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江灘撲滿了清兵的屍體，江水推著血沫，一下一下涌上泥沙灘。泥沙灘已經(jīng)浸了一層紅色。

到處都是焦黑的屍體、焦黑的鐵絲網(wǎng)。彈坑中垂死的清兵在掙扎呻吟。

左右兩三公里，都沒有炮火了。還有零星幾處機槍在響，不過已經(jīng)形不成威脅了。浦口的炮火也停下了，剛纔沸騰的江灘，現(xiàn)在幾乎是一片沉寂。

周圍江面上的衝鋒舟都在往這個缺口處擠。清兵們整船整船的、完好無損抵達江灘，完好無損的跳下船。江灘上人越來越多，幾乎是暢通無阻的向裡衝。

偶有幾處地雷爆炸，但他們已經(jīng)不在乎了。比起剛纔的殺戮場，現(xiàn)在就是門戶洞開。

……

“打下南京，讓弟兄們快活十天！……朕只要紫禁城，外面整個南京，全是你們的！”

每個清兵腦中都被複仇的渴望、和獸-欲佔滿了?；实鄣倪@句話，此刻迴盪響在每一個清兵的腦子裡。

他們只想著，馬上就能進南京。進南京後，十天之內(nèi)，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

整個江灘上都是排山倒海的歡叫聲：

“打下南京，快活十天！……打下南京，快活十天！……”

體積龐大的火輪也陸續(xù)靠過來了，開始卸下重型裝備。士兵們使勁兒抽著軍馬，在沙灘裡艱難地拖著反坦克炮行進。

江灘上到處都回蕩著擴音器的聲音：

“32師423團團部集合……”

“各團恢復(fù)建制……”

“56師炮兵團來領(lǐng)炮彈……”

……

浦口碼頭上，廣武皇帝直直地站在戰(zhàn)壕外邊，端著望遠鏡，抑制著胸中顫抖，輕聲說道：

“好……弟兄們士氣高昂……”

無線電呼叫器擺在一旁，不斷傳出現(xiàn)場士兵們“打下南京，快活十天”的吶喊。周圍的將領(lǐng)們聽著狂野的呼聲，看著皇上，臉上都有些尷尬。

“皇上，”剛當了第八集團軍司令的富察-永貴陪笑道，“弟兄們進了南京，是不是還要約束一下的好……”

廣武仍舊端著望遠鏡，無表情地道：

“不需要。這是朕許給弟兄們的。”

“……皇上聖明?！?

永貴退下不說了。

另一個少將參謀大著膽子奏道：

“皇上……咱們是在國聯(lián)有席位的，這樣似乎不利於……”

廣武拿下望遠鏡，轉(zhuǎn)臉盯著他。

那少將參謀臉一白，“嗻”了一聲，低下頭冷汗直流。永貴連忙訓(xùn)斥道：

“皇上金口玉言，你又來胡說什麼……”

廣武冷笑道：

“國聯(lián)？日內(nèi)瓦？呵呵！你們知道擺在咱們面前的是什麼？……那是江南半壁！半個中國！那是大清列祖列宗，三百年來未完成的事業(yè)！……跟這比起來，國聯(lián)算什麼？日內(nèi)瓦算什麼？”

他手臂一指：

“長江那邊，是幾百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那是全國最富庶的地方！一旦拿到手，我們大清就有了幾倍長的海岸線、成百上千的良港！雄厚十幾倍的造船工業(yè)！由廣東向南，可以直指南洋！全世界蘊藏第一的有色金屬礦藏！造裝甲、造穿甲彈靠什麼？靠鎢！南明有多少鎢？地球上的百分之八十！

“……你們明白麼？一旦拿下南明，中國統(tǒng)一，我們陸地上可以和蘇聯(lián)抗衡，海上可以和曰本叫板！我們就是東半球的第一強國！……和這一切比起來，國聯(lián)算什麼？啊？日內(nèi)瓦算什麼？啊？”

幾個將領(lǐng)聽得呆呆的，似乎被感染了。他們同時大喊道：

“皇上聖明！”

……

定淮門的6號彈藥庫大爆炸，電力系統(tǒng)被完全摧毀，又震裂江堤，長達一千多米的地下工事完全被淹，防線缺口長達三公里。

三公里內(nèi)完全沒了電力。大炮無法裝填，裝甲炮塔無法升降旋轉(zhuǎn)，工事內(nèi)無法通風(fēng)、無法照明，充滿了火藥燃燒後的硝煙和二氧化碳，而且一團漆黑。

很多地下隧道里，水泥牆壁上猶刷著摘自女皇演講的標語：

“我們的工事完好無損，依然堅強！”

“我們的戰(zhàn)士枕戈待旦，期盼著向清虜討還血債！我們的機槍蓄彈待發(fā)，等待著著再次收割清虜?shù)念^顱！”

但是已經(jīng)跑得沒有人了，只扔得滿地雜物。

不少工事背後都出現(xiàn)了清兵。他們扛著火焰噴射器、拿著手榴彈，不怎麼費事的就拿下一個又一個工事。

現(xiàn)在缺口兩邊的守軍也在哄傳“防線破了，防線破了”，人心惶惶，根本沒人有心思抵抗了。明明自己這裡沒有水、也沒停電，卻已經(jīng)開始大批驚慌失措，很多機槍堡裡的兵都扔下槍往回跑了。

