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收穫 （上）

不需要打第三輪，兩輪齊射，已經足夠開闢出足夠的空間。早有準備的鄧子龍一聲令下，忍耐多時的張樹、李盛等人，手攀繩索迅速向佛郎機船滑落。

身材高大的紅毛海盜和大食海盜，抱頭鼠竄，各不相顧。倒是有十餘名來自倭國的海盜，在一名姓來島的頭目帶領下，堅持要死戰到底。然而，他們的勇氣，能起到的作用卻微乎其微。率先落下來的李盛轉身跨步，順勢來了一記夜戰八方，逼得衆倭寇不得不踉蹌後退。緊跟著順著繩索滑下來的張樹、張重生、顧君恩等人迅速向李盛靠攏，眨眼間，就以後者爲核心，組成了一個標準的小三才陣。

列陣而戰，陸上與船上就相差不多了。大夥彼此照應著向前推進，將倭寇們推得節節敗退。一名紅毛海盜在甲板上轉了兩個圈子，終於又意識到自己無路可逃。咆哮著從側後方殺向了張樹。卻被張樹身側的顧君恩一腳踢飛出去 ，趴在桅桿旁大口大口地吐血。另外一名大食海盜躲在酒桶後 ，悄悄舉起了短銃，正準備扣動扳機，頭頂上卻忽然一暗，有隻偌大的鐵劍當空拍了下來，將他的腦袋拍了個稀爛。

“當！” 藉著大鐵劍上傳來的反作用力，李彤雙腳穩穩落地，擰腰，跨步，雙臂發力揮劍橫遭。將一把悄悄刺向自己的西洋劍，直接掃成了爐鉤子。

西洋劍的主人被震得手臂劇痛，尖叫著轉身逃命，被他又是一劍從背後掃過去，“噗！”，在脊背上掃出一條兩尺寬的傷口，血流如瀑！

“呀呀呀…”兩名南洋海盜走投無路，大叫著衝上前拼命。對於這種程度的攻擊，李彤早就應付得極爲熟練。嘴裡猛然發出一聲斷喝，“找死！”，身體同時向前跨步，在電光石火間，從二人配合的空檔處穿了過去。隨即，雙手揮劍向後猛抽，將其中一人的腦袋抽上了半空。

另外一名南洋海盜被同伴的無頭屍體，噴了滿臉的血，慌忙擡手擦臉。這個動作，直接要了他的命。藉著鐵劍橫掃之勢轉過身來的李彤擡起右腳，猛地來了一記斜踹，“咔嚓——”，將此人的小腿骨踹了個粉碎。

“啊——”小腿骨折的海盜栽倒於地，丟掉兵器，痛苦的在血泊中翻滾。李彤對他看都懶得多看一眼，拎著滴血的大鐵劍，直奔正在試圖放下小船逃走的海盜船長尤金斯。

“乒——” 尤金斯聽到了沉重的腳步聲，連忙舉起短銃射擊。慌亂之中，鉛彈卻連李彤的寒毛都沒擦到一根。想要再次裝填，顯然已經來不及。他一邊將手中短銃當做飛錘，狠狠砸向李彤面門，一邊啞著嗓子大聲呼救，“攔住他，攔住他。回去後，每人五十匹明國一等絲綢，絕不反悔！”

縱橫海上多年，他身邊總得培養幾名鐵桿心腹。這些人知道如果被持劍衝過來的高大明國人追上，他們肯定連駕駛小艇順著洋流一賭運氣的機會都剩不下。因此，咬著牙發出一連串悲鳴，結伴撲上。

甲板上空間有限，人多的一方，總能佔一些便宜。在他們的捨命阻攔下，李彤接連兩次強攻，都被硬生生堵住，只能耐下心來，一邊圍著這些人遊走，一邊尋找新的突破口。

尤金斯大喜，手忙腳亂繼續去釋放逃生專用的小艇。才堪堪鬆開了繩索，耳畔就又傳來了一聲輕叱，“看刀！，緊跟著，有個火紅色的影子，拉著纜繩從半空中飛掠而至，手中的倭刀快如閃電，“咔嚓”一聲，將放小艇的繩索斬做了兩段。

那火紅色影子，偷襲得手之後，竟不殺尤金斯搶功。而是單腳在船舷上輕輕一點，隨即，又如不死鳥般騰空而起，拉著纜繩撲向了一名正在堵截李彤去路的海盜，鋼刀藉著飛行的速度向下快速抹動，“受死——”。

幾根胡蘿蔔般的手指飛上半空，一把鋼叉快速落地。十指連心，受傷的海盜放聲慘叫。半空中的鋼刀迅速回轉，瞬間又切開了他的喉嚨。

“噗通！” 在重力的作用下，小艇加速下落，在海面上激起一片水花。緊跟著，就被海浪推開，迅速滑出了數丈遠。

“魔鬼，魔鬼！” 本打算跳上小艇，一邊漂流一邊等待過往船隻搭救的尤金斯，徹底絕望。大罵著轉過身來，彎腰從地上重新一把鋼刀，上下亂揮。

他手下的心腹死士，不知道後路已經消失。兀自咬緊牙關，同時抵擋正面遊走的李彤和半空中飄忽不定的王二丫，寧死不肯讓開道路。就在此時，劉繼業也大叫著衝過來，“不想死就閃開！”，未等海盜們明白他的意思，魔神銃的銃口已經頂著其中一名海盜的心口開火。“砰”地一聲，將此人打得倒飛而起，直接落向了水面。

