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還沒有走到轅門外的時候就聽到有人奏報說是呂都尉等人回來了。小忠子急忙加快了腳步。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看到來自戰場硝煙的訊息，死傷的士兵被戰友們用車載了回來，大家互相扶持著，沉默的像是整個世界都安靜了。看到士兵們流著血的傷口，小忠子第一次有了一種感同身受的疼痛。

他緊緊閉了閉眼睛，在心裡無聲的吶喊了一句，我不喜歡戰爭，我不適合戰爭。

但是，這僅僅是他個人的一點小情緒而已。絕對不能影響到大局，從孫良的身上，他更加真切的看到了個人的行爲對於大局的重要影響。

呂穗在屬下軍士的扶持下跌跌撞撞過來拜見，小忠子走過去默默扶起了他，似乎僅僅一夜之間，他看上去老了十幾歲，這讓他本來英毅的臉龐看上去多了一絲滄桑。

小忠子知道他的心裡一定也很難受，便什麼也沒有說，輕輕地拍了拍的肩膀，示意軍士扶他下去。

呂穗下去之後，小忠子在謝謙、右將軍蘇成還有葉副統領的陪同下慰問傷兵，吩咐撫卹事宜忙了半天。

謝謙告訴他這事由專人去做就行了，他不需要親自出面的。但是小忠子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理會他，依舊我行我素。

此次真的是出師不利，第一場就打了敗仗，所以大家心頭都有些頹喪。

休整清點之後小忠子去呂穗的帳中看望他，呂穗正躺在榻上靜養呢，見小忠子來了急忙要起來，小忠子忙過去按住了他道：“呂都尉你別動，你有傷在身，不要動?！彼疽鈳ぶ衅渌硕纪肆顺鋈?，然後拉了張椅子坐在了他的旁邊。

呂穗似乎有些微的不安，小忠子笑了笑道：“沒事，我只是想來看看你。呂都尉，你能把當時的情況跟我講一講嗎？”他沒有用本帥，而是用我這個稱呼，讓呂穗心頭的波

動緩了緩。

呂穗的面上流露出一絲隱忍的痛苦，長吸了一口氣，道：“我沒想到，我沒想到啊，那個孩子居然寧死都不願意欠我的…….”說到這裡就泣不成聲了。

小忠子嘆了口氣道：“只怨我不知內情，不然的話就不會有這樣的結局了?！?

“不，不，”呂穗搖著手道：“不管元帥的事，我們之間的過節總有一天要解決的，已經僵持了這麼多年了。只是，大家都邁不出哪一步而已?，F在終於有機會了，但是……唉，人心哪，有時候自己都猜不透自己啊!”

這次的失誤是低估了蠻軍，也估計錯了人心。想來，人心是這個世界上最難猜測的東西。

當時呂穗帶著自己的人馬在山谷中埋伏著，遲遲沒有聽到動靜，不覺心下有點擔心。本來他想得好好的，只要看到孫良發出的求救信號他們立刻就可以衝出去與他的人馬並肩作戰，衝出包圍圈。

那時候的話，就算有再大的矛盾，也該相逢一笑抿恩仇了。

他想得很好，甚至回想起了以前他們一起騎馬習武行軍打仗的時候，還有冬夜裡圍著火爐喝酒談天的時候，以及他們曾經並肩作戰一次次殺出重圍是豪情萬丈的感覺…….

可是越想他越覺得心裡不踏實，後來終於忍不住派人去打聽情況了。果然，後來探子幾乎是連爬帶滾的回來的，說是那邊情況很危急，孫良的軍隊陷入了包圍圈，蠻軍攻勢極其兇猛。

他立刻就抄起武器跨上了戰馬率領軍隊就衝了出去。當時心裡可是十萬火急。他本來以爲自己會出事了，因爲以前常聽人說人在臨死前會回憶以前的舊事，他一直在回憶前塵過往，直到過去之後他才突然明白，原來，要出事的是孫良。

他雖然拼了命的趕，但是還沒有來得及救他一命。那時候的戰場廝殺聲震天，他們趕到之後

就立刻加入了戰團。他一直在亂軍中尋找孫良的影子，他的影子是他最熟悉的，特別是他打起仗的樣子，狠厲兇悍，決斷利落，就像一頭年輕而勇猛的豹子。

可是他一路拼殺，卻怎麼也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勇猛身影，心裡不由得掠過一絲陰影，回頭問副將：“孫將軍人呢？誰看到了？”

副將立刻就派人去找了，因爲找不到孫良，所以呂穗的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經意間，肋部就中了一隻冷箭。他急忙定下神來，用心去應付戰局。

大概一刻鐘之後副將回來了，衝殺到他的身邊大聲喊道：“都尉，找到…….找到孫將軍了，找到了……”

“在哪裡？”他急忙問道。副將吞吞吐吐道：“不，不是。那個，孫將軍已經不行了……”當時他心口一震，不可思議的問道：“怎麼回事？快說？”

居然就這樣結束了，誰也沒有想到最重視這樣的結局。所謂的命運來的真的是太快，誰也來不及反應過來。

他早知道孫良倔強，但是沒想到他會倔強的到了這個地步。他是寧可死也不願意見自己最後一面，那些結最終不願意去解。他終究還是個孩子，一個跟大人賭氣的倔強孩子，不肯妥協，不肯認輸，死扛著到底。

最終，他們是突圍出去了，但是隻來得及帶走他的屍體，身上的箭簇扒下來之後整個人都成了馬蜂窩，看得人觸目驚心。

一想到當時自己看到時的情境，呂穗就覺得心都涼了。整個人都控制不住開始抽搐，身上的傷口開裂，鮮血一下子都涌了出來。

小忠子急忙按住他道：“別激動，有些事過去了就過去了，不要再耿耿於懷了。死者已矣，生者何堪？”

呂穗的臉上滿是痛苦，深吸了口氣掙扎著道：“其實，其實，我一直希望他是我的兒子，希望孫良是我的兒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