三十多公里的南京防線面臨整體崩潰。

這些防線上的部隊，都是南明長期專門訓(xùn)練的“要塞師”，區(qū)別於野戰(zhàn)部隊的。他們主要被訓(xùn)練爲憑藉堅固工事進行戰(zhàn)鬥的士兵，每個人都是優(yōu)秀的炮手、觀測手、機槍手，而且可以相互替換。哪怕一個勤務(wù)兵、通訊兵，都可以在機槍主射手陣亡後，搖身變爲合格的機槍手，繼續(xù)射擊。但是他們心裡都很清楚，一旦面臨短兵相接，他們絕不是敵人野戰(zhàn)兵的對手。

潰逃從定淮門的三公里缺口開始向兩邊蔓延，很快缺口擴大到五公里、六公里……

江邊築壘區(qū)離南京城牆只有幾百米，現(xiàn)在大批守兵被清兵追趕著，拼命翻過倒塌的城牆，往市區(qū)裡跑。跑的慢的被清兵追上，直接就是一刺刀扎死在地上。

背後江邊，一座又一座的堡壘插上了清朝的黃底藍龍旗……

明軍混亂，清軍也混亂。混亂的清軍追著混亂的明軍，一直追進南京城牆，進入定淮門一帶的市區(qū)。

本來秦淮河作爲護城河，是環(huán)繞著南京城牆下的，但現(xiàn)在城牆倒塌，窄窄的秦淮河堆滿了城磚廢墟，不管是明軍潰兵，還是清軍潰兵，跳兩下就過去了。

有零星的守軍憑藉著城牆廢墟，把著機槍抵抗，但很快就淹沒在清軍迫擊炮的爆炸中了。

進入南京市區(qū)，清兵便分散開來，不再窮追明軍守兵了。傳說中的“花花金陵”終於展現(xiàn)在他們面前了。每個清兵都興奮的怪叫著，私下搜尋著自己的目標：

商店、豪宅、女人……

可惜南京市區(qū)東側(cè)，由於連日的炮轟，已經(jīng)是一片廢墟了。他們搜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再加上指揮官跟進，散亂的清兵開始整隊恢復(fù)建制，沿著古平崗街道和水佐崗街道，向市內(nèi)推進。

突然，最前面的清兵發(fā)現(xiàn)，遠處廢墟後面，剛纔狼狽逃過去的明軍現(xiàn)在又紅著眼睛、吶喊著反撲回來了。

“機槍準備！……射擊！”

清兵隊形散開，紛紛臥倒開火，一門重機槍被拖上前來，機槍組就位，開始“噠噠噠”地掃射。

眼前的殘敗明軍嚎叫著，端著刺刀直衝過來，根本看不出剛纔還在逃竄。

清軍放了兩輪步槍後，站起來吶喊著衝上去，開始肉搏。很快，這些明軍要塞兵紛紛倒在刺刀下，剩下半數(shù)狼狽逃竄。

一個清軍連長摘下鋼盔，摸了一下頭皮，哈哈一笑，揮手道：

“前進！”

但他立刻就驚奇地看到，逃回去的明軍第二次從廢墟堆後瘋狂的衝回來，悲憤的叫喊著，咬牙切齒的撲上來。

“咦？”清軍連長趕快戴上鋼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怎麼了？怎麼都跟瘋了似的？”

他瞇著眼睛盯著前方的廢墟堆。這大概是一座倒塌的二層樓房，正好把這條街道給封了。

四周的喊殺聲和爆炸聲中，他隱隱分辨出一種刺耳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就在廢墟堆後面。好像還有擴音器的聲音。

難道南明的憲兵隊來了？……不會吧，剛纔防線上，南明憲兵不是也跟著逃麼！現(xiàn)在已經(jīng)攻入城內(nèi)，按理說最苦的仗已經(jīng)過去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南明總崩潰的時候了。

那種刺耳的聲音越來越近，頭頂開始“嗖嗖”的呼嘯。

子彈！那是機槍聲！

清軍連長嚇了一跳：機槍聲應(yīng)該是“噠噠噠”的，這怎麼那麼難聽，跟鋸木頭似的？

隨著“鋸木頭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震耳欲聾，某種發(fā)動機的聲音聽到了。還有“吱吱嘎嘎”的、磚瓦被壓碎的聲音。

面前的明軍殘兵又被消滅殆盡。周圍的清兵拄著布槍，大口喘著粗氣，都盯著十幾米外的瓦礫堆，又相互看著，紛紛有了不祥的預(yù)感。

對面古怪的機槍聲停下了，發(fā)動機聲和擴音器聲清晰起來：

“……我們是帝國人民衛(wèi)隊……命令防線守軍停止後撤，立刻返回防線……命令你們不得後退一步，否則格殺勿論……我們是帝國人民衛(wèi)隊……命令你們……”

緊接著，“轟隆”一聲，廢墟頂上塌下一塊，塵土飛揚。一輛坦克吼叫爬上廢墟堆頂，停在那裡，居高臨下，兩挺機槍吐著火舌。前部裝甲上，人民衛(wèi)隊明黃色徽標上，是一柄刺目的黑色利劍。

下面清軍瞬間躺下一片屍體。

在炮塔頂上，一個穿著黑色制服的車長拿著對講機大聲指揮，接著炮塔轉(zhuǎn)動，47毫米炮管壓低，慢慢瞄著。

一聲巨響，炮管吐出煙火，逃跑不及的清軍連長和兩個清兵捂著腦袋栽倒在地。

坦克猛地噴出青煙，從廢墟頂上撲下來，機槍掃射著向前衝。隨即廢墟後吶喊響起，幾百個被截住的防線守兵跟在坦克兩側(cè)，端著槍向丟掉的防線方向挺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