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簾,斜斜地充塞山林上的天空,煙霧般隨風飄搖。雨水淅瀝,順著葉枝浸潤樹幹,滲入鋪滿枯枝敗葉的地表,車輪碾過,卻留不下什麼痕跡。
“這季節的雨過分充沛了。”樹林掩映的泥濘道路上,黑色勁裝的男人不知第幾次地將馬車從泥坑裡拔出來。
“四季變化很美啊,一直在北方生活的你難道已經不適應了嗎?”馬車車廂窗口伸出一隻白淨的女人手臂,指尖微挑,綻開一滴滴水珠,“駕車技巧可以慢慢磨練,更耐心點就好了。”女人的聲音裡明顯帶著笑意。
“……‘沛艾’,你應該比我更擅長,我擔心這架馬車撐不到最後。”男人溼漉漉的坐回車頭,額前碎髮已經粘成一片片。
“出發時可是你自覺要坐在前面的,而且難道你想看見讓一位女士承受一路的風吹雨打然後渾身溼透的狼狽樣子嗎?”
“別想錯了,我只是欠你人情才暫時和你同行,如果想把我當僕人驅使,你可要有足夠實力纔不會有危險。”
森白的牙齒在說話間顯露出來,男人回頭從方形的開口看向車廂內好整以暇的女人。
“我們當然是平等的,”女人收斂起少女心態,無奈的閉上了眼,“你負責駕馬車,而我則用感知指引繞開可能遇到的麻煩,並且保證我們行在正確的路上,這難道還不夠嗎?”
“試想一下,裡卡魯多,要是你坐在馬車裡,能做什麼?”
車廂外,他只哼了一聲沒再說話,馬車緩緩啓步。
奧克塔維亞的聲音隨之軟了下來,“前面有個山洞可以休息,我們在那裡停下避過這場雨,順便把你衣服烘乾。我也曾冒雨趕過路,知道這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再堅持一會兒吧。”
裡卡魯多沒再回話,但他平靜下來的側臉和嘴角讓氣氛重新變得舒緩。奧克塔維亞看著他露出了一點笑容。
這個男人現在仍有勇氣繼續和伊斯力“糾纏”下去,但因爲欠一份救命之恩所以跟著自己往拉波勒行進,只是,這脾氣還是需要磨合啊。
馬車搖搖晃晃前進著,車廂前方的開口處被裡卡魯多的背影占據,幾乎是唯一的風景。
山路坎坷,更加風雨,於是氣溫陡降彷彿重回到了寒冬時節。奧克塔維亞和裡卡魯多不覺寒冷,但是普通人卻無法做到。
“你說的山洞裡有人了。”裡卡魯多望向遠處的那一點火光,和山洞旁系住的三輛載貨馬車,臉露不悅。
“不妨礙,那地方足夠大,而且正好有人幫我們收拾好了。”
“如果有不開眼的我就殺了。”
與莉芙路一戰死裡逃生後,裡卡魯多知道了伊斯力料定他們會忍不住動手,才做的如此安排,那個男人是想讓他們用命拖住莉芙路。
雖說是背叛,但其實也是他們自己決定要開戰的,所以事情過後漸漸冷靜下來,裡卡魯多發現自己事實上並沒有太憎恨伊斯力。而這讓他有些迷茫……
咔擦!
木頭斷裂的聲音突然響起,馬匹驚叫,整個車身都歪倒向一旁。
“車輪壞了,走過去吧。”裡卡魯多無所謂的走入雨中,看著這顛簸了一路的老舊馬車終於壽終正寢。
“哎,好吧。”車廂門被推開,露出奧克塔維亞滿是無奈的臉龐。
風雨裡,忽然摻雜進陌生男人的叫喊聲。
“喂!路過的朋友!你們沒傘嗎?”山洞那邊忽地露出半個身子,一箇中年的光頭男人瞇著眼睛在大喊,聲音粗啞。馬匹的聲音傳到了山洞裡。
“進來一起躲雨吧!放心,我們是行商的,靠得住!”那光頭男人沒聽見迴應,以爲對方是懷有警惕。
“那就拜託你們了!”浪潮般的風聲中,奧克塔維亞喜悅的聲音穿透而過。
裡卡魯多疑惑望向奧克塔維亞,雨水順著他的頭髮向堅實的兩肩滑落。而她露出笑容,示意放鬆一點。
光頭男人招呼著三個同行者撐傘邁出了山洞,強健的體魄與穩健的步子在雨中展露出來,一晃眼就趕到了裡卡魯多身邊。
估計是擔心兩人不接受,雨傘被塞到了他和奧克塔維亞手中,然後四個大漢中一人解開繩索牽走馬匹,三人將馬車推到了道旁,讓開了這條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