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接住回旋的劍,立在一旁,那黑色霧氣散開后露出一個人的模樣,是個男人身形,因為臉上覆的鉛粉太重,所以我只能辨認出來他大概是個男鬼。
他面上神情微動,兩行清淚便流了下來,緩緩移開眼睛望著吳沁,眼里飽含深情,我暗道不妙,便上前準備破壞陣法卻被男鬼揮手間涌出的黑霧擊飛,在地上滾上幾圈才停下。
閉上眼倒吸一口氣,我摸了摸背上的傷口,然后就扶著腰站了起來,那個男鬼卻依舊沒有回頭,而是邁步走進了那個陣法,低身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吳沁那張已經沒有血色的臉。
吳沁現在正在昏迷,徐家姐妹卻醒著,她們兩人上前就要把男鬼扯開,卻被卷入黑色漩渦中,張嘴也叫不出聲,兩雙眼睛望著我,我上前一個銅錢擲出勉強驅散了些許霧氣,但還是不敵那狂風驟雨般的云霧。
那個男鬼把吳沁打橫抱起,一句話沒說,只是緩緩往前走去,在他長長的袍子上偶爾竄動著幾只蟲子。
我沒有心思再去思量這個男鬼跟吳沁的關系,伸手就扯上男鬼的肩膀,想一劍刺去時他卻猛地把頭扭轉變了臉,我一時間心跳如雷,連忙倒退,他那張涂滿鉛粉的臉此時已經是布滿血絲,眼睛碩大的從眼眶里翻出,半張臉更是冒出腐蝕性的粘液來,一片腐肉掉落下來。
半空中更是傳來粘液流動的聲音,一聲聲水漬的蠕動讓我不禁頭皮發麻,勉強定住身形想要再次拔劍攻擊時卻只見他揮手把吳沁甩到一旁任霧氣卷走,伸出十指便往我脖頸處襲來,我微側身劍花挽起,堪堪劈散了在半空中猛然現出的一團橙紅色的鬼火。
那男鬼身上穿的也是古代裝束,長袖揮起間十分礙事,也就是在他揮袖間我定下心神睜開雙眼仔細的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空氣越發凝重,我卻不愿意再拖沓,一個箭步,持劍自上劈出,就在劍尖將要劃過他的衣衫時,一團黑霧卻迅速聚集,抹掉了他的身影,劃破空氣的聲音傳來。
我把劍收回,四周掃視著那個男鬼消失的身影,他是絕對不可能就這樣逃跑的,畢竟他的目的就是要帶走吳沁。
整個山洞里再次充盈著風呼嘯的聲音,忽而宛如惡魔般尖銳,正當我一時松懈準備拉起斜倚在洞壁的吳沁時,背后卻被猛烈的撞擊,脊背上傳來的如同斷骨般的疼痛讓我一時踉蹌,勉強劍扎在地上硬撐著轉身,卻在還未看見那人影時身體猛地像是被拉扯一般往后面撞去,皮肉的撕裂讓我不禁呲牙。
接連不斷的攻擊讓我招架不住,只能暗嘆自己還是太弱,胸膛翻涌著,我嘔出鮮血來直直倒在地上,抬眼時模模糊糊看見吳沁醒轉過來,和那個男鬼抱在一起。
這個場景像是一顆*一般,卻掉進了海里,我一時間也沒有力氣去生氣,緩緩暈了過去,等到我醒來時,還是在那個山洞,三號山洞。
我連忙起身,卻發現身上沒有任何疼痛感,難道之前的都是一場夢?我搖了搖頭,山洞里還纏繞著銅錢紅線,只不過大部分都被打亂了,腰間的對講機里發出聲音,是戚源的:“泠泠!你那里現在怎么樣了?”
我說我沒事,他又是一大串的話,大概都是些讓我不要逞強的話,我只是笑著說我真沒事,然后他才停下寒暄,把他們那里的情況說了一下。
戚源和段復所在的那個山洞正好是通往墓穴入口的那個山洞,他們已經告訴了其他人,并已經匯合,只等我們了。
等到對講機沒有了聲音,徐家姐妹兩個人卻已經架著昏迷的吳沁從山洞外走了過來,我看著她們三人總是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但還是上前幫忙把吳沁扶到了地上。
徐家姐妹不能說話,我也沒問什么,轉身從背包里拿出一些急救的藥,在伸手探吳沁呼吸時我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剛才戚源已經告訴了我大部分都匯合了,只差我們幾個,那為什么她們卻不是第一時間去和他們匯合,而是到這里來?
對講機在下墓之前就已經給每個人都配發了,她們不可能沒收到這個消息,除非……
山洞昏暗,我隱隱看見面前躺著的吳沁身上投過來一片陰影,并且越來越大,有人在我身后!
