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上,趙潔茹穿著淺綠色的過膝長裙,頭頸里圍了一塊絲制圍巾,優雅的立在講臺后。
“這個月我們學校和鄰校要進行一次交流,在月底的幾天會有許多的活動,我們被分配到一個任務,要表演一個節目。”
她翻了翻手中的資料,抬頭接著說:“我看過了,為了不和其他班的節目雷同,我決定我們班來一場花樣滑冰的表演。”
語音未落,教室里馬上沸騰了起來。
所有的學生都交頭接耳了起來,議論之聲喧鬧之極。
“咳咳”她輕咳幾聲以示讓他們安靜。
“有什么問題嗎?”
喧鬧之聲漸漸小下去,他們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最終推舉班長來代他們發言。
“老師,花樣滑冰雖然是很好的提議,可我們班幾乎沒什么人會。就算會的,也都很粗糙,并不能表演啊。”他苦惱的環視一周,最后無奈的看她。
她停頓,望了望臺下一個個無奈又無辜的人,沉思了一會兒。
望著班長,她說:“難道沒一個會的嗎?”
他想了想,又望了望班中的所有人,最后才說:“就沈雨婷會,而且滑的很好。可……”
頓了頓,他遲疑著說:“可一個人的花樣滑冰太單調了,也并不一定好看啊。”
“再找一個人就可以了。”
趙潔茹的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
她伸出修長白皙的食指,指向他:“上官翎,就你和沈雨婷一起表演,明天開始練習。”
所有人都詫異的看著他,因為才轉來,所以他們并不知道他會,只是,更奇怪的是,老師
怎么會知道?
“現在,你跟我出來一下。”
她理了理講臺上的東西,走出了教室。
他表情漠視,也跟著走了出去。
這些天一直是個好天氣,太陽萬丈光芒的掛在天上,照在身上暖暖的,但秋天這個季節,風從身上掠過,仍然覺得涼颼颼的。
趙潔茹掠順被寒風吹亂的頭發,望著他,良久才開口:“翎,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說你都不會相信的,現在我給你機會讓你自己去判定,小婷到底是不是夢熙。”
耳聽為虛,那么就眼見為實吧。
自己的感覺是不會騙人的,那樣他就會相信了吧。
他望著她,眼底光芒異樣,心里如波濤般暗暗翻涌。
小婷……
夢熙……
兩個名字纏繞在他的腦中,一時之間竟有種害怕的感覺深深的包圍他。
如果……
那么他該怎么辦?
喉嚨干澀而難以出聲。
陣陣寒風吹過,吹亂了她的情緒,吹痛了他的心。掠過心湖,冰涼一片。
每日練習的時間是在放學以后。今天是練習的第一天,他們的指導老師——孫老師只是先讓他們熟悉了一下那種感覺,并沒有教太多華美的姿式。
滑了幾圈,已有幾分熟悉。
因為第一天,孫老師并不想太嚴格,所以便讓他們先休息了一會兒。
沈雨婷拿著兩瓶飲料,緩緩滑向倚靠在扶桿上的上官翎,問道:“你要哪一種?”
因為不知道他喜歡喝什么,所以她拿了兩種。
視線在她的臉上緩緩流淌,他的眼底有一絲異樣的波動。并不介意喝什么的他隨意接過她手中的一瓶飲料。
打開蓋子,喝了口,他問道:“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學滑冰的?”
沈雨婷喝了幾口后,重新蓋上瓶蓋,淡淡的說:“大約兩年以前吧。”
上官翎的臉色動了動。
他記得,以前當他說要帶夢熙去滑冰的時候,她總是拒絕的,那時他以為她是不會的,現在看來,并不能就那么認定吧。
……也許……她是會的,只是不想去……
……她應該是會……
室內與室外被一層厚厚的白墻隔成兩個空間。初秋的日子,傍晚有絲涼意,室內的冰面透出更重的寒氣,冷的有點刺骨。
蒼白的白熾燈映著沈雨婷隱隱透著紫的雙唇,有一絲陰郁,長久沉默的空氣中盡是尷尬之情,他們之間似乎有什么阻礙著,難以很自然的溝通。
沉重氣氛的壓迫下,她選擇打破沉默:“你呢?看你剛才滑的那么好,應該學了很多年了吧?”
他的神情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只是默默的點頭,說:“從小就學。”
她玩弄著手中的飲料的,淡雅的淺笑說:“傲楓也是從小就學。”
聲音輕柔軟溫和,嘴角邊的淺笑有種暖暖的,甜甜的感覺。
聞聲,他回頭凝望淡漠中有著隱隱幸福之氣的她,眼底沉痛而憂傷的,略顯蒼白的嘴唇緊緊抿在一起,他手中的飲料瓶發出沉重的呻吟。
良久,他說:“……不可以不提
他嗎?……”
“……?”
