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我們到底是爲了什麼

Synopsys的離職潮很快便引起了更嚴重的連鎖反應，到了這個時候，各家西方廠商在華夏分公司的衰敗之勢已經(jīng)徹底浮上了水面，不僅僅在人員方面，乃至於在供應鏈方面都出了問題。

辦公樓的供應商提出了預付款的要求，理由是他們有破產(chǎn)的危險，必須要提前回款。

辦公設備提供商不再快速響應他們的要求，打印機已經(jīng)壞了5天，但仍然沒有人來修理。

Synopsys的中華區(qū)代表親自把電話打到了對方的公司，但對方的回覆卻讓他完全沒法接話。

“先生，您的訴求我們很理解，但是您知道，最近我們公司的業(yè)務很忙，對一些不那麼重要的客戶，我們就只能延後處理了”

“.我們是不那麼重要的客戶？之前你們可不是這樣對待我們的！”

“之前是之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先生，恕我直言，你們能繼續(xù)留在華夏的時間也不多了，更何況我聽說你們根本沒有合同，那打印機修不修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要投訴你們！”

代表氣急敗壞地罵道。

“這是您的權(quán)利。不過，我們的維修SLA是15天，也就是說，只要我們在15天之內(nèi)上門維修，那都不算是違約行爲的。就是我有一個問題，你們的公司，還能堅持到第15天嗎？”

“.”

代表憤怒地掛斷了電話，他環(huán)繞了一圈，原本坐得滿滿的辦公室已經(jīng)空了接近一小半，而剩下的那些人也早就已經(jīng)蠢蠢欲動。

這是他不得不面對的現(xiàn)實。

這家公司，確實撐不下去了。

至少，他們在華夏的業(yè)務已經(jīng)全盤崩潰，不再有任何反轉(zhuǎn)的可能。

而另一邊，一連幾天以來，葉舟都在自己的電腦上緊張地編寫著他的思維程序框架，但他用的不是計算機語言，而是用自然語言。

畢竟思維編程是不需要經(jīng)過編譯的，只要把邏輯描述清楚，之後再去潛意識的琴絃之海里去操作就可以了。

這給他節(jié)省了不少的時間，但也帶來了新的麻煩。

用自然語言寫的程序框架，沒辦法驗證。

只有等到真正進入模擬的時候，纔可以根據(jù)模擬的結(jié)果去修正程序。

這將會是個漫長的工作，不過好在，他還有時間。

忙碌了一上午之後，葉舟終於放下了鍵盤，準備自己做點東西吃個午飯，但沒想到，陳昊還給他安排了個驚喜。

或者說，是驚嚇更合適。

是一場官媒的採訪。

“你就湊合說幾句吧，畢竟做了那麼大一件事情，總得收個官、總結(jié)一下。本來出於對你的保護，上級是不同意你露臉的，但是我想了想，畢竟木已成舟，境外對你的威脅已經(jīng)大大降低了。”

“所以，我就跟上面申請了，讓你來發(fā)這個言！年輕人，不要畏畏縮縮的，既然我們都說可以，那就放心大膽地去做！”

無奈之下，葉舟只好趕鴨子上架地準備了幾分鐘，便坐到鏡頭前準備接受採訪。

採訪他的是一名最近官媒記者中爆紅的美女，每次在電視上看到她，葉舟都覺得自己的心是冰冰的。

簡單寒暄了幾句之後，冰冰訓練有素地把話題引入了正題，開始正式採訪。

她應該是已經(jīng)提前跟陳昊做過了溝通，所以提問既不涉及技術來源，也不涉及保密信息，這讓葉舟鬆了口氣。

“葉工你好，我是冰冰，今天第一次見面，萬分榮幸。其實說實話，叫你葉工我還有點不習慣，因爲如果是以前，這種規(guī)格的採訪，坐在我對面的人我都是要叫‘某老’的?！?

葉舟笑了笑，回答道：

“那你可以叫我葉小，或者小葉?！?

