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水縣,蘇氏布行。
孫平坐在柜臺前,與往常一般無二。
“這位客人,我們店里剛進了一批蘇州的布料,您可以往這邊看看。”
“這是我們剛出的梅蘭竹菊系列,客人喜歡可以試試,若是覺得不好,也可以提些意見,之后可以改進。”
“這個是疊染,咱們布行最新研究出的新技術(shù),客人摸一摸這圖案,是不是能感覺到立體的感覺。”
……
孫平熱情的和每一位進店的客人介紹著,就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當然,這一切都是為了掩飾內(nèi)心的急切。
蘇璟現(xiàn)在生死未卜,孫平暗地里不知道急成什么樣子了。
但現(xiàn)在的他,也只能按照那幾個朝廷來人的要求,裝作若無其事的在布行里做生意。
至于目的么,很簡單,孫平是溧水縣土著里,和蘇璟關(guān)系最親近的一個。
如果兇手一直都得不到關(guān)于蘇璟的任何消息,又不能去現(xiàn)場打探,那么唯有通過孫平這個渠道。
“孫掌柜,有沒有大紅色的綢緞?”
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來到了店內(nèi),開口就是要紅色的綢緞。
“自然是有的,不過冒昧問一句,家里是不是有喜事了?”
孫平笑呵呵的回答道。
雖然紅色綢緞的銷量很大,但孫平的眼睛是很厲害的。
面前的這個女人,要的量肯定不少,大概率是喜事。
女人點頭道:“掌柜的說的不錯,我家侄女馬上就要出嫁了,需要不少的大紅綢緞,不知道蘇氏布行還有多少?”
孫平笑道:“夫人盡管放心,咱蘇氏布行布匹的儲量是絕對足夠的,夫人要多少都無需擔心。”
作為溧水縣最大的布行,蘇氏布行可不是單純的布行,背后還有著染坊、織布廠等等一系列的企業(yè)。
完全是根據(jù)前端需求調(diào)整產(chǎn)能和產(chǎn)量的,除非是極其偏門的布料花色,否則的話,完全是不會缺少的。
大紅色的綢緞,一直都是熱銷品,自然是不可能少的。
“那就好,有掌柜的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女人點點頭道:“那我就先定個五十匹,大概半個月之后來取貨,可以嗎?”
五十匹綢緞!
這一上來的分量,直接給孫平也干的有點驚住了。
綢緞可不是什么便宜貨,若是尋常百姓人家喜事,大紅綢緞買個幾匹就差不多了。
五十匹,那絕非是一般人家。
溧水縣內(nèi)有名有姓的富貴人家,孫平基本上都眼熟。
眼前的這個女人,孫平可以肯定之前沒見過。
“當然沒問題,冒昧問一句夫人貴姓,到時候又該送到哪家府上?”
孫平笑呵呵的詢問道。
女人說道:“我姓陳,至于府上不必了,到時候我自會遣人來取貨的。”
“是是,陳夫人,我知道了。”
孫平點點頭,麻溜的開好了取貨單。
而這陳夫人也沒有絲毫的猶豫,立馬就掏出一錠銀子付了訂金。
“好,陳夫人收好單據(jù),取貨的時候是認單不認人的。”
孫平將單據(jù)小心的遞給了面前的陳夫人。
“好,掌柜的服務(wù)果然周到。”
陳夫人淡淡道:“對了,你們的東家呢?我之前可是聽說了,蘇氏布行的東家,那可是少年英才,不知道可否引見一下?”
東家!
孫平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有人來打聽東家的消息了。
他面色如常道:“東家最近出游了,陳夫人若是想見的話,那只能說聲抱歉了。”
這樣的情況,孫平心中早有預(yù)案,所以回答的很是順暢。
“出游么,那不知道掌柜的可知道你們東家出游去了哪?”
陳夫人愣了一下,繼續(xù)追問道。
孫平笑道:“陳夫人,這我哪知道啊!不過你似乎很想找東家?若是著急的話,可以說下是什么事嗎,我代為轉(zhuǎn)達也是可以的。”
“不了,我就是隨口問問,沒事了。”
陳夫人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問話有些不太對勁,立刻搖頭道:“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完這位陳夫人便直接轉(zhuǎn)身離開了蘇氏布行。
“小劉,你來招呼一下,我有點事。”
“是,掌柜的。”
陳夫人剛走,孫平便立刻叫了個伙計來替自己看下鋪子,然后直接出去了。
這個陳夫人有問題!
