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氣息鋪天蓋地的籠罩在何令蒼的頭頂,他仿佛也已經聞到了死亡的味道,看到了死神高舉的鐮刀,似有感應一般,上翻的眼珠子動了一下,血紅的雙眼慢慢有了一點黑色,黑色的眼珠漸漸開始聚光,有了神采,我知道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回光返照了。據說這主要是腎上腺分泌的激素所致。人在瀕臨死亡的時候,在大腦皮質的控制下,迅速指示腎上腺皮質和髓質,分泌以上諸多激素,這就調動了全身的一切積極因素,使病人由昏迷轉為清醒。
何令蒼的表現像極了一個得道高僧,表情不再痛苦,不再扭曲,神情安詳,面容莊重,就像被卡著脖子的是我而不是他一樣。他用那雙含著血淚的眼睛望著我,連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何大少,有什么遺言也都別說了,說不定咱倆也就是前后腳的事兒,你走慢點估計黃泉路上還能等的到我。”我被何令蒼的死亡之眼看的心慌慌豎汗毛,眼珠子四處亂瞟不敢與之對視。咱倆真不熟,瞪著我是何苦來哉?
“啪!”牛筋離開吳乃定的手指,迅速收攏,化成一道催命符扣在何令蒼的脖子上。“啵啵啵”一陣細微的毛細血管爆裂聲在寂靜的房間內響起,何令蒼鼻孔、眼睛、嘴巴登時血紅一片,就連額頭都有血線流下。何令蒼眼珠圓睜,滿臉通紅,拼命的扭動著身體,從剛剛的平靜一下子進入到了狂暴。“嗯?還差一根嗎?”吳乃定皺著眉頭,又張開一根牛筋,準備往何令蒼頭上套的時候他停住了,然后又收起了牛筋放進自己的口袋,靜靜觀賞著何令蒼用生命演繹的死亡表演。
“啐!”一口帶著血泡的口水吐在吳乃定的臉上,何令蒼雙手握拳,面頰青筋暴突,用尖細破碎的聲音喊出了他這一生的最后兩個字:“報仇!”
“嘎拉拉”伴隨著喉結碎裂的聲音,何令蒼的脖子瞬間縮小了一圈,微昂著的頭重重垂下,從七竅流出來的血順著他的鼻尖、下巴匯聚到地上,形成一灘血水。
“嘭!”刀光一閃,尸體重重的摔在地上,幾滴還未凝干的鮮血濺到了吳乃定的褲腿鞋襪上,吳乃定鎮定的擦去臉上的唾沫,蹲下身開始一根一根的取回套在何令蒼脖子上的牛筋:“這個方法太麻煩也太浪費了,不好。以后還是用老辦法吧。”看著何令蒼死不瞑目的眼睛和七竅流血的慘狀,我居然鬼使神差的冒著挨揍的風險上前幾步,去輕輕合上他的眼睛,結果卻是怎么也合不上,“人死如燈滅,何大少就不要執著了。”我加大了力道,終于把何令蒼的眼睛合上了。即便跟何令蒼只是一面之緣,我依然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受。“說實話吧,我挺仇富的,尤其像你這樣的,有錢長的又不賴的,泡的妞我拍馬趕不上,開的車我一輩子買不起,見過的錢我做夢也夢不到,你這輩子雖然短了點兒,死的也慘了點兒,但絕對沒白活。”
做完總結,我又乖乖的回到了原地,吳乃定就在我身邊認真的揀著牛筋,至始至終,我們兩人都在各管各的,誰也不理誰,吳乃定是不屑,我是不敢。我沒討好的幫他揀牛筋,也沒有冒失的動手,我很好的克制了自己。我手上有槍,但只有兩顆子彈,就算槍神附體一槍一個滅了吳乃定、孫宗武,我還是沒賺,這群人不比鄭廣廉手下的那群渣渣,一聽槍響就嚇得屎尿齊流,抱頭鼠竄,他們都是刀光劍影里練出來的,不久前還膽大包天的叛出鬼王黨,唬是唬不住他們的,兩條命換兩條命,這樣的虧本買賣我不做,在我眼里,我的命可比他們金貴多了。我還沒結婚、沒生子、沒享受天倫之樂呢!
兩具尸體一橫一豎的躺在地上,他們都遭受了非人的待遇,現在已然得到了解脫,接下來就該輪到我和方喬了吧?我發現自己有點肝兒顫。地面已經被染紅,尸體也是面目全非,這場面,何似人間!
