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看著有點兒失態的十八皇叔,沒有急著回答,端起茶杯示意了皇叔一下,一飲而盡之后,這才緩緩地說道:“沒錯,就是皇叔想的那樣,當然,這只是小侄目前一個不成熟的想法,當然具體怎么去做,還需要深思熟慮之后,才能定奪!”
沒有去端起茶杯,聽了朱高煦的話之后,朱楩這才稍稍的恢復了一下情緒,下意識的朝著周圍掃了一圈,如同驚弓之鳥一般,看得出他真的是有點兒怕了。
“皇叔,您放心好了,都是小侄的人,絕對不會泄露出去的!”
朱高煦哪里還看不出來朱楩的擔憂,畢竟他們這會的話題可是涉及朝廷的一名封疆大吏,同樣是頂級勛貴家族,深究的話甚至都能扯的上“干親”了。
當初,朱元璋、馬皇后還沒有孩子的時候,可是把沐英收為養子,更是視為己出的,即使后來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是親自恢復了他的原姓“沐”,也即所謂的沐浴皇恩啊。
朱元璋也是對沐英這個不是親生、勝似親生的養子非常重視,收復云南之后,就命令他世守云南,可見是多么的信任。
當然,后來又把自己的親兒子封到了云南,也很好理解,皇帝嘛,不論是從多疑的本性還是平衡的角度來講,這些都是無可厚非的。
沒有監督的權利,最后容易讓人生出不該有的念頭和野心啊。
“煦兒,你該不會真的想把他們……”
總算感覺到了一絲心安的朱楩,說著比劃了一個手勢。
說實話,朱楩對于自己的護衛,可是嚴重不信任的,他很清楚,其中絕對有著別人的眼線,至于是哪方面的,其實也很容易就猜出來。
只是,他可不是朱高煦,幾乎都快成了一個“破落”王爺,面對這些唯一能做得也只有忍住了。
“哈哈,看來皇叔被沐氏兄弟欺負的有點兒慘啊。也好,就算給皇叔這個面子,那您看是只誅首惡,還是……”
看著一臉緊張表情的十八皇叔,朱高煦也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嚴肅地把最終的決定權交給了跟前的十八皇叔。
朱高煦從始至終都沒有說出要殺人的話語,這些都是朱楩自己猜測的,同時這也是朱高煦給他下的一個套,很明顯朱楩對沐氏怨念很深,輕而易舉的就跳了進來。
當然,如果他真的恨得刻骨銘心的話,朱高煦也不介意下狠手。
說實話,這一路行來,有關沐氏的處置問題,朱高煦也是思考了很久,只是還沒有做出最終的決定罷了。
“哈哈,太好了,沒想到我這出了云南之后,竟然還能好好的出一口惡氣!煦兒,你看,要不然就把沐氏連根拔起吧!”
果然,除了名頭比他高,其他方面處處受壓制的朱楩聽了朱高煦的話語之后,暢快地笑出聲來。
只是,真得要把沐氏趕盡殺絕的話,他卻是沒有這個膽子和魄力的,最后還想著把主動權交還給了朱高煦。
“煦兒,還是算了吧,黔寧王也是本王的哥哥,若是真的把他的子嗣殺絕的話,世人怎么去看待我朱明皇室?”
沒等朱高煦回答,朱楩就改變了主意,緊接著說道。
意識到這竟是出自自己之口后,朱楩是秒慫了,今時不同往日,他還是怕了。
仔細想一想,除了積極排擠自己之外,沐氏對于整個大明來說也是忠心有加的,而且更是保證了云南這個邊疆地區的穩定與安全,于情于理沐氏都不應該有那樣的結局。
“不行,他沐晟如此針對、陷害與你,小侄絕對是能那么輕易的放過他的。皇叔你要明白,他到底是姓沐而不是姓朱,姓沐的真以為咱們治不了他們嗎?”
