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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蘇然就做了個噩夢。她夢見葉天佑被折磨得已經沒了人樣，可是她卻什么都做不了。整個夢境都是極度壓抑的，蘇然在夢里哭不出來，也叫不出來，醒來以后，才發現枕頭上濕漉漉一片，全都是她的眼淚。

她醒來的時候，窗外還是灰蒙蒙一片，太陽沒有升起來，整個江城都還在沉睡當中。她睡意全無，起身走到窗邊默默地看著窗外的江景，心里的感受說不上來。

她很想馬上去醫院看看葉天佑怎么樣了，可是她也知道，這個時間過去，只會讓葉天佑無法休息罷了。她得等著，至少也要等到天亮以后在過去。

時間無比緩慢，整個世界都像是徹底凝滯了一樣，沒有任何的聲響。蘇然的心里也空空蕩蕩的，完全不知道，在黎明之前的這段昏暗當中，自己應該做什么。

她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木偶，在窗戶邊上呆呆地看了好久好久，才終于感覺到了一絲寒冷。

是啊，現在氣溫一天比一天低了，冬天很快就會到來。她忽然有種說不上來的難過，想掉眼淚，卻已經哭不出來。生命當中接二連三的重擊，怕是已經將她的淚水消耗光了吧？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蘇然才打電話給葉北辰，跟他說：“北辰，我還是想去醫院看看咱爸。不去看看，心里總覺得不踏實。”

葉北辰欲言又止，心里知道，就算是勸了她，也不會讓她死心的。就算是他可以阻止她今天過去，那么明天她也一樣會再問，阻止了明天，后天也還是會問……不讓她親眼看看，她不可能放心。

而他，完全不確定葉天佑的狀況什么時候才能好轉……那么只是一點點的好轉。

“那你讓陳剛送你過來吧。”葉北辰沒有說反對的話。

蘇然說：“我自己過去就行了。我想讓陳剛替我看著孩子，這樣我心里能放心一點兒。”

“那我回去接你吧。”葉北辰立刻說。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那么點兒路我自己沒問題的。”蘇然不想總是成為一個很麻煩的存在，她又不是三歲小孩，什么事情都需要別人照料。

葉北辰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不想答應她。這份情緒，甚至比不希望她去醫院看葉天佑現在的慘狀更加劇烈。

或許，是他不放心她吧。畢竟在葉北辰的心里，蘇然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葉天佑……他只是暫時不恨了而已，卻永遠都做不到發自內心地關懷和敬愛。

蘇然直接把他的沉默當成是默許，說道：“好啦，就這么決定了。你趕快告訴我，咱爸現在住在哪間病房啊？”

她昨天從醫院回來的時候，葉天佑還沒從急診室出來呢，所以她并不知道，葉天佑現在在哪兒。

葉北辰沉聲道：“我回去接你過來，到時候你就知道咱爸住哪間病房了。”他無法說服自己，在剛剛出過那么大的事情之后，還讓蘇然一個人出門。

蘇然聽他這么說，也有些不高興了，皺眉道：“北辰，你分

清楚輕重緩急好不好……咱爸現在那么需要照顧呢，你丟下他一個人，就為了跑回來接我，不覺得太……”她收住了話，因為想不出來后面的修飾詞語了。

葉北辰嘆了口氣，收斂起先前命令式的口吻，跟她說：“然然，你聽我說。夏末現在還在公安局里呢，夏家的人一直都在想方設法地要把她弄出去。他們托了不少關系，甚至還用了一些不太能見光的手段。那個夏長青雖然人品不怎么樣，也未見得有多么疼愛這個女兒，但是絕對無法接受她坐牢。這種時候，我真的很怕他們會對你不利，我怕他們用傷害你的方式，逼迫我放棄追究……”

蘇然瞬間僵住了，意識到是自己錯怪了葉北辰。先前她就光想著家里跟醫院之間的距離，走路過去也就二十分鐘左右而已，如果打車那就更快了。她覺得這么短的距離，完全沒有必要讓葉北辰特意回來接她一趟，覺得葉北辰的堅持是小題大做……可是現在葉北辰說出了心中的擔憂，她才知道，原來是她低估了夏家人的手段。

夏家就算再怎么不濟，也算是江城富豪圈里混跡多年的了，不可能完全沒有資源和人脈。她之前忽略了那些，是因為葉北辰太強大了，收拾起夏家簡直就像是捏螞蟻一樣的輕松，可是這種力量和權勢之間的差距可是相對的，夏家其實并沒有那么弱小。再說了，如果夏家是抱著魚死網破的心態進行掙扎的話，那么即便是不能打敗葉北辰，也同樣可以造成不小的麻煩。

