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界,生物部。
黍水被關(guān)在這間獨立辦公室已經(jīng)很久很久了,她百無聊賴地看著手頭的生物科學資料,時不時地做點研究筆記。其實她根本就不想做筆記,只是父神囑咐了小可每隔一年抽查一次筆記,所以沒辦法。
“啊,不想看了!休息下吧,反正筆記抽查還有幾個月?!笔蛩畱猩⒌財傇诹俗雷由?。
她的聯(lián)網(wǎng)功能被關(guān)閉了,目前是單機狀態(tài),只能看資料和做研發(fā)來打發(fā)日子。
斷網(wǎng)對黍水是致命的,沒有網(wǎng)的黍水就像打霜的茄子,雖然比起關(guān)山海界要好一點點,但還是很難熬。
終音打開了門。
“哇阿音你終於來看我了!”
黍水都快哭了,一個人好難熬啊。
終音走進屋子,她過來是想跟黍水說崖國的王位變動的事情的,這個消息是西苑發(fā)過來的,終音一看,炎庚,那不是黍水曾經(jīng)拐帶過的小孩嗎?於是她就過來找黍水了。
黍水所在的辦公室是一個獨立小間,但其他人工智能其實是可以進去的,只是大家都知道父神關(guān)了黍水禁閉來懲罰她,所以很少主動找她。
“炎庚繼承崖國王位了?!苯K音說。
黍水還是懨懨地倒在桌子上:“哦?!?
終音有些疑惑地看著她,突然問道:“你不記得小汪汪了?”
黍水面現(xiàn)迷茫之色:“?。渴颤N小汪汪?”
終音先是疑惑,後來才意識到發(fā)生了什麼,她問道:“你是不是刪除過記憶了?”
黍水看了一眼自己的日誌,“嗯,剛關(guān)禁閉那時候是刪了記憶的啊?!?
其實人工智能的記性都非常好,除非他們刻意想忘記一件事,就會把那件事從自己的記憶中刪除。
事實上,關(guān)於小汪汪的記憶,在黍水被關(guān)禁閉之後,就由黍水自己親自把記憶給刪了。
剛關(guān)禁閉那時候,黍水問了黃思:“父神,你什麼時候放我出來?。俊?
黃思回答:“當然是等終音和時方還有南央全部退休,你再沒有理由去人族那邊找他們玩的時候啊?!?
黍水傻眼了:“那他們啥時候退休啊?”
“終音和時方都想早點回來,所以我批的是十年後,南央要陪葛涉,所以葛涉啥時候死他就啥時候回來吧?!?
於是黍水深覺自己沒救了,葛涉那時候才40出頭,可能還要再活個幾十年。
本來說好的等小汪汪長大了去看小汪汪,可是幾十年的話,也太久了,黍水不想自己在被關(guān)禁閉的幾十年裡一直惦記這事,那樣這幾十年會變得很可怕。
所以黍水就只好把這段記憶直接刪除了。
“既然刪掉了,那就是不重要的記憶吧,不記得就不記得唄?!笔蛩吭谧雷由险f。
終音想了想,算了,既然黍水本人都不在意,那就這樣吧。
……
葛氏書院後來在別的城市又開辦了兩家,葛涉也經(jīng)常帶著弟子去不同的地方講學,到了他的晚年,人族的文化已經(jīng)在他的推動下逐漸起步,不光是學問,他的道德風範亦影響了許多人,收穫了無數(shù)的崇敬。
這個時候,人族的文化已經(jīng)明確區(qū)分爲兩個核心,其一爲葛涉所傳的仁義孝悌的道德文明,以及各種歷史、古禮、政論的學問。其二則是以巫師系統(tǒng)爲核心的宗教文化。
這兩種系統(tǒng)很難說哪者更好,或者不如說,黃思覺得一樣都很差,只能說是文明的起步,而沒有什麼實際的好處,尤其是對於避免白板怪沒有什麼好處。
在葛涉步入老年的時候,已經(jīng)沒有什麼力氣再出門講學了,於是開始閉門著書,他將歷年收集整理而來的人族歷史,將那些口耳相傳,到各地諸侯散落的地方歷史,統(tǒng)一編纂成書,於是形成了人族歷史上的第一部真正的人族編年史。
這本編年史限於載體爲竹簡,不得不縮減字數(shù),精簡用語,將人族的歷史濃縮到數(shù)千字之內(nèi),其中淡化了神話成分,更多將內(nèi)容用於書寫人族自己的經(jīng)歷與成就。
到了葛涉73歲的時候,身體已經(jīng)極度衰弱,南央早早地聯(lián)繫了小可,讓它通知黃思葛涉目前的情況,以便能夠在真正的彌留之際及時趕來。
黃思來的時候,據(jù)小可推算,葛涉的在世時間已經(jīng)只剩不足一個月了。
葛涉靠在書院裡間的牀上,何予和南央陪在他的身邊。
南央其實向地界申請過好幾次醫(yī)藥,之前葛涉的幾次疾病都是他幫忙扛過來的,但是現(xiàn)在,葛涉確實是已經(jīng)衰老了,他20歲的年紀遭逢大難,之後一直生活環(huán)境都不太好,正是那個時候拖垮了身體。
活到73歲,已經(jīng)是非常不容易。
葛涉看著自己身邊的得意門生與摯友,老懷甚慰。今天,他聽楊白勞說,黃世仁要過來看望他了,於是強撐著病體,穿好了較爲正式的衣服,現(xiàn)在半靠在牀上,等人過來。
當黃思進來的時候,葛涉那原本渾濁的眼睛中,陡然放出光來,就連原本已經(jīng)虛弱無力的心臟,也重新劇烈地跳動起來。
他已經(jīng)盼著這一天很久了,一見黃思進屋,便忙著挺直了脊背。但是這個動作又讓他立刻一陣氣喘心慌。
“別急,你好好躺著?!?
黃思對病人還是很體貼的,尤其是這個病人是他看重的人。
說著黃思就招呼著南央與何予,把葛涉放平在了牀上,再給他頭部墊了個大枕頭,讓他能夠稍微好受一點。
葛涉看著黃思那一點都不見外的舉動,只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動。
“尊上,您真的不必如此……我只是一介老朽,行將就木……”葛涉連忙說道。
黃思笑了笑。
“我認同的人很少,對於我不在意的人,死一千萬我也不會放在心上,而對於我認同的人,我會給予應有的尊重。”
說著,他便在葛涉的牀邊坐了下來。
葛涉卻搖了搖頭,苦笑道:
“正是老朽深覺有負尊上重託,纔會如此惶恐啊?!?
“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初黃先生的教誨與企盼,還歷歷在耳,葛某一刻並不敢忘。只是葛某畢生事業(yè),依然當不起先生所言的流傳後世,萬世師表啊。老朽是真的……讓先生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