可惜,朱高煦這坑都挖好了,絕對不能夠讓十八皇叔輕飄飄的幾句話就給打消了,這樣的話還怎么讓他感激自己啊。
這位皇叔,雖然因為自己之前送的禮物,勉強是不再怨恨自己了。
但是,朱高煦可是想著把自己這位小皇叔拉到自己的陣營呢,到時候一起出海的話,也好有些“志同道合之輩”。
果然,看到朱高煦還是一力堅持,朱楩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誰讓他剛才一時沒有管住自己,竟然說出置沐氏于死地的話。
就像剛才他解釋的一樣,沐氏不僅沒有錯反而有功,若是跟前這個侄兒真的聽了自己的話,把他們趕盡殺絕的話,到時候絕對是一件震動天下的事件。
而他自己,最先提出來的始作俑者,絕對是跑不掉的。
他朱高煦或許會不好過,但是作為“幕后主使”的自己,絕對是更難過的。
到了那個時候,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絕對要有人負責的,他清楚沒有人會幫他說話的,他可不想,也背不起這口大鍋。
“難道,自己真的太恨沐氏了?”
朱楩心中暗道,侄子只是說了一句,自己竟然沒有忍住心中的怨恨,直接就表現出了巨大的恨意!
“煦兒,沐氏殺不得啊,至少是眼前還殺不得啊!”
朱楩這會兒也是坐不住了,站起來看著朱高煦的眼睛。
還好,他這會是坐著的,否則朱楩只能夠仰望了。
“哎呀,皇叔,您看您,有什么事坐下好好說、好好說。”
看著緊張不已的朱楩,朱高煦知道自己給十八皇叔挖下的坑,總算把他給坑了進去。
“只是,皇叔,這提出要殺他們的是您,這不殺他們的也是您,您老人家總得給小侄一個理由吧。”
等到朱楩強忍著心中巨大的不安坐下之后,朱高煦再次把“鍋”給他好好的緊了緊,給他把茶杯滿上之后,一臉無奈地看著朱楩說道。
其中的意思表達的也是很明顯,我漢王——朱高煦怎么也是當今大明赫赫有名的人物,就算您是俺的親皇叔,也不能這樣耍俺玩吧?
感覺已經被坐實了的朱楩,知道這鍋是甩不掉了。
為今之計必須要打消掉朱高煦殺人的決心,朱楩知道朱高煦真的敢這么做的,端起茶杯一口喝完了,穩了下心神之后,這才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無奈笑容。
“沒錯,你皇叔我是非常恨他們,但是也只能怪我自己,沒有你的那身本身,倒是和你的……”
說到這里,朱楩卻是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發現心神震動下,他好像又說錯話了。
“哈哈,是狂妄跋扈吧,沒事,皇叔盡管說,小侄做過的事情從來不否認。”
朱高煦倒是一副滿不在乎的神色,重新給他們二人的杯子滿上。
“呵呵,你看皇叔這張嘴,不會說話,如果有什么說錯的地方,煦兒你還擔待著點。”
朱楩一臉不好意思的表示了歉意,形勢不如人啊。
“哈哈,皇叔您這話就客氣了,都是一家人,能有什么,你老人家就趕緊說吧。”
看著眼前表現的有些唯唯諾諾的皇叔,朱高煦不由得有點兒慶幸,還好父皇他老人家不像老爺子能生。
什么多了都不稀罕,皇子多了也一樣啊!
“皇叔脾氣性格不好,又沒有你有那么大的本事,在云南不老老實實的蟄伏,反而處處挑釁,不被針對才怪。皇叔現如今也是看明白了,落得如此下場也是技不如人,也怪不得別人!”
第一次向別人吐露這些的朱楩,不由得是一陣唏噓,經歷了那么多,他也是看明白了很多事情。
一切的根本,還不是因為他自己太草包了。
就像第一次被廢為庶人的時候,就是因為自己太過弱小,連自己的封地都沒有掌控,被沐春告發之后,直接就被自己的侄子給當成了嚇唬猴子的那些“雞”中的一員給“殺”了。
不要說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哪一個親王是老老實實的,不犯點錯的話,那更是不得了,別人還以為你要“養望”呢。
好不容易當初的那只“猴子”反客為主,自己這只“雞”也被平了反,重新為王。
而且還把沐春那個老對頭熬死了,只是還沒等他得意一番,就迎來一個更難纏的沐英,最終落得個如此下場。
若是當初自己夠強的話,沐氏還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排擠自己嗎?
若是當初自己不是二十幾個弟兄之中最弱的那幾個,允炆那小子還敢拿自己開刀嗎?
