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老,住手!”
天劍宗內(nèi),數(shù)道身影橫空掠來,每一道都攜著駭人至極的威勢。
八大長老,至少都是開了兩城的白玉京修士,名列前茅的兩位,更是與劉興山一般,擁有打開第三座上皇大城的實力。
似這般強者,世間已經(jīng)很少有事情能牽動他們的心神。
但道子與宗門長老同室操戈,絕對能算作其中之一。
“我?!”
光幕內(nèi),劉興山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住手?他眼睜睜看著洞府被毀,哪里有動手的機會!
按照他那急躁的性子,外面的要是換做旁人,他早就祭出大城虛影,取來道兵殺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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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要論起急躁,整個天劍宗都無人能出那女人左右。
劉興山心里很清楚,無論是宗主還是其他長老,都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這場斗法發(fā)生。
蘇紅袖的地位再崇高,至少目前還只是個道子。
果然不出他的預料。
幾位倉促趕來的長老,在發(fā)出那道冷喝聲后,口中喊著劉興山的名字,身形卻是隱隱將蘇紅袖給圍了起來。
“紅袖,你也冷靜些,有什么事情先把鴻蒙天兵收起來再說。”
這樣的情形許多年前曾發(fā)生過一次,當時的劉興山是真的丟了大半條命,蘇紅袖險勝一些,卻也并不好受。
但那次的原因,是劉興山挑釁了她的道子地位。
往難聽了說,乃是合道寶地之爭。
經(jīng)此一戰(zhàn),劉興山絕對不可能再有任何獲得天劍寶地傳承的機會。
故此,幾位長老實在是想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才能讓這熟悉的一幕重現(xiàn)天劍宗。
“幾位長老在教我做事?”
蘇紅袖側(cè)眸掃過周遭,五指攥著劍柄,伴隨著話音,那溫潤的劍刃慵懶抬起,朝著旁邊指了過去。
她唇角有了一絲淡淡笑意,玩味道:“你們也想練練了是吧?”
那白玉劍刃慢悠悠的在空中掃過,被指到的諸位長老,皆是本能的挑了挑眉尖,心底掀起絲絲退意。
一時間,整場竟是陷入鴉雀無聲的死寂。
這突然的變故,囊括了天劍道子和八大長老,如此大的動靜,別說是天劍宗修士,就連那些受邀而來參加七子大會的各處勢力,也是不禁內(nèi)心惶惶起來。
這是什么意思。
天劍宗起了內(nèi)訌?
道子與長老不合的事情,其實九成以上的仙宗都有發(fā)生,畢竟都是白玉京境界,牽扯到了太大的利益之爭,但能鬧的人盡皆知,毫不遮掩的,實在是比較罕見。
“這……”
著急忙慌趕來的蘇語裳,待看清眼前的一幕后,不由神情微變,怔在原地。
她相信姐姐一定不是無理取鬧,做任何事情都有她的想法。
但為何會把事情鬧大成這樣,莫非沒有更好的方式了么。
寶花仙子安分的站在蘇語裳身后,她雖喜歡熱鬧,但也分得清輕重,今日之事,很明顯不是自己這種返虛六層的修士能夠參與進去的。
簌簌——
伴隨著突兀的風聲。
就在這時,天幕中忽然多出一道遮天蔽日的虛影,猶如水波蕩漾,僅能辨出最基本的身形。
這虛影俯瞰著人間,嗓音如銅鐘大呂,響徹內(nèi)門。
唯有與他相熟之人,才能聽出其中蘊含的些許無奈。
“你是覺得他做了什么,但你卻又找不到證據(jù),故此才在這里耍渾?”
在合道寶地之內(nèi),唯有一人能執(zhí)掌天地。
若說南洪七子生死與共,猶如一體,那南陽宗乃是七子的魂,充當著發(fā)號施令之責,天劍宗便是其手中的利刃,只需要關心殺誰就好。
身為天劍宗主,合道境巨擘。
罕有如此溫和的時候。
然而蘇紅袖卻并沒有順著臺階往下走,反而抬起了頭,認真點了一下:“是。”
她就是要耍渾,無需解釋。
聽聞此言,其余長老面色微變,僅存的半截光幕之中,劉興山也是終于按捺不住的躍了出來,暴怒道:“一而再,再而三,蠻不講理,任性妄為!你到底哪里像個道子的模樣?!”