“哈哈，果然是年輕人，你很幽默。不過我還是叫你葉工吧，稱呼人的職業(yè)也是一種尊重。”

“沒問題，那我也叫你王記者好了?！?

“你可以叫冰冰，他們都這麼叫我，這是你們年輕人的叫法。不過說起年輕人，你確實是我做記者生涯中見過的年輕人中最優(yōu)秀的那一批了，大學剛畢業(yè)的年紀就作爲領頭羊主導了國家的戰(zhàn)略級項目，怎麼樣，感覺如何？”

葉舟沉吟了片刻，回答道：

“感覺挺累的，但是，也很值得?！?

“那當然很累，我能體會到。來這裡之前我們?nèi)ミ^了宮城縣的星火工廠參觀，那裡的條件很簡陋，你們就在那樣的條件下堅持工作了一個多月，很難吧？”

葉舟搖了搖頭，回答道：

“不難。身體上的困難是最次要的，真正的困難其實大部分都發(fā)生在工廠落成之前。而且，我應該是所有人中相對輕鬆的那一個了?！?

“爲什麼會這麼覺得呢？能不能稍微舉一兩個例子？據(jù)我所知，跟你一起工作過的同僚們，他們倒跟你的想法不一樣-——在他們眼裡，你纔是最忙的那一個。在星火工廠的時候，我聽說你有時候甚至一天會工作18個小時。”

葉舟愣了一愣。

冰冰說的確實是事實，因爲他是唯一一個能全面檢視光刻機安裝流程的人，所以所有的安裝報告和測試報告都需要他來審覈，再加上其他人本來就已經(jīng)強度極高的工作，反饋到他這邊，就要再次加碼。

但是，從另一個方面來講，他沒感覺到自己有多難也是真的。

思索了片刻之後，他回答道：

“我那時候確實很忙，但並不覺得困難，有兩方面的原因吧。第一個是，我在工作的時候，其他人也在工作，沒有誰比誰更輕鬆。”

“第二個是，我並沒有承受其他工作人員所承受的壓力，他們從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成功，甚至有一些外圍人員都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是什麼，但是一道命令下來，他們?nèi)匀恍n了上去。”

“在面對一個不知道結(jié)果的任務時，還要全力以赴地去做，這已經(jīng)很難了；如果連任務是什麼都不知道，那纔是真正的困難?！?

對面的冰冰感慨地嘆了一口氣，隨後繼續(xù)問道：

“那你呢？你爲什麼知道我們這一次一定能成功？”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在乎?！?

“不知道，也不在乎？”

“芯片的製造是一項複雜的系統(tǒng)工程，其中不止有光刻機，還涉及衆(zhòng)多的上下游環(huán)節(jié)，哪怕我們已經(jīng)有了充分的理論準備，實際上能一次性成功能也存在運氣成分。但是，我一點也不在乎這一次能不能成功，我在乎的是，早晚有一天，我們是會能做到的。這麼說你能理解嗎？”

“可以理解。你有很強的自信心，這種自信心不是對你個人的，是對整個華夏來說的，對吧？”

“沒錯。”

“那我能不能問一句，這樣的自信心，是從哪裡來的呢？”

冰冰期待地看著葉舟，在她的預期裡，葉舟應該會回答諸如“五千年的文化底蘊”、“堅強的人民”、“明智的領導”之類的內(nèi)容，無論哪一個，都算是這次採訪的閃光點。

但她沒想到，葉舟的回答完全就不在他的預料之中。

“因爲他們不配?！?

“他們？”

冰冰驚訝地問道。

“你知道的，這話說出來有點不正確，但是我還是希望能播出來。那些西方人，他們不配?！?

“他們的品格從來都沒有高尚過，哪怕是一分鐘也沒有，所謂的高素質(zhì)的假象，其實不過是建立在豐盈的物質(zhì)基礎構(gòu)建起來的話語權(quán)之上的?！?

“他們鼓吹著自由、人權(quán)之類的概念，但卻從未真正關注過底層人的生活?！?

