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番調查無果后,大家終于放棄了尋找違和感的努力和嘗試,考慮到明天就是正式的校慶表演,大家不能因為這件虛無縹緲的事情影響了心情,所以商議好等校慶結束,再去調查這次奇怪的靈異事件。
“那我就把眼鏡交到失物招領處那邊了……”
“嗯,那我們就先回去了,還有沫沫也是……明天見。”
路明雪與夕曉同行,林波兒和游馬的家同向。
和靈異觀察社的大伙兒道別以后,林煥揣著眼鏡,與夏沫走在前往學生會室的路上。
“吶……狗煥,我還是覺得很違和。”夏沫一路上都有些悶悶不樂,這和她平時樂天的模樣截然不同。
“我也是……不過實在沒辦法了,不是嗎?”
“嗯……”夏沫跟在林煥的后面,慢悠悠地踱步著,“假設——我只是假設,如果一個人徹底失去了存在感、會不會就像現在我們想不起來的某件事、某個人那樣,永遠從大家的記憶里抹除了。”
“怎么可能……”林煥吐槽了夏沫的異想天開,“只要人與人之間產生交集,就不可能徹底丟失存在感,多多少少……總會留一點。”
“總會……留一點嗎。”
夏沫雙臂伸直,踩在排水道的水泥杠上掌握著平衡直線前進,“我之前看過一部小說,女主跟我一樣都是被系統復活的。但是那個系統會有任務失敗的懲罰,那就是連帶著男主生前的記憶,乃至女主在世界上留下的痕跡,全都一并抹除掉。我在想……我的這個存在感系統,也不可能都只是給好事吧……那么,代價,說不定也——”
林煥突然停下了腳步,
“你應該不是喜歡看那種悲劇結局小說的人呀……”
“是啊。”夏沫點頭道,“結局當然是很美好的。女主成功被復活,然后和男主在一起了……”
“那就夠了……”林煥回頭道,“因為要帶來一個美好的結局,這才是系統存在的意義不是么。”
“但是……那樣的結局,真的是美好的嗎?”
雖然是日常斗嘴,但夏沫表現地并不激動和炸毛,反倒是用一副很平靜的口吻講述著自己的思路,“在讀者看來,在那個世界里的人看來,或許是美好的——但是,看,也有這種可能吧:本來這個小說里另外有一個主人公,她才是故事真正的主角,但是因為系統任務完成失敗,導致她的存在被這個世界抹殺,這個情況映射到作者本身而言,或許就是這樣一種設定——作者在之前的稿件里創造了她,但是因為作者覺得這樣的【她】并不出彩,就把【她】變成了廢稿,讓新女主上位,也有這種的吧……”
“在我看來,雖然那是一件令人悲傷的事情,但是因為所有人、乃至【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曾經存在過這一點,所以實際上沒有造成任何的傷痛——只要這個人的存在,永遠不曾存在過的話……”
突然在胡思亂想什么啊,這個笨蛋……
低著頭的夏沫被上前的林煥拍了拍腦袋,“你腦子里裝的什么鬼東西……就算你說的一切都有可能發生,但我們只要把握當下,現在的時光,不也挺好的,不是么……”
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林煥突然腦海里再次閃過一次既視感。
而在聽了這些話以后,低著頭的夏沫突然啪嗒啪嗒地哭了起來。
“吶……狗煥,雞湯不要灌兩次、好嗎?我前天還是大前天,好像就聽過一次你說這樣的話。也是在這個操場。”
沫沫,沒注意到自己在哭嗎?
不……她應該注意到了。
“那不是我說的。”林煥搖了搖頭。
“這樣的話,那就只能是【她】了吧。”抹著眼淚的夏沫咧嘴笑了起來,“我剛才,設定里的那個【她】。”
“是啊……一定是【她】說的。”
“我雖然不記得【她】叫什么名字了……不過,我想起她的時候總會聯想到我自己,或許我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那大概是因為,【她】是個比你還笨的家伙。”
“什么叫比我還笨啊……我哪里笨了……”生氣的夏沫擦了擦紅腫的眼眶,“啊對……我們在吵架的時候,【她】就會在一旁開心的笑。”
“【她】好像也很喜歡哭。總是和你抱著哭,對吧……”
“說的我起一身雞皮疙瘩……我哪有這么愛哭,這次只是有點感慨而已……”夏沫推了林煥一把,“不過,【她】好像不是你的水晶宮呀。”
“為什么你總是要想那么下流的事情……”
“說起這個,我想起來了……”夏沫興奮道,“【她】好像非常喜歡小雪,橘里橘氣的那種喜歡。”
“就是因為那樣,【她】才會去了靈異觀察社,參加了我們的節目,對吧……”
原本支離破碎的記憶,就這樣,在林煥和夏沫的彼此補充中,逐漸勾勒出棱角,勾勒出形貌,勾勒出……它原本的模樣。
“再試一次吧,狗煥。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次一定能成功。”
在夏沫的鼓勵下,林煥取出了那有如鏡片有如防彈玻璃一樣厚重的眼鏡——很默契地,林煥撇開眼鏡,小心翼翼地為夏沫戴了上去。
“唔……好暈。”
夏沫扶著林煥的胳膊,在林煥主動退讓開以后,她得以觀察正前方的景物。
“怎么——”
尚未等及林煥開口,夏沫便松開了林煥的手,大步上前,緊緊地抱住,抱住了……在林煥眼中的一團空氣。
這大概就是別人眼中我平時的表現了吧。
有些無可奈何的自嘲,也有些小小的慶幸。
慶幸林煥不用像夕曉她們那樣,需要忍受自己和空氣搏斗那么長久的時光。
因為,在夏沫的擁抱下,【她】終于顯現出原本的身姿;
現在,林煥和夏沫終于都想起來了。
【她】的名字……【她】的名字是千早。
一個,和夏沫一樣、和林煥一樣、
和靈異觀察社的每個人一樣,
是一個沒有存在感的、活在大家視線邊緣之外的,平凡的女生。
夏沫什么也沒說,就一直抱著千早;林煥走上前去,拾起夏沫因為激動而甩掉的眼鏡,將眼鏡遞給了眼神中依然充滿了茫然的千早,替她戴上了眼鏡。
“一直都在……跟著我們嗎?”
千早抿著唇點了點頭——她身上還穿著下午表演時的禮裙,不過已經有些臟兮兮地了——為了找到林煥他們,跟在他們身后,她一定吃了不少苦頭。
“對不起,”
林煥咬著嘴唇,微微顫聲道,“真的,真的很對不起……明明最不該忘記你的,是我倆才對……”
“沒關系的……真的沒關系……”
千早的聲音早就哽咽了,
“現在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而且……實現了愿望,我也已經很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