這話便講得有些重了。
甚至帶了些煽動其余長老一起,聯(lián)名革除蘇紅袖道子之位的意思。
然而天際的虛影卻像是仿若未聞一般。
五官稍稍凝實,那雙眼眸認真注視著蘇紅袖,許久后才輕聲道:“天劍宗不是給你耍渾的地方……不許開第三城,不許傷及性命,事后把證據(jù)給為師補上。”
“……”
此話一出,別說天劍宗修士,就連其余宗外勢力都是呆滯在了原地。
事后把證據(jù)補上?世上竟然還有這種說法。
這簡直就差明說蘇紅袖未來宗主的位置不可撼動了。
到底是何等天縱奇才,才能引得一尊合道境巨擘如此憐惜。
“我……”
劉興山也是錯愕懸在了原地。
隨即老臉逐漸漲紅起來,將眸光投向了遠處的身影。
他其實早就料到了這道子不可變更的事情,所以也沒有太過失望,畢竟現(xiàn)在還多了一個南陽寶地的選擇,完全沒必要去啃一塊更硬的骨頭。
真正讓他感到憤怒的,乃是宗主那句不可開第三城……顯然是只對蘇紅袖說的,并不包括自己。
要知道,即便是當初,他也僅是略輸對方一籌而已。
敢于出面爭奪合道寶地,那是因為劉興山在成為長老之前,同樣是不輸于蘇紅袖的頂級天驕!
安敢如此小覷于我……劉長老呼吸逐漸粗重起來。
難道輸一次,真的就會永遠輸下去不成?!
他眼眸閃爍,豎起劍指,指尖輕輕貼在了眉心之上。
下一刻長虹貫日!
濃厚的仙云堆積,龍漢大城佇立,朱紅大門展開之時,亦有紫霞騰飛。
鴻蒙天兵,三陽誅邪劍!
赤明城開,青鸞之氣如晨霧繚繞,虎吞云紋甲!
剎那間,劉興山便是從一個長袍飄飄的仙宗長老,好似化作一尊殺伐決絕的重甲大將。
然而他的指尖仍舊沒有從眉心移開。
長虹繼續(xù)延申而去,第三座上皇城徐徐展開了大門,沒有紫氣與青煙,僅是淡淡的白光,說明這只是一件最普通的靈兵。
但能打開上皇城這件事本身,就已經(jīng)足矣令南洪大部分生靈震撼。
待到白光散去,劉興山胯下多出了一頭似馬非馬的四翼靈獸,栩栩如生,唯有那凝滯的眼珠,代表它其實還是件死物。
“練練……就練練。”
劉興山神情沉寂,嗓音毫無波瀾,終于放下了手掌,持劍策馬,拽的那靈獸的前蹄高高揚起,發(fā)出炸雷般的嘶鳴!
在其面前,蘇紅袖的身形便顯得單薄了許多。
青絲烏黑順滑,一襲鮮紅大袍獵獵作響,好似嫁衣,衣袂翻卷間,卻掀起無邊的劍意。
她抬眸看向威風凜凜的劉興山,沉吟片刻,忽然沒忍住以手背掩唇,發(fā)出了一道輕笑:“嗤。”
原本略顯冷硬的面容,在這笑容下,忽然就變得美艷動人起來。
同樣的笑聲,聽在旁人耳中,讓他們下意識怔了一下,但落在劉興山耳中,卻是讓他那故作漠然的五官,輕微的開始抽搐起來。
這笑聲,一下子便讓他憶起了曾經(jīng)那不堪的往事,以及這歲月中本能的心悸。
略輸一籌,卻懼了這么多年。
劉興山不明白,對方憑什么毫無證據(jù),就敢一劍毀了他的洞府。
而他哪怕是想爭奪寶地,也會選擇南陽宗,而非離自己更近的天劍宗,算是刻意避著這位道子。
難道這女人就一點都不懼自己么!憑什么!
“殺!!”
劉興山兇狠咆哮一聲,四翼靈獸踏蹄而起,那柄金芒閃爍的長劍猶如懸日在掌,刺的人睜不開眼。
兩尊白玉京修士間的斗法,又都手執(zhí)鴻蒙仙劍,光是出手間的余威,便足以令天地顫動!