若是當初自己掌控了云南的話,四哥還會把這個比自己還要跋扈許多的侄子換封到云南嗎?
所有的一切,還不是因為他自己太弱了,甚至連應盡的本分都沒有做到,就連自己的封國都掌握不了,怎么讓別人對你另眼相待呢?
現如今,他只能夠接受現實,落得如此下場,他又有啥臉去埋怨別人呢?
還好,自己這個王爺雖然不合格,至少還活著,封國也在。
不像那個狠心的侄子,比自己還不合格,大好的皇位都被他自己給作丟了,人現在也是不知所終,更可憐啊。
每每想到這些,朱楩苦悶的心情總會好上許多。
比丟人的話,他比自己更丟人,縱觀古今不合格的王爺太多了,但是占著大好局面被篡了皇位的,可是沒有幾個的……
“皇叔,你這也太妄自菲薄了,還不是因為他們沐氏在云南經營日久。”
看著情緒低落的朱楩,朱高煦趕緊勸說了一句——雖然他說得都是事實,朱高煦也是很認同,但他畢竟是自己的長輩,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哈哈,你就別哄皇叔高興了,我自己是怎么個情況,我比你更了解。不過,你這后半句說的確實很對,沐氏畢竟在云南經營了二十來年了,這點你必須要考慮。”
朱楩低落的心情也沒有持續很久,馬上就恢復了過來,哈哈一笑道。
“是,皇叔說得對,沐氏在云南經營了二十來年,勢力遍布全省,更是抵御、鎮壓著邊疆諸蠻。但是,那里畢竟是大明的云南,現在父皇把它封給了我,只要這個大義在手,相信,現在害怕的應該是他們!”
朱高煦同樣是哈哈一笑,很明顯,已經脫離了帝國核心圈子的朱楩,對于最新的消息還是沒有了解的。
但是,朱高煦知道,朱楩不清楚,沐氏絕對是很了解的,他們家可是有人在京城的。
畢竟,他的小妹常寧公主,在去年的時候,可是下嫁給了故黔寧王沐英的五兒子沐昕的,所以理論上他們都是親戚來的……
“煦兒,你這話何解?”
聽完朱高煦這話,朱楩真的是一頭的霧水,就像朱高煦分析的那樣,他真的對此是一點兒不了解。
“哈哈,看起來皇叔是沒有注意啊,今天小侄率領的軍隊,難道您就沒有發覺他們和一般的大明軍隊有何不同嗎?”
“什么不同?額,這點皇叔還真的沒有注意,怎么?”
被朱高煦這么一問,朱楩有點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他總不能說,當時只想著四哥會給出一個什么樣的交代,內心之中更是充滿了忐忑不安,哪里還有心思去管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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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此事容后再說,到時候侄兒給您演示一番。不過,如果皇叔真的不愿意讓侄兒為您報仇的話,那總得找個好的辦法處置他們!”
朱高煦哈哈一笑,暫時賣了個關子,繼續把話題扯了回去,更是把鍋再次用力地按了按!
“什么?煦兒你決定不殺沐晟了,太好了!”
朱高煦話音剛落,朱楩這邊就一臉興奮的大聲說道,簡直就比他自己逃過劫難還要高興。
不過,如果朱高煦真的因為他的原因把沐氏給咔嚓了,對他來說還真的是一場大的劫難,說不得又得回到福建漳州去……
“哈哈,煦兒能為皇叔如此考慮,我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是多余的,來,咱們以茶代酒!”
心中的不安總算去除的朱楩,端起手中的茶杯,一臉感激地對著朱高煦說道.
“好,以茶代酒,小侄敬皇叔一個!”
喝茶的話,朱高煦從來就沒有慫過,沒辦法——腎好!
朱高煦知道,這樣一來,這十八皇叔差不多就算是被他拉上了船,接下來只要綁結實了就行了。
“既然這沐氏殺不得,不知皇叔有何高見,總不能還像您在的時候那樣,小侄忍受他們的挑釁吧?說句皇叔不愛聽的話,這種事,小侄是忍不得!”
等到兩人放下了杯子,朱高煦第一根綁他的繩子就丟了過去。
既然要殺人的是您,不要殺人的也是您,現在做侄子的都聽了您的,但是您必須要給出一個新的解決方法,否則的話,這鍋還得你繼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