好從軍士裡邊選。”
樑渠是想提拔李立波和陳杰昌的。
兩個人知根知底，一個鄉(xiāng)里的，關(guān)係親密。
奈何實力不行。
李立波跟陳杰昌兩人進步太慢，白天在武館，晚上當河吏巡邏，一天打兩份工，拿兩份薪水，現(xiàn)如今不過是“快要”突破到二關(guān)。
若是真到二關(guān)，樑渠肯定能要一要兩個從九品的河長職位出來。
現(xiàn)如今只好退而求其次，優(yōu)先從軍士裡面選，受過專業(yè)訓練，比當?shù)睾退h召集到的野路子強得多，服從性好。
“行，我給你調(diào)，不過今天不行，不少人升了官，我要重新統(tǒng)籌，過幾天，過幾天沒什麼調(diào)任衝突，我把人員名單告訴你。”
“多謝冉大哥，改天請你喝我調(diào)的冰酪漿！”
“哈哈，行，要是不好喝，我把那些兵痞全調(diào)給你。”
“那隻能留著給其他人用了。”
幾句玩笑話，樑渠下樓進到卷牘室，找到比較熟悉的李壽福李主簿，討來小功登記簿，翻到船隻圖紙一欄。
李主簿瞥一眼：“樑大人要船隻圖紙？”
“是啊，怎麼了？”樑渠擡眼。
“您要圖紙是自己用吧？”
“沒錯。”
“那不妨兌換成船，船隻上了規(guī)模，圖紙比成品還貴！”
“不，我就要圖紙。”樑渠搖搖頭。
李壽福一愣，覺得樑渠或許有什麼其他的想法，不再言語。
“這艘吧。”
樑渠指著一艘尖底水船，造型上類似於福船。
上平如衡，下側(cè)如刃，貴其可以破浪而行也。
船隻總長在一十八米，著實不小，操縱起來需五六個漢子，跟家裡的江獺數(shù)量對得上，足夠他使用。
缺點是貴，要了他整整一百四十六個小功。
絞殺鬼母教得到的全部小功搭進去亦不夠用，透支了一部分樑渠的功勞庫存。
知識寶貴。
臨走前，李壽福問：“樑大人，您現(xiàn)在有四個大功，要不要換些什麼？”
“容我考量考量。”
樑渠不著急，大功不會跑。
八月中，船模馬上出爐，跟蛤蟆的二次交易相距不遠。
先看看能從蛤蟆那裡拿到什麼，繼而查漏補缺，使用大功，爭取利益最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