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南日水寨就位于忠門半島莆禧所的南部海角位置,這里和湄洲島隔海相望,相距不過只有數里遠的距離。
這里也是興化府的門戶之地,北邊就是平海灣,隸屬于興化府的平海衛,莆禧千戶所和平海衛正好扼守住平海灣,緊鄰南日水道,和南日島隔海相望,相距也不過只有三十多里遠。
近期因為福建巡撫要對南日島用兵,在福建沿海一帶大舉釘封船只,禁止商船入海,所以使得平日里航運繁忙的南日水道變得冷清了許多。
而且因為官軍開始進駐平海衛和莆禧所,戰船也開始朝平海灣和興化灣集結,使得興化府一帶的局勢顯得緊張了許多,就連一些漁民也被禁止出海,官府的說法是防止漁民通賊。
在沿海一帶的許多地方,官軍開始派駐哨崗,監視海面上船只的情況,嚴防海狼船隊在這個時候進襲興化府沿岸。
但是這樣的行動卻給當地沿岸的百姓帶來了很大的危害,這個時候官軍的軍紀已經相當敗壞,加之官兵糧餉不足,又有就地就糧的習慣,大量的官兵抵達這一帶之后,以各種名義開始向當地的村寨進行攤派,令這一帶的各村各寨給他們提供酒食,算是勞軍。
雖然這種事是由村寨之中族長或者保長以及有頭有臉的士紳出面,但是實際上負擔卻基本上都被轉嫁到了那些農戶和窮人身上,這已經成為了大明的慣例,越是有錢人,就越是出錢少。
另外還有官軍要求各村寨在派糧的同時還要出人,給官軍幫忙干活,出工的事情,自然而然大戶人家是不會去的,又加派到了最窮的農戶身上,以至于許多農戶因此而徹底破產甚至家破人亡。
但是官府才不會管這些事情,興化府當地的府縣當官的現在也很緊張,因為南日島就在他們的轄地之中,福建官府要對南日島用兵,自然而然他們的負擔最重,對此興化府的當官們對此頗有腹誹。
畢竟海狼在占了南日島之后,比起之前的鯊魚幫對興化府沿岸的襲擾和破壞要少了很多,這兩年之中,興化府地面上還算是相當平靜,但是正因為這個朱欽相來了之后,卻打破了這里的平靜。
先是惹得海狼前幾個月大舉襲岸,這才剛剛消停下來,接著巡撫大人便又要調兵遣將攻打南日島。
結果搞得興化府境內是雞飛狗跳,而且還要承擔相當一部分為官軍的輸糧以及軍餉,使得興化府的負擔陡然加重了許多,這些錢從什么地方來?當官的肯定不可能自掏腰包,來滿足軍隊的需要的,肯定還是轉嫁到老百姓頭上。
不過也有些當官的對此歡呼雀躍,但凡每一次加餉,對于官府來說都是一場狂歡,不少當官的就能趁機從中再打撈一筆,中飽一下他們的私囊了,這種機會并不是很多,碰上了是決不能放過的。
所以興化府沿岸一帶的老百姓頓時陷入到了一場災難之中,被這些官軍搞得是民不聊生。
而坐鎮南日水寨的正是當初被朱欽相招至福州府的那個劉應龍劉游擊,他身為興化府海防游擊,自然而然要坐鎮在南日水寨,負責調動指揮聚集在這里的水師戰船。
而南日水寨自從遷至了這里之后,雖然當初建的還不錯,但是經過幾十年下來,這里并未再進行過大幅的擴建和修繕,現如今的南日水寨早已是破敗不堪,在水寨外面的沙灘上,可以看到被丟棄腐爛的不少戰船的殘骸,有些船已經被拆解,將有用的船板拆卸下來,作為修補其它戰船之用。
而南日水寨以前擁有的幾十條戰船,到了這個年頭的時候,也僅剩下了不足十條還看看能用,就連碼頭棧橋,現在也只剩下了兩座還能使用,另外兩座棧橋,也已經因為常年失修,這時候已經垮在了水中。
幸好近期朱欽相在了解了南日水寨的情況之后,想辦法調了一些銀子,重修了一下南日水寨的兵營屋舍,另外又想辦法給南日水寨補充了幾條新造的戰船,但是一時間卻無法給他們補充好的火炮。
所以雖然南日水寨獲得了一些戰船,但是也只能將以前戰船上拆下的舊炮裝上這些新船,實際上戰斗力提高并不是很多。
不過這一次朱欽相也沒有逼著劉應龍率領這么點戰船,出海去找海狼的麻煩,而是從泉州、福州和漳州等地,調集了一些水師戰船,集結到南日水寨和平海灣之中,增強了這里的水師戰船的數量和實力,這才使得這里的戰備情況好了許多。
這段時間南日水寨空前的熱鬧了起來,不斷有其它地方的水師戰船駛向了南日水寨,使得南日水寨近期碼頭爆滿、
這些新到的戰船到了這里之后,要補充彈藥、糧食、淡水,還要檢修一下船上的纜繩帆索以及船舵,船上的官兵也要下船休息,這些吃喝拉撒的事情自然劉應龍也要管。
看著擠在水寨外面的這些戰船,劉應龍頗為無奈,還有一絲擔憂,雖然眼下看來,南日水寨的官軍水師實力大增,但是實際上這些官軍戰船到底戰力如何,劉應龍是很清楚的。
