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當個掛名博士而已，沒權沒名的，能夠安心在家賺錢了。
可沒想到是金子在哪兒都發光，就這麼個虛職博士，居然還是免不了被人眼紅。
唐奇掀開車簾，看著面前一羣梗著脖子紅著臉的年輕太學生，無奈嘆氣。
“你要和我比試？”
“正是！”爲首的太學生擡頭挺胸，“學生褚由，願請教博士學問！”
“爲什麼？”
“博士者，博學之士也，學生不認爲安定候有資格任此官職！”
“沒錯，就算安定候精於農事工事，還爲大漢立下軍功，那也不是能當博士的理由！”
“連篇流傳天下的文章都沒有，有什麼資格當博士！”
“大膽！”雷被猛地抽出刀，“ 爾等不過是太學生，竟敢對安定候口出狂言，找死嗎！”
面對冷冷刀光，不少人退縮了。
褚由卻不卑不亢：“學生並沒其他意思，只是想知道，安定候究竟是否名不副實而已！”
這小子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絕對還不到三十。
算是唐奇的同齡人。
唐奇有些好奇，乾脆一屁股坐在車轅上：“若我不答應呢？”
“也沒什麼，我等區區太學生，不敢和朝廷勳貴較勁，只是身爲學生有幾分倔勁，不服便要讓人知道而已！”
言下之意就是，要是不答應或者比輸了，就讓全長安都知道？
這就是大漢的文人麼。
唐奇瞥了瞥褚由腰間的君子劍，突然起了興致。
這些人不服歸不服，眼中卻沒有敵意，更多的是一種不忿抗爭的意味。
很像是和貪官污吏鬥爭的年輕義士。
可惜啊，明顯是被人當了槍還不自知。
當街攔車要求比試，換做任何一個按著封建禮教成長起來的官員，怕不是都要恨這些學生入骨吧。
打人還不打臉呢！
罷了，誰讓本候人帥心善，就不和年輕人計較。
“本官應下了，你想比什麼，在哪兒比？”唐奇笑道，“先說好了，不管是勝是敗，本官可不給彩頭。”
褚由反倒一愣：“您願意比試？”
“怎麼了，不是你要比嗎？”唐奇翻身下車，拍拍手上的灰，“不會臨了臨了，其實不敢比吧？”
“當然不是！”褚由眼中閃過意外，又很快被激得臉紅，“如此，就在街邊的茶樓比試如何，讓百姓們做個見證！”
早圍了一圈的百姓一聽有熱鬧看，頓時興奮起來，開始加油助威。
茶樓的掌櫃更是迎出來，讓人將整個二樓空了出去。
二樓的客人聽說是太學生和博士比試學問，也沒有不情願，紛紛化作圍觀羣衆。
唐奇大方一笑：“有何不可？”
“太好了！”先高興的卻是茶樓掌櫃，“侯爺，幾位小先生裡面請！”
有太學生和當朝博士在他的茶樓裡比試文采，甭管結果如何，他這茶樓肯定是火了！
若是能舔著臉要來幾幅墨寶，以後更不用再愁生意！
十幾個太學生，以褚由爲首魚貫而入。
不知是不是沒想到如此順利，面色都多少帶著些呆滯，對唐奇不善的視線也少了很多。
唐奇邊感慨少年人就是好騙，邊隨便找個位子坐下，讓雷被帶著護衛去門口和樓梯口警戒。
“上谷郡一戰後，不知多少匈奴人想要了本官的命，各位包涵包涵。”唐奇輕輕一笑，“褚由是吧，你想比什麼？”
提到上谷郡一戰，褚由不由自主的帶上敬意。
語氣也變得和緩許多：“自然是比文，不知侯爺師承何門何派？”
聽起來似乎像是武林中人聊天，其實是因爲武帝朝前期，百家爭鳴的餘威依然還存在。
儒生的地位雖高，法家、道家、陰陽等學說依然佔有一席之地。
只有可憐的墨家被儒家視爲死敵，在天子偏幫之下，早已經失傳了大半，在徹底失傳的邊緣。
太學裡能學儒學法學道，就是不能學墨。
不能說是儒家太過小心眼，換做墨家上位其實也一樣。
說到底學說之爭，也是另一種的你死我亡。
“你學的什麼？”唐奇問。
褚由傲然回答：“自然是學儒！”
“你們呢？”唐奇又問圍著的其他十幾個太學生。
得到的回答大都是“儒”，其次是“法”和“道”，居然還有個師承名家的，也不知道就業方向是不是槓精。
墨家一個都沒有。
唐奇想了想：“我乃雜家。”
雜家就是什麼都學一點，什麼都懂一點，各自精通不同。
現代人要拋到古代去，管你什麼工科狗理科狗，基本都只能自稱雜家。
唐奇雖然有系統，但這個沒卵用的系統目前只有個商城，就算能抄書，還能真的和人家儒家子弟比儒學不成？
那是自取其辱！
還不如就自稱雜家呢。
在“學術界”裡，雜家都不咋受歡迎。
因爲什麼都學，就很容易樣樣都只通皮毛，沒一門精通的。
並且由於各自專攻不同，喜歡的學問也不同，雜家弟子非常不容易團結起來，形成屬於自己的學術體系。
這就很吃虧。
褚由也不免帶上些輕視：“這樣的話，就和侯爺比作文如何？”
不管什麼學說，作文是最基本的。
不存在誰欺負誰的問題。
就算你是雜家，作文總該會吧？
唐奇無視了褚由話中的輕蔑，笑道：“可以。”
“請侯爺出題！”
褚由倒是真的擺出了公平公正的模樣，比試方法是他提的，題目自然就不能他來提。
按理說應由第三方出題，可在場的除了百姓就是太學生。
同學出題容易偏頗，百姓基本目不識丁，出題也太過於勉強。
就只有唐奇了。
唐奇倒也不推脫，思考了一會兒便道：“如此，不如就以‘大漢’爲題，不拘格式，不必四六駢文！”
“可！”
褚由以爲唐奇是在讓他，因爲在朝爲官寫文書是不可避免的，四六駢文的實操機會也比他們這些太學生多，也更容易受到朝中同僚的指導。
殊不知唐奇之所以強調，是因爲他根本不會寫！
褚由行禮道：“請侯爺先吧！”
唐奇拒絕了掌櫃拿來的文房四寶，笑道：“不必寫了，本官有一歌賦，可當場吟來！”
“此歌名爲——大漢少年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