單手倒拎起造價高昂的魔神銃，劉繼業竟毫不猶豫地直接拿此物當做了鐵棍，再度奮力向前斜砸。先將另外一名海盜手中的兵器砸飛，又一棍將此人砸了個腦袋開花。

倉促組成的攔截隊形瞬間破碎，海盜們失去配合，各自爲戰。劉繼業也不繼續追殺，仰起頭，衝著半空中盤旋的紅色身影大聲高喊，“二丫，這邊，小心腳下！”

“你自己也小心！” 王二丫衝著他甜甜一笑，剎那間，從頭到腳都灑滿了陽光。在令人迷醉的晨曦中，她的身影驚鴻般下落，與劉繼業肩膀並做肩膀，迅速站成了人字型。

“死——” 張維善雙手持著鋼鞭，恰好殺到。一名海賊慌不擇路，跌跌撞撞衝到了他的面前。他毫不猶豫揮動鋼鞭，奮力下砸。只聽“噗”的一聲，那名海盜的腦袋碎裂，紅紅白白四下飛濺。

“滾開！” 得到兩個好朋友的支援，李彤精神大振，大劍潑風般劈出，將攔在面前的最後兩名海盜，砍瓜切菜般，接連劈倒在了血泊之中。

“魔鬼，你們全是魔鬼！”尤金斯被濺得滿身是血，將鋼刀在自己身前揮舞得像風車一般，卻不肯主動發起進攻。李彤見此人窩囊，也懶得再白撿功勞，扭過頭，衝著劉繼業微笑示意。後者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將目光轉向王二丫，請示自己該不該去佔這種毫無價值的便宜。就在他扭頭的一剎那，王二丫已經從腰間拔出了他當年贈送的短銃，毫不猶豫地指向舞刀大叫的海盜船長尤金斯，“砰” 地一聲，將此人面孔打了個血肉模糊。

“刀下…” 鄧子龍大叫著姍姍來遲，只能眼睜睜看著海盜船長的屍體倒向船舷。顧不上解釋自己替海盜船長求情的原因，他衝著李彤等人點了點頭，隨即又揮舞著鋼刀殺向了其餘海盜，“樸七，讓他們放下武器投降，匪首已經伏誅，降者免死！”

“你們的首領已經死了，投降可以活命。別繼續抵抗，否則一會兒把你們全都丟下海里喂鯊魚！”

“你們的首領…”

通譯樸七正愁沒表現機會，連忙扯開嗓子，用日本語，朝鮮語和大明官話，將鄧子龍的要求反覆重複。

長期在中國、朝鮮和日本之間洗劫商船，甚至某些海盜原本就是商船上夥計，所以，大多數海盜，都能熟練掌握中、日、朝三國語言之一。聽到船長尤金斯已經被殺，再看看越來越多跳幫而至的大明勇士，他們知道大勢已去。一部分果斷丟下兵器，跪地求饒。另外一部分則亂哄哄地跑向船尾。

海上航行風險重重，爲了尋求觸礁之後那百分之一的活命機會，佛郎機船上，不止掛了一艘小艇。所以，只要能在船尾堅持抵抗三五個西洋分鐘，就有海盜能放下小艇逃命。只可惜，他們想得過於天真。熟悉水戰的鄧子龍，早就安排下了周建良這個海戰的內行。

“殺光他們！” 對於海盜，周建良心中可生不起任何憐憫之意。發現前者亂哄哄地跑向了船尾，立刻給剛剛滑過來的鳥銃手們下達了命令。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爆豆子般的射擊聲，瞬間又籠罩了海面。將試圖去船尾放下小艇逃命的海盜們，成排成排地打翻在了甲板之上，血流成河。

“殺光他們，一個不留！”另外一個水戰的行家關叔也帶著十多名弟兄迅速殺至，趁著海盜們被鳥銃打懵的機會，揮刀猛砍。將剩餘錯過投降機會的海盜，一個接一個砍倒。

有幾名海盜無處可去，只能尖叫著翻過船舷，跳入大海。他們的身體剛剛落入水面，數個黑色的身影就從水下撲了過來，毫不客氣地張開了血淋淋的大口。

“鯊魚，鯊魚！饒命——” 最後幾名海盜魂飛膽喪，不敢繼續往海里跳，丟下兵器，哭喊求饒。周建良和關叔兩人，對他們的求饒聲充耳不聞，繼續帶著弟兄們揮舞鋼刀，將他們全部斬殺在了尾舵旁。

“周指揮，關叔…” 當李彤拎著大鐵劍趕至，只看到了滿甲板的屍體。相信關叔和崔永和兩個這樣做，必有理由。他只是皺了皺眉，隨即快速給大夥佈置任務。

“守義，你去把剛纔那些投降的傢伙集中起來。押著他們下去排水，搶修船隻。如果實在不行，再考慮棄船。這船跟咱們的沙船不一樣，拖回去，三人行必有我師！！”

“顧遊擊，你帶人從穴梯下去，看看有沒有漏網之魚！”

“永貴，派人砍斷海盜旗！”

“其他人，打掃甲板，清理繳獲。等發賣之後，人人有份！”

最後一句話，頓時引發了陣陣歡呼。原本還因爲同伴陣亡和受傷而感到難過的將士和水手們，想到李將軍平素的大方，個個笑逐顏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