上一次南居益集結福建各地水師以及陸上官軍進擊澎湖紅毛人的時候,劉應龍就隨軍參戰,當時他也見識到了紅毛人那些大帆船的厲害,紅毛人的那些大帆船,船體高大,火力充足,每條船上最不濟也裝有十幾門紅夷大炮,一旦開火的時候,硝煙遮云蔽日,可以以一當十橫行海上。
說起來當時南居益調集了大批水師戰船,但是大明的這些戰船和紅毛人的戰船一比,實在是寒酸的可憐。
大明最大的戰船也就是四百料的福船了,這種戰船平時看起來不小,很是威風,可是一旦和紅毛人的大帆船放在一起再看的時候,就顯得小的可憐,而且紅毛人的大炮威力十足,船體堅固異常,而大明的戰船上的火炮都是一些小炮和舊炮,火力根本在紅毛人面前拿不出手。
之所以后來大明的官軍還是控制了海面,那只能說是大明采取了蝗蟲戰術,以絕對數量上的優勢,壓制住了紅毛人的船隊,拼的是官兵的命,才算是堵住了紅毛人的戰船。
可是現在他們要對付的是海狼,近期劉應龍派人到處打探,多多少少的了解了一些海狼的實力。
現如今這南日島的海狼們,已經比當初褚彩老來攻南日島的時候,又實力大增了許多,據細作回報,海狼眼下擁有各種戰船數量不下百條之多,而且這些船上都裝了不少的大炮。
雖然海狼的戰船和大明官軍的戰船本質上并無多大的區別,但是海狼的戰船大多數都很新,而且相對比較結實堅固,船齡很短,一些船還在南日島船寮進行了加固,使得它們可以承載更大的大炮。
而且據傳海狼擁有不少像紅毛人那樣的紅夷大炮,褚彩老當初就在海狼的船隊面前,吃了大虧,現如今要大明的水師去對付這些海狼的戰船,劉應龍憂心忡忡,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帶著大明的水師戰船,還能像上一次對付紅毛人那樣,能困住他們。
現在雖然朱欽相這個巡撫大人想辦法調來了貌似不少水師戰船,但是仔細瞅瞅看,這些水師戰船之中,能稱得上是新船的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陳年舊貨,而且是數量上也不見得就比起海狼占有多大優勢。
雖說他們去年勉強將紅毛人逐出了澎湖,但是參戰的官兵其實都心里清楚,他們是以多勝少,靠著狼群一般的戰術,貼上去死纏爛打才勉勉強強的控制了海面,紅毛人當初只有幾條大帆船,剩下的幾條船大多都是小船,根本架不住他們人多勢眾。
但是眼下他們要去對付的是海狼,海狼是誰?海狼可是剛剛把褚彩老這個大佬大敗不久的一幫家伙,褚彩老這些年來,縱橫于福建廣東沿海一帶,官府始終都拿他沒有辦法,現在連褚彩老都被這伙海狼打的滿地找牙,他們這么點戰船,能是人家的對手嗎?
可是這話他也沒法對朱欽相說,這個現任的福建巡撫根本聽不進去他們這些武將的話,單是憑著一些道聽途說的消息,便認為海狼實力并沒有多強,覺得調來這些水師戰船已經足夠對付海狼了。
劉應龍一想到這里,就暗自搖頭,現在朱欽相已經調來了大批官兵,并且釘封了許多商船,做好了要攻打南日島的準備,現如今可以說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至于這一仗到底能打成什么樣,劉應龍心中一點底都沒有,他只能受命在這里整裝待發,接下來至于是贏是輸,他只能暗自祈禱老天保佑了!
看著在水寨碼頭擠得滿滿當當的這些水師戰船,劉應龍轉身想要走回水寨之中,跟這次前來這里的那些各處的軍將們見見面,布置一下這一次出戰的行動,可是他轉身的時候,忽然間又產生出一種不安。
于是他又停下了腳步,朝著碼頭附近擠作一團的這些戰船望去,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現如今陸上官府和官兵折騰的這么熱鬧,按理說海狼那邊不可能不知道,肯定是早已聽聞了風聲,而且南日水寨這邊船來船往,又和湄洲島隔水相望,只要在湄洲島上,就能看到南日水寨這邊的情況。
假如海狼這一次要是先發制人的話,不等他們官軍先動手,便殺將過來,而這會兒他們什么都沒準備,一旦海狼的船隊殺過來的話,那么還不把他們一鍋端了嗎?
想到這里,劉應龍就打了個冷戰,趕緊不自覺的朝著遠處海面望去,但是海面上空蕩蕩的,并沒有什么船影,于是他轉身大步走回了水寨之中,令人立即給他備一條快船,他要到莆禧千戶所那邊,面見一下現在坐鎮在莆禧所那邊的副總兵張嘉策,給他提個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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