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駕崩,舉國齊哀,京中各寺敲鐘三萬下以示國喪,楚淵即位新君,改國號為永定,大赦天下。
同日,貴妃以身殉葬,追封為惠仁皇貴妃,葬禮跟隨圣德皇帝,極盡哀榮。
宮內局勢瞬息萬變,宮外卻已經是血流成河,蘇國公和貴妃母族的勢力相遇便是你死我活的惡戰,蘇國公并未得到宮內的訊息,只能以自保為基礎來抗擊對方的猛攻。
而對方卻事先沒有得到蘇國公回京的消息,突然見到便覺有異,為防萬一,先下手為強,也未及時將消息傳入宮內,否則這結局還未可知。
蘇國公一向擅長戰場上的搏殺,又被打的措手不及,好在有齊子煜提前安排下的京城禁衛軍加入,才能挽回。
雙方戰況膠著,直到皇帝駕崩,遺詔頒布才突然發覺宮內起了大變化,只是這時,原該繁華似錦的京都已經不成樣子。
等到宮內局勢已定,宮外已經兩敗俱傷,蘇國公和貴妃母族勢力大減,不過,這對于新皇來說,卻并不算一件壞事。
楚澤撿回了一條命,暗中命令外祖家撤去朝臣的刁難,令楚淵登基之初并無阻礙,得以順利推行新政,將功恕罪。但謀反之罪,幾可抄家滅族,甚至貴妃的母族都不能幸免。
好在楚淵下旨,言上天有好生之德,大行皇帝也不忍見骨肉相殘,便特赦貴妃一族親故皆免死罪,削去官職。貶為庶民,子弟終生不得入朝為官。楚澤削去王爺之封號,貶為庶民。流放嶺南。
凌嬪先被賜封皇后,還未有冊封大典,便又晉了太后,無論如何,都是尊貴至極,也算是她在宮中多年閉門不出的補償,可惜。本該是苦盡甘來的一段佳話,卻只持續了一日。
等到新皇楚淵怕母親傷心過度,也該讓人將先皇入殮的時候。才發現,她已經隨著先皇去了,面容平和,仿佛只是睡去。輕輕的倚在先皇身側。嘴角帶著些笑意,是心愿達成的滿足。
皇帝皇后前后賓天,再加上一個皇貴妃,這場喪事尤為盛大,楚淵下旨,京中三月不許見鼓樂之聲,以示哀思,同時。實行宵禁,以防有宵小趁機作亂。
京城家家戶戶閉門不出。街上即便是白天也是空蕩蕩的鮮有人煙,唯有初一十五的集市上能夠采買些生活所需,百姓深懼那場殺戮重演,對于朝代更迭并無太多意見,只求平安度日。
顏以筠從皇宮暗道離開的時候,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她未見夜慕笙現身,卻也知道他必是在這個時候坐鎮白樓,指揮布置局面,這里面他到底知道多少,齊子煜的身份是不是早就被夜慕笙得悉,蘇邑回京是不是也在夜慕笙的計劃里面,她已經沒有心思去想。
腳步所及之處皆是京城土地,眼睛所見之處皆是斷壁殘垣,雖然她并未親身經歷,可也能想象,在她埋伏在暗道里面等待隨時行動的時候,外面是何等的慘烈。
原本該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此時只剩下一片蕭條,偶爾有穿著盔甲的兵士巡邏經過,也是一臉警惕的看著這個竟然敢獨自上街的女子。
顏以筠自己倒不覺什么,偶爾抬頭看到某一家里的孩子淘氣悄悄打開窗戶向外張望,也立即就被大人呵斥著回去。
心里在這場戰事來臨前的憂傷更加切實,她白色的衣裙劃過街角,偶爾被染上了污濁,此時顏以筠并未佩戴面紗,臉上也沒有偽裝的疤痕,此時,能夠在街上正常行走的人又有幾個認得當年的齊侯夫人呢!
那些達官顯貴,不是站在楚淵一邊,如今急著等候封賞,要不就是站在另外一邊,現下閉門不出,生怕被揪住錯處,剩下的幾個中立之人也不能代表清廉,無非就是依舊故我,換了天子一樣做官。
顏以筠心里的哀痛更甚,一步步的丈量京城,想要用漫無目的的行走來緩解心里的難過,自從來到這里,她似乎從未如此接近過京城,每每坐車哪怕是看向車外也是一晃而過的風景,沒有自己用腳走出來的真實。
原以為這一場奪嫡中她難以脫身,可誰想到,大幕拉開之后,她竟連出場都不曾,就匆匆謝幕,那種一鼓作氣,然后突然消失的感覺更加將她纏繞起來。
這一天過得尤其漫長,夕陽久久不愿落在地平線下,當圓月升起的時候,顏以筠突然抬頭,瞇著眼睛端詳,這里的夜色真美。毫無城市燈光污染,更無空氣霧霾侵害,干凈的能看見漫天的繁星和月亮的溝壑。
京城的道路她并不熟悉,也不知自己到底要走到哪里,不知不覺,卻看到了那處熟悉的高臺,縱身一躍,高臺和當初一樣,經過了幾年的風霜也沒有絲毫變化,站在上面,仿佛依舊能看到那天邊即將綻放的煙花,璀璨奪目。
那是她看過最美的煙花,也是她看過最美的星空,可惜,也只有那一個晚上,她甚至覺得此生無憾,可后面的事情,不想也罷。
顏以筠呆呆的望向天邊,似乎在等待些什么,明知那煙花再不會出現,可還是不愿離開,腦子里一遍又一遍的重播,仿佛現在天空已經是五彩絢麗的世界。
突然,一個激靈,背后敏銳的感覺到有人在靠近,只是來人腳步極輕,并不能聽到什么聲響,可是在剛剛過去那場危機的緊張感還在,顏以筠繃著脊背,手指卻已經悄悄的按上了衣服里隱藏的袖劍。
但又松開,熟悉至極心跳如期而至,顏以筠頓時了然,只是她沒有回頭,這個時候這個地方,怎么會相遇,若說是緣分也太巧了些。
“你真的在這里。”沒有詢問,只是邁步到她身邊,站定,轉頭看著身側的女子,白衣如雪,和記憶中不令他愉快的男人一個習慣,有些刺目,尤其是在夜空之下,獵獵風聲,將她的白色衣裙吹起,然后貼在身上,勾勒出消瘦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