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城外農民軍正在拼命制造攻城器械,大名府城內戚家軍和守城的鄉勇則在盡力加固城防,城池的攻防戰還未打響,雙方便已經開始算計對方。
農民軍針對官兵的火槍和火炮,準備的是“皮糙肉厚”的攻城車,頂上覆蓋的全是大腿粗的木樁子,就算虎蹲炮也轟不爛。
張斌針對這種笨重的攻城車準備的是油罐和火箭,虎蹲炮是轟不爛大腿粗的木樁子,但是,油罐和火箭卻能將其點著。
不過,這會兒火油還真不好找,一般人家里連炒菜的油都買不起,又上哪里去收集這么多點火用的油呢,如果是在福建,還好辦一點,棕櫚油、魚油什么的,一船一船的進購都沒問題,但大名府卻沒這地方進購去。
張斌沒了辦法,只能命人到處收購肥豬,肥肉用來榨油,瘦肉排骨什么的,則用來改善將士們的伙食,搞得整個大名府城每天都飄蕩著油香和肉香,把老百姓給饞的直流口水。
正當雙方緊鑼密鼓準備的時候,戚元弼終于從京城趕過來了,他不但帶來了任免盧象升的公文,還帶來了一百車武器裝備。
這些武器裝備都是根據戚家軍鴛鴦陣配備的,也沒什么特別,就是些腰刀、盾牌和長槍,這些都是常規冷兵器,京城武庫里面多的是,裝備幾萬人都沒問題,只是狼筅和镋鈀卻是沒有的,為此,崇禎還專門給批了上萬斤上好的鑌鐵,供盧象升打造狼筅和镋鈀的頭子。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盧象升的職位,崇禎竟然命他總督宣大、山西軍務,同時負責整頓大名、廣平、順德三府兵備,這樣一來,他不但能操練新軍,還能調動宣府鎮、大同鎮的邊兵和山西的屯衛,手下可用之兵就多了。
原本張斌只是想將農民軍打退就完事了,這會兒,有了數萬邊兵和屯衛,他的心思又活絡起來。
他雖然沒想過現在就要剿滅農民軍,但是他也不想農民軍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能控制一下,自然要控制一下。
幾萬人馬要將農民軍圍剿干凈或許有點不現實,但要重創農民軍三十六營卻不難,畢竟這會兒農民軍主力才幾萬人,而且他們裝備并不怎么樣,有個四五萬人,張斌完全有信心將農民軍打的屁滾尿流。
于是乎,兩位總督對著地圖商議開了。
這會兒農民軍三十六營主要的活動區域就是彰德府城和大名府城之間一百多里的區域,彰德府城這會兒還在農民軍手里,根據斥候回報,這會兒城中只有兩營普通農民軍駐守,總共還不到萬人。
張斌指著地圖上的安陽城道:“建斗,第一步,我們必須將安陽成拿下來,斷了他們的退路,將他們緊壓在安陽與大名之間這百余里的區域內,這樣清剿起來就方便多了。”
這個是顯而易見的,如果安陽城在農民軍手里,根本就沒法圍剿,把他們逼急了,二十多萬人圍繞著安陽城固守,沒有十萬大軍,休想剿滅他們。
他們還可以留下一部分人在安陽城斷后,然后向南逃竄,搞的你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不過,要拿下安陽城并不容易,因為農民軍的主力離安陽城才百余里,如果一天拿不下來,農民軍的主力就來了,你更加攻不下了。
盧象升盯著地圖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嘆息道:“難啊,山西的兵馬既要防北面的建奴蒙元八旗,又要防西邊還沒有渡河東進的農民軍,根本不可能全部抽掉過來,最多能調個兩三萬精銳過來。兩三萬人進攻一個差不多萬余人駐守的城池,想要一兩天拿下來很難,一旦農民軍主力回援,兩三萬人根本就不可能攻下安陽城。”
張斌卻是指著地圖胸有成竹的道:“可以讓宣大總督張宗衡率一萬精騎從潞州出發,經北邊的沙縣和武安,繞道安陽城以東隨時準備截擊回援的農民軍主力,然后讓山西巡撫許鼎臣率一萬屯衛精銳從澤州出發進攻安陽城。如果農民軍主力回援與張宗衡在安陽城以東接戰,我們就從大名壓過去,來個兩面夾擊。如果農民軍不回援,估計用不了幾天時間,許鼎臣就將安陽城拿下了。”
盧象升聞言,連連點頭道:“好,就這么辦。”
張斌得意的道:“這樣一來,一邊兩萬大軍,只要你的新軍操練好,我們就可以聯絡安陽城的張宗衡和許鼎臣兩面夾擊農民了,四萬大軍,對二十余萬烏合之眾,足夠了。”
盧象升看了看地圖,忍不住提醒道:“他們如果向南逃竄怎么辦?”