沈雨婷莫名的望他,并未太聽清他說什么。
“上官翎,出來一下。”孫老師宏亮的嗓音在這寂靜的地方顯得突兀了。
門口,趙潔茹一襲飄逸的長裙,清風吹起她的裙擺,吹散她的長發,吹亂了人的心。
秋天的傍晚,夜總是來得很快,昏暗的世界只有西邊還留有一點火紅的霞云。
趙潔茹將一份牛皮紙袋包裹的東西遞到上官翎面前:“這是小婷的檔案,你看一下吧。”
他望了望她,默不作聲的接過,打開。
姓名:沈雨婷
出身時間:1990年7月6日
出身地:XX
家庭成員:父親和她兩個人
父親的職業:XX醫院外科醫生
學校:畢業于市一中,現就讀于市三中
……
上官翎并沒有再看下去,而是合上資料,看著她說:“這些資料都是自己填寫的,并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趙潔茹從他手中拿回資料的,裝回袋子里,對于他的反應她早已猜到,于是也只能無奈的嘆氣。
太陽已全部落下,連殘留的一點晚霞也沒有了,黑暗暗的世界寂靜無聲,只有幾絲涼風吹過,吹亂了他們的頭發,卻吹不動他的心。
良久的沉默,這夜顯得的更靜了。
趙潔茹裝好資料后更才緩緩說:“既然你不相信這些,那總該相信自己的感覺吧。”
他看著她,蹙起眉,但在黑暗的環境下,她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停頓了一下,她抬頭接著說:“憑你自己這些日子的接觸,你覺得——她是夢熙嗎?”
說話的聲音雖然很輕,但卻很具震撼力。
他本已難靜的心湖,此時更是波濤翻涌,背脊有一股涼意蔓延,僵硬的挺的筆直,透明的雙唇被黑暗的夜掩蓋,而使得沒那么可怕。
“你誰都可以不相信,總要相信自己吧,自己的感覺是最真實的。”
上官翎握緊的雙拳,指關節蒼白而突兀。
“人是會改變的!”拼命壓制著的情緒在語氣中并不顯露一分一毫。
她——一定是夢熙!!
如果她不是,那么就是要他承認他所看到的那痛苦不堪的一幕是真的。
不會的……
他不相信……
那絕不會是真的……
“翎……”趙潔茹萬般心疼,也為自己的無可奈何而自責。
他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極為淺淡的笑,說:“姐,你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的。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哪些事該做,哪些事不該做。”
她不再說什么。
也許翎說的對,有些事一定要自己去感受,那樣即使結果不是想要的,也不會后悔。
夜,已籠罩了整個大地,微弱的銀白色光芒灑照下來,映得有點異樣的冷。
從滑冰練習場地出來,沈雨婷正好看到趙潔茹離去,上官翎獨自一批立在原地,僵硬如雕塑。
她停住腳,望了許久,見他仍沒有離開的意思,考慮再三,才走上前。
“你還不回去嗎?”
并沒有看到她走近,他先是一愣,隨即答道:“不用練習了嗎?”
“已經很晚了,孫老師說,今天就到這兒,明天再練。”望著這漆黑一片的夜,她簡單的解釋。
他的視線從她的臉上移開,點頭附和說:“是很晚了,我……”
重新把視線定格在她身上,話語卻停住了,沒有再往下。
今晚的星星都躲藏了起來,月亮也害羞似的用云遮住了半邊臉,昏暗的光亮下誰也看不清誰的表情。
“……?”她莫名的望他。
深吸一口氣,他仰望天空,視線迷離而沒有焦距,臉上掛著淺淡而悲傷的笑,銀白色的月光照得他蒼白而透明。
“……傲楓應該有來接你吧?……”
輕柔的聲音被這寒冷的夜所吞沒,伴隨著涼涼的寒風拂過她的臉頰。
她搖了搖頭,說:“沒有,我已經回家住了,傲楓還住在別墅里。”
她臉上暗淡的神情被夜掩蓋,他并沒有看到。
他感到詫異!
風輕輕的吹,停了許久,他才小心翼翼的問:“……那……我送你回去,好嗎?……”
微微頓了頓,她猶豫了一下,最后點了點。
天空黑的陰郁,街上的霓虹燈卻不受任何的影響,依舊絢麗的讓人晃眼,一塊塊廣告牌飛快的掠過,在車窗上留下一個個陰影。
太晚回家的話爸爸是會擔心的,但如果有人送她回去,那應該就可以減少他不少的憂慮。
雖然覺得不應該麻煩他,但也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