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2章 千古難題

嚴嵩這樣一個少年神童出身，書法文章都過硬，極具文藝氣質(zhì)的人，卻成為奸臣典型符號，被罵了幾百年，難道只是因為貪污受賄、諂媚迎上、拉幫結(jié)伙、黨同伐異、毫無底線嗎？

其實以上這些都不是根本問題，或者說這不是獨屬于嚴嵩的問題，這是古今中外全人類的問題。

嚴嵩的真正問題在于尸位素餐、禍國殃民，這是根本洗不白的，也別說都是嘉靖皇帝背鍋，并不完全是。

舉個例子，當(dāng)嘉靖二十九年北虜沖破邊墻，打到京師周邊燒殺搶掠，京城震動時，嚴嵩身為首輔，居然什么都不做，只顧閉門寫青詞。

因為什么都不做，就不會有錯，就不會承擔(dān)責(zé)任，然后只要再找個替罪羊就行了。

反正北虜搶一把就走了，管他干什么？苦一苦軍民百姓就完事了。

堂堂一個首輔，遇到外敵入寇就是這種不做人的態(tài)度，被罵幾百年也是理所應(yīng)該的。

秦德威不想成為歷史上嚴嵩那樣的人，所以才會發(fā)出“還是做個人吧”的感慨。

身為穿越者，要是混成了加強版嚴嵩，那簡直就是穿越者之恥了。

反正聽到秦中堂說完這句話，方舍人頓時感覺秦中堂的本就很高大的身影更加高大了，充滿了人格的力量。

這時候，有消息經(jīng)東安門、東華門一路接力傳遞到文淵閣，一位叫馮恩的戶部員外郎，在會同北館對日本國使節(jié)團大打出手！

起因是有部分日本國使團成員對勘合發(fā)放不滿，喧嘩圍攻馮大人，然后馮大人就直接開打了。

秦德威聞言搖搖頭，這事就算不在預(yù)料之內(nèi)，那肯定也在情理之中啊。

馮老爺從來就不擅長處理那種紛亂復(fù)雜的情況，他的思路也很簡單，能動手就別吵吵，簡單直接。

于是秦德威就又打算先去會同館現(xiàn)場，方舍人便提醒道：“中堂剛才說過，要去西苑請求面圣。”

秦德威就吩咐道：“你去西苑迎和門那里，告訴一個叫徐妙璟的錦衣衛(wèi)官，陛下什么時候召見入直無逸殿的郭勛、朱希忠、夏言、嚴嵩等人時，速速告知我！”

雖然秦中堂沒說出目的是什么，但是以方舍人的智商，稍加揣測就猜出來了。

大同、山西發(fā)生了如此嚴重的北虜入寇事件，皇帝多半會召見在西苑侍奉的文武大臣問策。

秦中堂肯定是想趁著皇帝召見大臣商議的時候，再跑過去求見，然后就能順理成章的參與進去了。

如果發(fā)揮出色，說不定又能當(dāng)場從內(nèi)閣手里搶奪一些權(quán)力。

方舍人恍恍惚惚，彷佛剛才秦中堂一瞬間的人性光輝只是個錯覺，條條大路通京師，所有道路的終點又是爭權(quán)？

不過身為大臣，爭權(quán)嘛，不寒磣。

特賜可以出入東華門的秦德威，半刻鐘就能抵達會同北館現(xiàn)場，所以剛才消息傳遞的也迅速。

等秦中堂趕到時，場面已經(jīng)“平定”下來，大批東城兵馬司、巡捕營的弓手、官軍趕到，控制住了現(xiàn)場。

七八個日本國使節(jié)團成員整整齊齊的擺在前院地面上，正被醫(yī)士驗傷。

另一當(dāng)事人馮老爺站在門房里，接受東城巡城御史陳春的“質(zhì)詢”。

秦德威站在門外，對馮老爺問道：“你沒有受傷吧？”

但馮老爺沒理睬秦德威，反而對巡城御史陳春說：“我跟這位秦學(xué)士不熟！陳大人不必顧忌秦學(xué)士的面子，秉公執(zhí)法就好！”

陳御史詫異的問道：“馮大人此言當(dāng)真？”

馮恩正氣凜然的說：“我從親民官一直做到巡鹽御史，我當(dāng)然知道，公事要講究的就是三點，公正，公正，還是公正！

所以陳大人不必有任何顧慮，請你秉公處置此事，該彈劾就彈劾，我打了日本夷人事實俱在，絕對沒有怨言！”

陳御史贊道：“馮大人此言壯哉！那本官也就秉持公正，不會刻意偏袒馮大人了！”

馮恩得意的向秦德威使了個眼色，伱馮老爺永遠是你馮老爺！

忽然又聽到陳御史繼續(xù)說：“本官自然會向朝廷奏明，馮大人剛正果敢，威震夷狄，立身清廉，絕無里通外國之可能，正適合代替大明向夷人宣示國威，可推舉為重設(shè)的寧波市舶司主官！”

馮恩愕然道：“你管這叫公正？”

陳御史一身正氣的說：“馮大人不要胡亂猜疑，本官哪一句不公正了？”

馮恩猛然轉(zhuǎn)頭，望向站在門外的秦德威，惱火的叫道：“你秦德威能不能給別人一分尊重？這御史是你提前安排的人？”

秦德威讓別人都散開，單獨領(lǐng)著馮老爺邊走邊說，“這跟尊重不尊重沒關(guān)系，不讓你留在京師朝廷里，也是為了你好。”

馮恩更惱火了，“我留在京師，怎么就不好？”

秦德威高深莫測的答話說：“你連一個最簡單的問題都解決不了，就別想著留在京師了。”

馮恩的理智已經(jīng)告訴自己別去上鉤，但還是習(xí)慣性的說：“什么問題？”

此時剛好走到皇城東安門，東安門內(nèi)有金水河流過。

正對著東安門，有一座橋從金水河上跨過，名字叫皇恩橋。

站在皇恩橋上，秦德威指著橋下金水河，直接靈魂拷問道：“如果我和夏首輔都掉進了金水河里，你先救哪一個？”

馮恩頓時陷入了深思，這個問題怎么就這么難呢？

又走了一小段路，秦德威想起什么，指導(dǎo)說：“還有，你今天這事辦得就不對，何必如此粗暴！”

馮恩還在想那個先救誰的千古難題，心不在焉的回應(yīng)說：“你就給了幾張勘合，哪里夠他們分的！不患寡而患不均，肯定要鬧起來，不快刀斬亂麻又能如何？”

秦德威答道：“你應(yīng)該坐在屋里，一個一個的傳見他們，每人給一份密封的紙封。

里面有幾份是真正的勘合，其余大部分都是空白。然后你再要求倭人，離開大明之前不許拆開看，否則勘合作廢！

如此這些倭人只會彼此猜疑，不至于當(dāng)場鬧事，以后與我們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馮老爺攥起了拳頭，“我有理由懷疑，你是故意不肯提前說的。”

前面就是宮城東華門了，秦德威一個箭步，溜進了門洞里。

馮老爺想追上去打，結(jié)果被守門的禁兵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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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