這個問題張斌自然早就想好了,他指著安陽方向道:“可以讓張宗衡率一萬精騎從安陽城沖過來,截斷其步卒的退路,至于騎兵就算了,總共才幾萬人,我們能將十多萬步卒留住就差不多了。”
這個倒是,就四萬人馬還想全殲二十多萬農民軍那是不現實的,能留下一大半就算不錯了不過,還有一個問題,盧象升尷尬的道:“如果我征調廣平和順德的鄉勇前來集結操練,廣平和順德兩府就空了,要是農民軍直接往北逃竄,豈不是能直接沖到京城去!”
張斌聞言一愣,這個問題不得不防,這個時候農民軍肯定是打不下京城的,但崇禎好面子啊,如果把農民軍逼到京城去了,讓他丟了面子,自己可就麻煩大了。
歷史上,皇太極也沒把京城拿下來,但是崇禎卻聽信讒言把袁崇煥給活剮了,究其原因,主要還是因為袁崇煥不但沒打敗后金,還讓他們沖到京城來了,外敵都打到京城來了,這可是相當丟臉的事情,崇禎這臉上掛不住,自然會心生怨恨。
如果讓農民軍“沖”到京城,跟后金沖到京城的后果其實差不多,反賊都打到京城來了,同樣是相當丟臉的事情。
張斌看了看地圖,隨即提議道:“建斗,要不這樣,你干脆直接將大名、廣平、順德三府的鄉勇集中到北邊的魏縣操練,這樣,既能阻斷農民軍北去之路,還可以與大名遙相呼應,要是農民軍不顧一切猛攻大名府,你還可以率軍在北邊策應。”
魏縣離大名才三十余里,如果要率軍支援的話,差不多一個時辰就能趕到,相當的方便,而且魏縣正好阻斷了大名通往京城的官道,在那里集結新軍就不用擔心農民軍會往北逃竄了。
盧象升對此自然是毫無意見,計議一定他便開始發出調令,令宣大總督張宗衡率一萬精騎從潞州出發,經北邊的沙縣和武安,繞道安陽城以東埋伏,隨時準備截擊回援的農民軍主力,令山西巡撫許鼎臣率一萬屯衛精銳從澤州出發進攻安陽城,令廣平、順德兩府的鄉勇即刻趕往魏縣集結。
為了加快新軍操練速度,張斌特意從戚家軍中挑選了一千精銳,去新軍中擔任各級軍官,并調副總兵戚元輔和參將戚顯宗、戚振宗幫盧象升操練新軍,同時還給他撥了一千桿槍和一百門虎蹲炮,以增加其戰力。
這都是因為兩人是自己人張斌才會這么慷慨,要是別人,他一個人都不會給,更不會送任何武器,當然,如果是其他人,武器肯定會收下他的,但人卻不大可能要他的,因為這樣一來,新軍各級軍官都成了戚家軍的精銳,那這新軍還不等于是張斌麾下的部隊啊。
當然,盧象升不會在乎這些,他知道張斌是真心幫他,并不是想控制他手里的新軍,再說,兩人本來就是自己人,手下的軍隊能密切聯系到一起自然更好。
盧象升突然率兩千鄉勇趕往魏縣倒是把張獻忠給郁悶的不行了,因為從大名府城趕往京城必須經過魏縣,他還以為官兵看出了他們的意圖,先一步派兵去把魏縣給卡住了呢。
他還不知道,一張大網正悄悄鋪開,宣大總督張宗衡已經率一萬精騎趕往安陽以東埋伏,山西巡撫許鼎臣也正率一萬屯衛精銳趕往安陽城,只要許鼎臣拿下安陽城,他們就被裝進套里了,只要盧象升新兵操練的差不多,這個套就要封口了,他們不但去不了京城,想要逃出生天都很難。
不過,形勢也不全對張斌有利,這不,盧象升剛率兩千鄉勇趕往魏縣,大名南邊的內黃就傳來急報,反賊高迎祥部進逼內黃縣城,請總督大人派兵支援。
張斌收到急報,并未派一兵一卒,只是寫了封回文,令內黃知縣組織城內鄉紳富戶家的家丁和護院,招募鄉勇,死守縣城!