我一個回身正好看見拿起匕首的徐月季,她在看見我時顫顫巍巍的把手放下,而她的姐姐徐茉莉則已經不見人影。
我暗道不妙,準備從山洞中跑出去時卻被徐月季攔住,我伸手就要把她打暈,卻看見她紅唇微動:“不要出去,剛才那個戚源是假的,外面有危險。”
我有些驚訝,原來她并不是不能說話,但很快就皺起眉,比起她的話我更相信戚源,而且我是否還在幻境里這件事還不清楚,我不能再輕易相信任何人了,但是我必須得出去。
“于泠,她說的是真的,我們現在是在鬼做的結界里,還是不要出去比較好。”這聲音是吳沁的。
我緩緩轉身看著吳沁一點點的從地上坐起來,滿臉蒼白,我一時不忍就上前從背包里摸出水和壓縮餅干來喂給她,她卻搖搖頭,緩緩說道:“我知道你不信任我們的原因,也知道你其實并不喜歡我們,但是我是不會騙你的,于泠,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在B市三里街救過的女孩嗎?”
我聽后有些微愣,她說的我似乎有些印象,但是那已經差不多是我七歲時候的事情了,童年發生的事我已經記不清了,但她說的的確讓我有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
難不成她們說的是真的?我們被困在這里了?可是剛才戚源的語氣完全沒有任何異常……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相信誰,卻聽見吳沁緩緩的把那件事道來,我的記憶也隨之浮現。
那是在我七歲時候的冬天,我當時是因為要幫老爸買東西就出去了,走到三里街時忽然看見一個比我稍微大一點的女孩躺在雪地里,那一天雪很大,風猛地刮起一片雪險些把那個女孩蓋住。
因為當時我上學聽老師說的要樂于助人,就跑去幫女孩拍掉了身上的雪,把她拉出來后就把她背到了醫院門口,然后我就不知道該干什么了,懵懂的坐在醫院門口。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里面才出來一個醫生把那個女孩給抱起來帶進了醫院里,我也跟了上去,之后的事情我記得不太清了,大概是老爸也來了,幫忙支付了那個女孩的醫藥費,等到那女孩的父母過來時,老爸就帶著我走了,自那以后我再也沒見過那個女孩。
吳沁說的倒是和我的記憶分毫不差,但也許是本性,我依然對她信任不起來,不僅是因為她在最初時太過熱情,更是因為那一幕,她和那個男鬼相擁的那一幕,當時她還刻意往我這里看了一眼,那眼神是我至今也忘不了的。
也許我問的話她會告訴我原因,又或者不會,又有可能只是幻境,但我對此卻絲毫不好奇,作惡的鬼怪就是敵人,沒有什么可說的,即使對方是跟我最親密的人有什么關系,我也不會留情。
吳沁扯住我的胳膊說道:“于泠,你別走啊,你走了我們怎么辦?而且外面是真的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你真的不考慮留下來嗎?”
我伸手把她的手挪開,然后淡淡的笑道:“不好意思,戚源是我的朋友,就算是騙局,我也想出去一探究竟。”
“你這是自不量力!你知道嗎?外面那些和你同行的人都中了尸毒變成僵尸了!”吳沁猛地抓住我,一雙眼睛直勾勾的望著我,甚至有淚水滲出來,我也不知道哪里來的直覺,一時間竟有些晃神,覺得她并非那么可惡。
懷里的玉佩似乎變得滾燙,我卻模模糊糊中順從著吳沁往山洞里面走去,這究竟是夢呢?還是真的……?
徐月季也拉著我另一只胳膊,我腦海里仿佛有兩道念頭在交戰,一個在驅使我離開,另一個卻讓我進去。
就在一只前腳要踏入那黑暗時,對講機里再次傳出聲音,卻是吳沁的!
“于泠,你在哪里?怎么還沒到五號山洞來?大家都聚齊了就差你一個了,你該不會出什么事了吧?還是說你在驅鬼?說到驅鬼啊……”
吳沁還在喋喋不休,我卻沒了心思再聽下去,頭皮上更是發麻,看來這兩個人才是假的了。
不安在我心中迅速擴大,并且占據我整個胸腔,胳膊上的兩只手猛地收緊,我連忙掙脫她們兩人的束縛,抬頭就看見吳沁的臉緩緩從頭上掉落下來,露出一張駭人的面孔,一旁的徐月季也是一樣。
奈何她們力氣太大,就在我快要掙脫她們雙手的鉗制時卻被猛地提起,腳懸在半空中,喉嚨被扼制住讓我一時間快要窒息,伸手顫顫的摸向頭上的簪子,卻又被猛地甩出老遠。
我倒吸一口氣,從地上爬起來后卻又看見那兩個女鬼齊齊對我咧起嘴來,血紅的嘴唇和陰森森的面孔讓我一時覺得毛骨悚然,就在我幾欲離開時,她們的嘴里吐出了相同的聲音:“不會讓你逃掉的,下一代的接引人……你的鮮血可是我們大家都夢寐以求的啊……”
我顧不上去想她們為什么知道我的身份,拔出簪子就準備朝那離我最近的女鬼揮去,就在快要靠近她時,一道霧氣卻幫她擋住了攻擊,我另一只手抽出腰間的匕首,那把青伊姐送我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