孫平很清楚的意識到了,所以他沒有遲疑,立刻便跟了上去。
當然了,孫平自己肯定是不會動手的,他這一動,親軍都尉府的人,便立刻跟著動了起來。
不多時,在一個小巷子內(nèi),陳夫人便前后左右給牢牢的圍住了。
“你們是誰?想要做什么?”
陳夫人看著前后左右的來人,神色間滿是慌張。
為首的親軍都尉府護衛(wèi)直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難道不清楚嗎?為什么要打聽蘇先生的行蹤?”
陳夫人一聽這話,立刻道:“此事與我無關(guān)啊,我只是收了一個人十兩銀子,然后到蘇氏布行問幾句話而已,我什么都不知道!”
說著,這陳夫人已經(jīng)從懷里掏出了十兩銀子遞了出來。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和我沒關(guān)系啊!我不認識什么蘇先生,也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
……
“不好!”
親軍都尉府護衛(wèi)們臉色驟變,立刻意識到了問題不對勁。
“你們兩個,看住他,其他人,跟我走!”
分配好任務(wù)之后,幾人迅速散開。
此刻的蘇氏布行之中,剛在就在柜臺不遠處,一個男人已經(jīng)悄然離開了。
沒錯,他便是老周,之前和李明友一直聯(lián)系的人。
雖然是朱亮祖麾下的,但這智商卻沒有和朱亮祖那么的蠢。
那個所謂的陳夫人,只是他隨便找的一個路人。
剛才他就站在柜臺不遠處的地方,假裝看著布匹,實則將孫平的話全部都聽到了。
而孫平一離開蘇氏布行,他也立馬反方向離開了。
這一波,那可謂是真的相當?shù)臉O限了。
等到親軍都尉府的護衛(wèi)來到蘇氏布行,老周早就不見了的蹤影。
“可惡,被這小子給跑了!”
“這家伙,果然狡猾!”
“想不到此人竟然如此警惕小心,看來不好辦。”
……
幾人面色凝重的吐槽了幾句,而孫平也趕了過來。看到這幾人的神情,他便知道,這一次的行動大概率是失敗了。
“幾位大人,是我太著急了,我的錯。”
孫平主動朝著幾人認錯道。
即便他不知道陳夫人到底都說了什么,但他也大概能猜到是個什么情況。
“孫掌柜,與你無關(guān),是敵人太狡猾了。”
為首的親軍都尉府護衛(wèi)搖頭道。
孫平道:“這一次我怕是已經(jīng)打草驚蛇了,之后想要抓住兇手,恐怕是難上加難。”
“不過我并未透露任何東家的消息,對方應(yīng)該還是一無所知的狀態(tài)。”
現(xiàn)在的孫平,已經(jīng)明顯沒有之前那么的急躁了。
既然對方還要來打聽東家蘇璟的情況,那就說明對方其實也不知道這一次意外的結(jié)果。
如此一來,東家就有很大可能是安全的。
蘇璟創(chuàng)造的奇跡,孫平可見過太多了,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孫掌柜,話是沒錯,不過接下來還是請你繼續(xù)保持原樣,兇手隨時有可能再出現(xiàn)的。”
親軍都尉府護衛(wèi)朝著孫平鄭重道。
他們雖然和蘇璟關(guān)系沒有多么的密切,卻是最最著急的人。
現(xiàn)在的他們,只祈禱蘇璟沒有出事,否則的話,后果不堪設(shè)想。
“大人放心,孫平明白。”
孫平點頭,又回到了蘇氏布行的柜臺前,一如往常。
金陵飯店,三樓的客房內(nèi)。
老周剛剛坐下,將偽裝的衣物和頭上的發(fā)飾給摘下。
雖然只是最簡單的換了身衣服和頭飾,但效果已經(jīng)足夠了。
大部分人對于路人的印象就很粗略,換身衣服足夠讓別人想不起來了。
“想不到反應(yīng)這么迅速,看來侯爺還是低估了仁遠伯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啊!”
