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
‘錚！’
‘錚！’
顧桑榆微閉上眼睛，長吸一口氣，穆涵風靜靜的站在其身旁。
大約十數秒鐘，顧桑榆將狀態調整到了最佳，驀然睜開眼睛，那眸子中有著前所未有的專注與認真。
穆涵風不曾知道，在她被帶走后。
桑榆執拗的性子卻是第一次展露而出，牢牢的記住‘笨丫頭’幾個字，此后不管春夏秋冬日日都練著古箏并只彈奏一曲‘虞美人’。
如此反復數年，不知萬千遍，卻只為有朝一日能在穆姐姐以及穆爺爺面前證明自己。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丫頭能做到如此，期間所遭的罪甚至連顧老都有些不忍。
“是時候證明自己了，完成兒時的執念！”
顧桑榆在心中對著自己如是的說著，嘴角勾起一道淺淺的弧線。
只看見白嫩的右手揚起，很是灑脫自然的向琴弦上撥去。
緊跟著又如此的反復了兩遍！
有力清脆的琴音驟然炸響將在坐一千多位觀眾的注意力徹底集中，將觀眾們相關于穆涵風的惆悵驅散。
穆涵風聽著這三聲試音，眼睛驀然一亮。
熟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只是隨意撥弄的試音卻依然能看出不弱的功力，指尖與琴弦的觸碰，根根手指所用出的不同力量。
‘錚錚錚..’
顧桑榆沒有停頓，雙手撫在琴弦上，十根手指或勾、或抹、或托...
修長的手指靈巧極了，在一根根琴弦上舞動著！
婉轉低沉的琴聲，如靡靡之音，回響在劇場的上空。
眾人甚至都來不及驚嘆，只是第一組音節就將所有的觀眾又一次拉入琴音營造的世界中。
‘故國猶在可卻再也不是我李家的天下！縱有萬般才情又能奈何？’
‘無奈，只能荒唐度日，夜夜升宵...’
顧桑榆是完全癡了，完成的沉入在了琴中，根根手指悄然環繞。
就在這時，變化突生！
同樣的‘虞美人’卻與之前穆涵風的漸漸生出了不同。
顧桑榆的琴聲依然十分優美，像小溪那泉水叮咚，又有著憂傷，好似那山谷的幽蘭...
可不同的是，在這琴聲中陡然間卻又多了一抹氣概！
‘身為帝皇，雖已至末路，但終究是帝皇！’
古箏的琴聲是多變的，要看彈琴人的心情和感覺，古箏的琴聲能夠讓人陶醉，讓人身臨其境。
就是這樣一絲不同卻讓整個琴風大變，給所有觀眾帶來了一縷別樣的感受。
“這是‘虞美人’？這是那個無能的秋后主李煜，那個亡國之君？”
依然是之前的那文靜姑娘，這姑娘瞳孔中聚集起一抹神采，顯得有些驚嘆：“不對，這不是秋后主李煜，不是那個亡國之君！”
“這是英雄末路的千古詞帝李煜！”
坐在第一排的關校長，有些蒼老的面龐卻是泛起了紅暈，渾濁的眸子不停的閃爍著：“顧桑榆設計師這是用自己的方法解讀出了李煜的另一面！”
“自古以來，所有的研究者，所有彈奏這首虞美人的音樂家無不是幽怨，哀嘆。”關校長頓了頓，又呢喃道：“虞美人雖然婉轉動人，可也曾遭人吐槽如怨婦般！”
“這顧桑榆設計師卻是完全演奏出了另一種風格！也許從古箏的技藝上來看，小穆要略勝一籌，可是勝的也不會多，這虞美人畢竟只是入門曲目。”
關校長推了推銀邊的眼鏡框，評價道：“但是，從意境上來看，個人認為顧桑榆設計師卻是要強上不少！”
在關校長看來，雖然很不可思議，但顧桑榆確實要獲勝了。
聶光濟坐在劇場的最后邊，最高處將劇場一層內所有學生們的反應收入眼底，臉色陰鷙、猙獰。
入目之下，一位位學生的臉上卻多露出的是遺憾與嘆服，以及對千年前那歲月大勢的回味。
可在之前，穆涵風演奏時，學生們多是略微蹙著眉頭，憂愁多憂愁。
片刻之后，聶光濟掏出手機，向不同的聯系人發出了幾條短信。
收回手機，一雙眸子如同餓狼一般，狠狠地盯著‘白天-’工作室。
天之驕子總是驕傲的，當驕傲屢屢被人踩在腳下就會變得瘋狂，變得不顧一切。
‘錚錚錚..錚錚錚...’
‘錚！’
虞美人迎來了，同時也是曲子中最幽怨的部分。
在先前穆涵風彈奏時，這個階段，甚至使得數位較感性的學生們眼圈濕潤，心中有無限的哀怨。
可此時，只看見顧桑榆美麗的大眼睛內忽閃著晶瑩的光芒，整個人的動作越發顯得灑脫。
顧桑榆的動作連帶著整個琴音越發高漲！
一位位學生、觀眾在這高昂的琴聲中只覺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一股酣暢淋漓的痛快沖上心頭。
‘對比！’
這是最基礎的手法，對比。這段高昂琴音之前，桑榆先是奏著相對低沉不少的琴音，緊跟著頃刻間就將音調拉高數度！
“是亡國之君？是南唐后主？不，他是千古詞帝！在絕望中奏出一首首泣盡以血的絕唱，他是千古詞壇的王，他是詞史上承前啟后的大宗師！”
關校長、學生們不自覺得挺了挺胸膛，感悟著李煜那‘悲壯’的氣魄。
‘錚！’
只看見顧桑榆右手高高揚起，隨后用力向前一撥，劃出一抹鏗鏘之音。
穆涵風站在顧桑榆的身旁，閉著的眼睛隨著最后一個音節的落下睜開了瞳子。
這首虞美人，是每一個學古箏之人都必會的曲目。每一個人都理所應當的認為它應該怎么彈，千百年都是如此！
可顧桑榆卻完全不受束縛與其中，離經叛道，大膽的將自己心中所勾畫出的末代皇帝彈奏而出。
古箏難道不是本就應該如此嗎？隨著演奏者的心境而變化！
‘唰！’
最后的鏗鏘之音將面前一千多人喚醒，那是果斷與絲毫不脫衣帶水。之前穆涵風的古箏雖然結束，可依然讓眾人沉浸在那哀愁的世界中。
這顧桑榆倒好，直接一個音調將所有人鎮醒！
一位位學生紛紛睜開了眼睛，再回想起之前的那段琴音，雖然同樣覺得回味，但更多的是讓所有人驀然開朗，海闊天空。
李煜那般境地下依然能成為一代詞帝，我等還怎會因些許雞毛蒜皮的小事而糾結？
‘啪啪啪啪！’
更加熱烈的掌聲響起，那掌聲仿佛能夠將天花板給掀翻。
“是我輸了，桑榆給我們所有人帶來了一段不一樣的演繹，不一樣的虞美人，不一樣的李煜！”
許久，劇場再次寂靜下來，卻看見穆涵風臉上露出了極為燦爛的笑容，高聲說道。
對自己戰敗的結果絲毫沒有放在心上！
‘啪啪啪啪啪！’
話音落下，掌聲再次如水般傾瀉而出。
顧桑榆臉上的表情很柔和，一雙瞳子明亮無比，心中的念頭都通達了許多。
“曾經的辛苦終究是值得的。”顧桑榆是在在向曾經無數個日夜苦練古箏的小桑榆告別。
“剛剛接到穆勒設計院設計師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