“他們到處插手別人的家事，卻連自己家裡的一堆破事兒都管不好。”

“更不用說某些被財閥控制的國家了。”

“因爲他們不配，所以纔有信心，這些戰(zhàn)略性的技術、這些在未來將要徹底改變?nèi)祟惷\的科技，是不應該、也不可能掌握在他們手裡的?！?

“我們也許慢了一些，但終究，話語權(quán)會回到我們的手裡?！?

“這就是我自信的來源，當你縱觀世界，發(fā)現(xiàn)其他的所有人都德不配位時，你就應該知道，你纔是那個唯一配得上的人?！?

沉默。

不僅是冰冰，原本在外圍小聲討論著的工作人員都沉默了下來。

所有人都在思考著葉舟的這個論點。

因爲別人不配，所有，只有我們配得上。

這個思維，離經(jīng)叛道，但是，卻又根本無法反駁。

良久之後，冰冰才繼續(xù)開口說道：

“這個觀點.很有衝擊力。那麼，順著你的話，我還有一個問題。你說我們纔是應該掌握這些戰(zhàn)略技術的人，那你有沒有想過，真正掌握了之後，我們應該用它來做些什麼呢？”

葉舟微微吸了一口氣，隨後反問道：

“你知道現(xiàn)在市面上、最便宜的、能夠登錄微信、順暢使用視頻通話的智能手機需要多少錢嗎？”

“呃一千？”

“錯了。最多三百。但是，你知道嗎？就是這三百塊錢，在我們廣闊的農(nóng)村地區(qū)，大部分家庭是掏不起、或者捨不得掏的。”

“這些用不起智能手機的人，大部分都是農(nóng)村裡的留守老人、或者孤寡老人。他們的兒女或者是經(jīng)濟不允許、或者是真的捨不得那三百塊錢，總之，不會給他們買。”

“最多最多，他們會用上一款老年機?！?

“他們一輩子也沒有機會去接觸最新的科技——從最艱苦的日子裡熬過來了幾十年，仍然享受不到科技的福利?！?

“你是一個好記者，也曾經(jīng)做過許多民生類的節(jié)目，但是我打賭，你絕對沒有見過農(nóng)村老人看著其他年輕人用智能手機跟別人視頻通話時羨慕的眼神?！?

“因爲，這些老年人，他們早就已經(jīng)學會了把自己的情緒好好地藏起來了?！?

“300塊的智能手機，其中芯片的價格大概是20-30塊錢。但是如果芯片產(chǎn)業(yè)完全國產(chǎn)化的話，這個價格甚至可以降到5塊錢以下?！?

“那麼，300塊錢的手機，價格就降到了280。這20塊錢的差距，可以讓成千上萬的子女在給自己的父母選購手機的時候，轉(zhuǎn)而去選購一款可以視頻通話的智能手機，這是市場規(guī)律?！?

“這只是一個簡單的例子，同樣的，如果屏幕的價格降低、如果攝像頭的價格降低、如果電池的價格降低那會有更多的老人能在某一個孤獨無依的晚上，可以通過網(wǎng)絡看一看兒女的臉。”

“其他的方面，有人在做，我做的只是芯片，只是從某一方面，盡我自己的一份力而已?！?

“所以你問我，掌握了這些戰(zhàn)略級別的技術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不會回答你去爭霸，去主宰人類的命運，我們的組織也不是出於這個目的而建立的。”

“我們想要做的，只是在可能極其微小的範圍裡，讓我們的人民，過得好一點?！?

這章本來是想留著明天發(fā)的，但是，寫完了，覺得必須要發(fā)出來，要不然難受。

所以，今天還是發(fā)了。

這章是作爲芯片劇情的一個形式上的收官，類似於一個副本的終結(jié)，但是並不是說後面就沒有芯片的劇情了，因爲經(jīng)略全球的過程，就是圍繞芯片展開的。

加上這章，今天總共更新了1萬6，夠意思了吧。

之後正常更新，每天一萬，要不然我要猝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