他知道這是農民軍的計策,妄圖讓他分兵,他估計只要他派兵去救內黃縣城,農民軍絕對會在沿途埋伏,一萬戚家軍他們吃不下,兩三千他們要吃下還是不成問題的,他怎么可能派人去送死。
更重要的,他不想救貪官污吏。
在他看來,農民起義其實并不完全是壞事,只要在可控的范圍內,反而是好事!
因為大明有很多地方已經爛到根子里了,皇室宗親、貪官污吏、土豪鄉紳等等,就像一顆顆毒瘤,侵蝕著整個大明,而且這些毒瘤,還不能自己動手切除。
像皇室宗親,他們不但有封地,還有俸祿,他們一生下來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但是,他們還不知足,還要與民爭利,還要拼命兼并土地,拼命的壓榨老百姓,老百姓有了災荒,他們不但不拿出錢糧出來賑濟,還要拼命收租收稅,搞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但是,大明朝堂卻拿他們一點辦法都沒有,甚至是皇帝,都得把他們供著,比如福王朱常洵,他可是崇禎的親叔叔,誰敢收拾他,就算他壞事做盡,也只能任其逍遙自在。
這會兒大明的皇室宗親已經達到三十余萬,他們兼并的土地超過大明所有耕地面積的六成,他們占著大明大半財富,對大明卻一點貢獻都沒有,還要不斷壓榨老百姓,逼迫老百姓造反。
更為恐怖的是,他們的生育能力還相當強,幾乎每隔二十年,人數就會翻一倍,也就是說,再過幾十年,大明皇室的人口就會超過百萬,那時候,恐怕大明所有的土地都會被他們兼并!
這顆毒瘤不除,要救大明幾乎是不可能的。
還有貪官污吏和土豪鄉紳,關系可謂盤根錯節,朝堂之中的官員,大部分都跟這些人有直接或者間接的聯系,或者說,大明朝堂這會兒已經成為貪官污吏的天下,清正廉潔的官員屈指可數。
更為可怕的是,你明明知道他們是貪官污吏還不能動他們,因為你動一個就會牽出來一大串,到時候各種栽贓誣陷,各種莫須有的彈劾,簡直能把你淹沒。
這些人,就算你權傾朝野也無法收拾,因為你根本就收拾不了他們,反而會被他們收拾,現今之計,唯有劍走偏鋒,借刀殺人。
而農民軍正是這把刀,他們可不管你是什么皇親國戚,也不會管你叔伯舅爺是什么高官,反正,老百姓說好,他們就不殺,沒人說好,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直接拖出去砍了!
崇禎朝這場農民起義其實是一個機會,一個破而后立的機會,農民軍會清除所有毒瘤,所過之處都會經過一場洗禮,只有真正清正廉潔的官吏他們才不會殺,只有真正對老百姓好的土豪鄉紳他們才不會殺。
現在大明的朝堂上下,兩京十三省真找不出多少清正廉潔的官員了,所以,農民軍所過之處就是殺殺殺,基本上沒有什么活口。
張斌認為,這樣正好,皇室宗親,是要有人給他們敲敲警鐘了,官場這風氣,也應該殺一殺了。
他不能出手,就讓農民軍出手,作惡多端的皇親國戚,死;貪污腐敗的官員,死;為富不仁的土豪鄉紳,死!
所謂不破不立,只有這些人殺的差不多了,大明才有救,只要這些人殺的差不多了,大明就能救活。
所以,對于內黃的急報,他采取了放任不管的態度,你要是為官清正廉潔,就算縣城被破了也沒事,你要是貪官污吏,被農民軍收拾了也好。
是好人,不需要他去救,是壞人,他也不想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