然而他那策馬踏去的身影,卻在一襲紅袖揚起的霎那,便被雪白的劍光給籠罩了進去。
與多年前如出一轍的一幕。
眾多長老沒有任何猶豫,徑直聯(lián)手護住了周遭,雄渾的天地靈氣將那光幕外的地方包裹起來,順勢將所有弟子執(zhí)事,包括外門長老在內(nèi),都是干脆利落的送至內(nèi)門邊緣,遠離此地。
下一刻,便有凄厲的劍鳴聲炸響。
金白兩色的光芒急速膨脹,呼吸間便是震散了天地靈氣,一道道的傾瀉出來。
空中俯瞰人間的虛影終于抬起手掌,隨意一攥,這才將蕩射的劍光重新給握了回去。
也正因如此,哪怕是修為最高的長老,極盡目力,也無法透過劍光看清里面的情形。只能感受到那團金白交雜的氣息愈發(fā)劇烈,乃至于到了一種令人戰(zhàn)栗的地步。
直到一道靈獸的哀嚎聲響徹四周。
終于有靈光潰散,涌入了上皇大城之中,隨即城門緊閉,消散在了云霧中。
“……”
眾位長老沉默了一瞬,相視看去,皆是看見了對方眼中的驚駭。
他們知道蘇紅袖肯定比劉興山要強……但沒想過會強出這么多。
這時,空中虛影卻是發(fā)出了一道微微的嘆息:“唉。”
隨即他再次揮手,散去了漫天劍光。
只見光幕之外,一道倩影呈持劍姿勢而立,渾身鮮紅大袍早已破爛不堪,白皙臉龐上唇角染血,睫毛下的眼眸攜著幾分嘲笑看向腳下。
她手中并沒有東西,溫玉寶劍早已崩碎,只是虛握而已。
但劉興山半跪于地,好似真的有一柄劍搭在他的脖子上。
他雙手撐著微微顫抖的身軀,發(fā)冠掉落,黑白相間的發(fā)絲胡亂披散,看上去受的傷還要輕些,卻雙目圓瞪,青筋炸起,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
“知道為什么輸嗎?”
蘇紅袖略微側(cè)首,斜睨了過去:“老東西,因為你的狠只是裝的,而本座的是真的。”
被當著面嘲諷,劉興山卻沒有反駁,當他下意識俯身的剎那,道心就已經(jīng)崩碎的差不多了。
他只是死死的咬緊牙關,眼眸中的血絲愈發(fā)密集:“我什么都沒做,什么都沒做!你這是同門相殘!”
聞言,蘇紅袖舔了舔猩紅的唇角,神情間多了幾分譏諷,整個人重新變得慵懶起來:“在伱說這句話之前,我確實不太清楚跟你有沒有關系。”
“那你!”劉興山倏然抬頭,隨即怔住,他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蘇紅袖的狀態(tài)有多慘。
“我的直覺很少會出問題。”
蘇紅袖收起笑容,嗓音冷淡:“反正我覺得你嫌疑挺大的,先廢了你,讓你探不出爪子,總是沒錯的。”
“我……”劉興山終于埋下頭,長長出了口氣:“玄鳳的事情,我確實看出來了一些,只是心中有氣,不愿說出來罷了。”
此言一出,剩余長老皆是目光凌厲起來。
那頭赤眼玄鳳搞出來的亂子可不算小,不僅引發(fā)了南龍宮與天劍宗的直接沖突,更是差點讓道子都搭在了里面。
然而蘇紅袖仿若未聞的轉(zhuǎn)身,淡淡道:“我說的可不是這個。”
話音落下,劉興山忽然渾身僵硬了許多。
所幸蘇紅袖并沒有繼續(xù)爭辯的意思,僅留下一句話,便是邁步朝著遠處離去:“再敢把眼神放在那個地方,下次我會讓你見識一下我的第三件道兵,你能抗住一招不死,道子讓給你來做。”
“……”
剩余長老注視著劉興山,發(fā)現(xiàn)對方俯身行禮的動作似乎更誠懇了許多。
在有的時候,拿住同門的把柄,也算是一種特殊的馭人方式。
就在這時,在場所有人的道牌近乎同時亮起。
就連天上那道虛影,也是緩緩將眸光投向了宗外。
“南龍宮派遣來使相詢。”
“五王爺柯師良、四龍孫柯宣鰲麾下,總共七位大妖將、四百余精兵、涉及十余水族強者,慘遭屠戮,近乎滅門。”
“敢問此事,可與南洪七子有關?”