就比如說葉北辰現在的擔心，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葉北辰見蘇然一直沉默，便知道她心中已經開始動搖了。他說：“然然，聽話，別給壞人傷害你的機會。讓我回去接你吧，或者讓陳剛送你過來，你選一個好了。”

“那我讓陳剛送我吧。”蘇然說。

葉北辰沉默了半秒，心里有一瞬間的失望。他早就已經習慣了為蘇然做各種各樣的事情，所以現在聽見蘇然選擇讓陳剛保護她，而不是他本人的時候，心里的滋味便有些復雜。

“你為什么不選我呢？”他問。

蘇然敏銳地從他的語氣當中聽出了一絲小小的失落，趕緊解釋道：“我是怕你走了，咱爸沒有人照顧啊。陳剛開車送我要不了多久，很快就能折回來看著寶寶了，我覺得這個方案相對好一些。”

葉北辰的嘴唇動了動，沒有再說別的，只是囑咐道：“那就依你好了。不過你別忘了吃飯。”

“嗯，知道。”

“多穿點兒衣服，今天很冷。”

“知道。”

葉北辰暫時也想不到別的什么需要叮囑的了，便掛了電話。

掛斷的那一瞬，蘇然聽到手機里傳來一陣非常可怕的聲音，像是什么野獸的嚎叫……時間太短，她沒有聽清楚，不確定那是不是葉天佑醒來之后的慘叫聲。

她的心就那么被揪起來了，握著手機怔了半分鐘，還是又打了回去。

葉北辰這次隔了很久才接起來，問她：“還

有事？”

“剛才……掛電話之前，是誰在慘叫啊？”蘇然試探著問。

葉北辰嘆了口氣：“除了咱爸，還能是誰呢？他剛才醒了一下，受不得疼，就叫喚了。”他說得非常平靜，仿佛是在敘述一件非常平常的事情，語氣當中已經沒有多少傷心難過的感覺了。

實際上，昨天一整夜，他幾乎都沒有怎么睡過。隔一會兒，就會聽到那樣的慘叫，再隔一會兒，好不容易有點困意了，葉天佑可能也又開始新一輪慘叫了。

這些事情，葉北辰并不想讓蘇然知道，所以就沒有跟她說。

蘇然聽得心里難受，已經連吃東西的心情都沒有了，匆匆問了病房號以后，就掛斷了電話，拜托陳剛開車送自己去醫院。

還沒到病房門口，隔著好幾米的距離，蘇然就聽見了里面傳出來的慘叫聲。她的心瞬間就被揪了起來，眼眶也是一陣陣發酸。

碰巧這個時候葉北辰急吼吼地從里面出來，兩個人就這樣在走廊上碰了個正著。

“你怎么來得這么早？”葉北辰顯然是很驚訝的，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問了這么個問題。

蘇然只好說：“我擔心咱爸，就想著早點兒過來看看……他現在怎么樣了？”

“還是那個樣子。”葉北辰如此回答。他剛才其實是想要去叫醫生過來給葉天佑打鎮定劑，這樣蘇然過來的時候，葉天佑就會是睡著的，她見了以后應該不會太難受。

哪成想，蘇然來得這么快，他只能打消了心中的念頭。

蘇然隨著他一起進了病房，見到的，令她心如刀割的畫面。

葉天佑的兩只手上都纏著厚厚的繃帶，而且由于后背上也有傷，就只能側著躺，他的臉都已經扭曲變形了，那般模樣蘇然形容不上來，只是……看著就覺得心里害怕。那樣駭人的神情，看起來不像是人，反倒有幾分像是厲鬼。

蘇然被淚水模糊了視線，顫抖著叫了一聲：“爸……”

葉天佑已經快要被疼痛折磨瘋了，聽到這一聲呼喚，才稍稍清醒了幾分。他咬牙死忍著，不想在女兒面前出丑。可是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痛，哪里是忍得住的……如果可以忍住的話，他作為一個男人，是絕對不可能發出那么凄慘的痛呼的。

葉天佑竭力忍耐，卻也還是會忍不住從鼻子里發出痛苦的悶哼，整張臉也因為這樣的克制而變得更加扭曲起來。他牙關緊咬，憋得滿臉通紅，想要跟蘇然說句話，卻又怕會先發出慘叫，只能這么憋著。

“北辰，能不能讓醫生多給咱爸用一些止疼藥啊，咱爸很疼啊……”蘇然帶著哭腔地請求。

葉北辰抿了抿嘴，才說：“鎮痛劑已經用過很多了，醫生說再用就超過安全用量了。鎮靜劑倒是可以用，不過用了以后，咱爸就會徹底昏睡過去。”

他昨天就想要讓醫生給葉天佑用鎮靜劑了，可是葉天佑堅持不肯答應，所以才沒用的。至于葉天佑為什么不愿意，他就不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