老周嘆了口氣,神色無比凝重。
對于刺殺蘇璟這件事,他自然知道并不是一件正確的事情。
但大明的朝廷里,談?wù)撜_是一件很蠢的事,他是朱亮祖的人,就得為朱亮祖做事。
只不過,現(xiàn)在這全面戒嚴的局勢,著實是出乎了老周的意料。
不僅僅是案發(fā)現(xiàn)場戒備森嚴,連秦王朱棣都住在了蘇璟的小院內(nèi)。
老周想要了解任何蘇璟的消息,全都是難上加難。
唯一一個孫平,也是對方故意留下的陷阱,等著他往下跳。
還好他早有預(yù)料,算是躲過了這一劫。
同時,他直接將自己的藏身處定在蘇璟開的金陵飯店內(nèi),也算是膽大心細了。
“不行,我得盡快聯(lián)系侯爺,這邊的情況,已經(jīng)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老周想了想,自語道。
他本來的意思是,蘇璟死了最好,沒死的話,自己再親自動手。
只不過,現(xiàn)在根本沒可能,他甚至連蘇璟到底啥情況都了解不到。
直到現(xiàn)在,老周依然在為自己的主子朱亮祖著想著。
……
小院內(nèi),朱棣和之前三天一樣,早起打拳,然后在院子里找些自己能干的活。
帶來的人馬全部都撤到了外圍,這些都是朱棣的命令。
“呼……”
朱棣打完了拳。
“殿下,累不累,要不要喝點水?”
一旁的劉半仙端著茶壺水杯,朝著朱棣詢問道,那奉承的樣子,是半點都沒有掩蓋。
蘇璟的小院,現(xiàn)在是朱棣一個人住著沒錯,不過劉半仙卻是每日都在的。
“不用。”
朱棣搖頭,然后看向劉半仙道:“劉半仙,你說我這樣真的有用嗎?”
朱棣和平常一樣生活,這可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劉半仙的建議。
否則的話,朱棣哪會在這里浪費時間,只會自己也親自加入搜索蘇璟的隊伍里。
“殿下,我劉半仙不敢說什么保證的話,不過至少比陛下四處搜尋蘇公子要來的有用。”
劉半仙立刻道。
朱棣喝了口水,說道:“那你是算出來的,還是有什么理由呢?”
朱棣是真不明白,自己在這里呆著,啥也不干,對于找到蘇璟有什么意義。
劉半仙笑道:“殿下,此乃天機,我不能多說,殿下若是相信,那便聽我的,若是不信,我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天機?
朱棣搖頭:“劉半仙,雖然本王不清楚你是怎么算的,但蘇先生說過,科學(xué)才是唯一真理,你這只不過是迷信罷了。”
“哈哈。”
劉半仙笑道:“蘇公子說的也許是對的,只不過現(xiàn)在殿下還不是相信了我這算命的迷信么,俗話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蘇公子與我,或許并無對錯之分,只是殿下執(zhí)著于表面了。”
要說和蘇璟爭論一下科學(xué)迷信,劉半仙那還是很有壓力的。
朱棣的話,劉半仙完全就是樂呵呵的。
畢竟一個是真講科學(xué),另一個只是在說科學(xué)這個詞而已。
朱棣看著劉半仙,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但他也的確是暫時相信了劉半仙,這血光之災(zāi)多次示警,朱棣那都是親身經(jīng)歷了的。
現(xiàn)在應(yīng)驗了,那繼續(xù)信任下去,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妥。
“劉半仙,蘇先生最好無事,否則的話,本王不會放過你的。”
朱棣放出了威脅的話語。
或許在旁人聽來有些強詞奪理,不近人情,但朱棣身為秦王,對一個普通算命的這么說,劉半仙也毫無反抗的能力。
“殿下,我相信蘇公子吉人自有天相,殿下不如多想想這兇手的事情。”
劉半仙臉色略微有些難看,不過現(xiàn)在一切未定,倒還算能穩(wěn)住。
朱棣的威脅,這要是搞不好,真的是隨時掉腦袋的。
“此事不必再提了,這不是你該和本王說的事。”
朱棣直接冷聲告誡道。
就算是朱棣這般對于朝局不太了解的皇子,也大概能感受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蘇璟的這一次意外,絕非是簡單的意外。
而涉及到朝堂的事情,朱棣很是識時務(wù),這不是自己這秦王應(yīng)該去管的事情。
甚至了解都不應(yīng)該,否則父皇朱元璋就不會讓他只是尋找蘇璟,而不是去尋找兇手了。
劉半仙立刻點頭道:“是是,殿下,草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