南龍宮和南洪七子之間的關系還算微妙,處于井水不犯河水的范疇。
即便有什么沖突,更多也是私下解決,避免事態(tài)擴大。
像這般公事公辦的姿態(tài),只要出現(xiàn),那就必然是不可緩解的大事。
但誰都能理解為何南龍宮會突然找上門呢。
因為那名冊上所提及的名字……就在前幾日,才剛剛出現(xiàn)于云霄閣,甚至還和自家道子打過照面。
“南龍宮想問,五王爺和四龍孫來尋仙宗講道理,并無冒犯之意。”
“事后也有所約定。”
“那么,現(xiàn)在是仙宗決定不講規(guī)矩了?”
幾乎同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到了蘇紅袖的身上。
不管是論動機,還是論實力……好吧,或許單憑她一人還不夠,畢竟入水殺妖這件事情,最危險的不是“殺妖”,而是“入水”,但若是加上那日同樣在場的魏元洲和白巫,也勉強說得通。
“……”
蘇紅袖沉默良久,緩緩轉(zhuǎn)身。
在無人察覺的地方。
她眼眸中同樣升起了些許困惑和驚訝。
在柯師良和柯老四帶兵圍了云霄閣以后,整個家底就被掃了個精光?!
而且南龍宮連兇手的痕跡都未找到,還要專程到南洪七子來問一句。
數(shù)遍南洪水陸。
能有這個實力的,其實真的不多。
莫說別人,就連蘇紅袖都覺得這事情大概率是自己做的。
“是你嗎?”空中虛影將目光投了過來。
蘇紅袖搖搖頭:“不是。”
話音未落,其余人已經(jīng)滿頭霧水起來,以天劍道子的傲氣,又怎會敢做不敢認,何況這還是在自家地盤上。
論實力好像論不出什么了。
論動機的話……除了三位道子以外,還有誰會對此次云霄閣之事如此震怒,以至于要屠滅這么多水族來泄憤?
而且報復來得這般兇猛迅速,盡顯狠辣!
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不知是誰突然抬起了頭,于是所有人都面面相覷起來。
他們好像忽略了云霄閣之事中,誰才是真正需要找回尊嚴的那一位,主要是那地方的存在感真的不太高,甚至在旁人的印象里,都有些配不上仙宗之威不可犯這句話。
南陽宗。
蘇紅袖好像也想到了這里,她默默把目光朝著宗外投去。
與此同時,清月宗的白巫,凌云宗的魏元洲,也是做出了相同的動作。
這三位算是對南陽宗了解最深的道子。
如果真是南陽宗出手。
那么大概率……就是沈儀了。
“真的假的?”
蘇紅袖神情古怪的挑了挑眉,有些難以置信。
她確實對那位年輕的宗主抱有頗高的期許,也感激對方救了妹妹一命,但不代表她能相信沈儀可以做到連自己都感覺吃力的事情。
四百多精兵,七頭白玉京大將,還得加上許多水族強者。
這就是全部換成豬,也總能跑出去幾頭的。
全殺了?
“開什么玩笑,他要有這本事,柯師良有這膽子去堵他的云霄閣?”清月宗內(nèi),白巫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魏元洲并沒有說話。
他是所有道子當中,最先接觸沈儀的一個。
對方所表現(xiàn)出來的實力,每次都會有天翻地覆的變化。
在沒有真正見到沈儀之前,魏元洲不會輕易下結(jié)論。
當然,有個最簡單的方式,那就是看下這位沈宗主到底在不在宗門,臨近七子大會,若無緊要之事,對方大概率是不會離開的。
與此同時,南陽宗內(nèi)。
李清風正在接待七宗派來商量大會事宜的執(zhí)事們。
卻見這群人腰間的玉簡閃爍個不停。
下一刻,他們齊齊抬起頭來,沉默良久,忽然有一人輕聲問道:“請問沈宗主準備好了嗎?”
“……”
李清風愣了下,隨即強撐笑容:“當然準備好了。”
那人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道:“那沈宗主現(xiàn)在身在何處?”
“這……這……”
李清風笑容愈發(fā)僵硬起來,在哪兒?他知道個屁!
整個南陽宗,誰能管的住沈宗主。
反正只有一點是肯定的。
對方絕對不在南陽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