“沈自康,既然你們已經跟他們合作了,為什么要把我騙來?”雖然眼角還在不停的跳著,方喬還是對著邊上一直沉默不發一言的大肚男問道。在場的所有人當中,這個大肚男顯得格格不入,他沒有打手的身板,沒有逼人的戾氣,有的只是一腦門子的白毛汗,很顯然,他跟吳乃定不是一伙的。
沈自康捋了捋為數不多的頭發,掏出手帕不停地擦著腦門子,臉色煞白,看來還沒有從剛才的血腥一幕中走出來,簡單回答道:“他們的出價更高而已。”然后迅速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體,又用看死人一樣的眼神望著我們道:“我們只是想要延續天機門不倒而已,就這么簡單的事,為什么你們就是不同意呢?你們!”沈自康像突然之間變了一個人似的,一巴掌狠狠劈在毫無防備的我的臉上:“是不是也妄圖把天機門變成國家機器跟走狗?還有你!”沈自康反手一指方喬:“跟這個死人一樣,就想著吞并天機門,讓天機門從六脈中消失是不是?”沈自康的大肚子有節奏的抖動著。
“嘿嘿,要是沒有我們這個國家機器,你們的人能洗白嗎?”我冷笑道。對于自己遭受的無妄之災,我很是惱火。話題是方喬挑起來的,你特么揍老子干什么?
“啪!”反手又是一巴掌,我的臉一下子腫起了一塊。“別他媽自以為是,要是給你們殺人放火的你們還敢收嗎?收了還敢保證不死人嗎?”沈自康聲色俱厲道。
“你是說你們還有人沒......”又是一巴掌搧的我眼冒金星,暈頭轉向。“當然不可能全部移交給你們了,蠢貨!不然我怎么還會站在這里?”
“媽的,有話說話,再搧老子巴掌試試?”我被搧的火氣上來了,吼道,“這他媽是臉,老子還靠它吃飯呢!”回答我的,是一陣啪啪聲,要是屋外有人,很容易引起誤會的那種。
“操!”沈自康是真把我的三味真火惹出來了,我也不管吳乃定他們在不在邊上了,飛起一腳狠狠踹在了沈自康的大肚子上,或許是前面裝孫子裝的太像,沈自康沒有料到這樣的情況下我還敢來記飛腿,根本沒有防備,結結實實吃了我一腿,躺在地上來回打滾。
“狗急也會跳南墻,泥人也有三分火。老沈,你說你是不是該?哈哈哈!活該啊!”孫宗武看著地上**不止的沈自康哈哈大笑,一點也沒有報復的意思,這讓我稍稍舒了口氣。但當我摸著已經高高腫起的半邊臉,又覺得這一腳實在是太輕了,應該往下踹幾公分,斷了他的子孫根。
揀牛皮筋的、盡情嘲笑的、滿地亂滾的,剛剛還靜默的房間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方喬悄悄挨上來踩了我一腳,眼睛看著我,眼珠子卻瞄向了一邊的木墻。這里的房間都是就地取材用木頭搭建的,建筑水平粗糙,建筑材料劣質,木板跟木板之間有一兩個指縫那么大的間隙,眼下唯一的活路,就是沖破木墻了。世上本沒有路,踹的木墻多了,也就成了路!
我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再一次深刻體會到了豬隊友跟神隊友之間的巨大差別。剛準備想怎么才能把木墻踹開了,方喬就突然暴起,一腳踢向蹲著揀牛皮筋的吳乃定。吳乃定像是背后長眼了一般重心往右一移,躲過了方喬的突然襲擊,方喬一落地,立馬一個回旋轉身,再次伸出一條腿橫掃向吳乃定的左側太陽穴,這一回吳乃定沒有躲,而是雙手迅速張開一根牛皮筋套住方喬的腿,一靠,一扭,一送,將方喬的身子直直往后推去,方喬落地不穩,身子重重的摔在了木墻上,但在我看來他這一摔有很大的假摔嫌疑,表演成分很大,至少應該拿一張黃牌。“嘎吱”木墻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方喬迅速起身將腿上的牛筋一把扯下,朝我神秘的眨了眨眼,又沖著吳乃定發起了攻擊。
靠!這也行!還是賤人賤招多啊!我這回算是真的心領神會了,不能直接踹木墻去,那就只能打架的時候誤打誤撞了!這應該是我這輩子打過的最奇葩的一場架了吧,不僅要故意打輸,還要使勁兒地把自個兒往墻上撞。
哼!就你那拙劣的表演水平也要意思在老子面前顯擺,我內心自鳴得意,老子我剛裝孫子可是都沒人發現,表演已經爐火純青了!“喝!”帶著滿滿的自信,我怒喝一聲,一拳揮向孫宗武,孫宗武微微一笑,他早已等在一旁迫不及待了,見我身形一動,就舉起一直握著的匕首向我刺來。我內心一寒,頓時后悔不已,可是已經來不及剎車了。媽的,忘記這家伙不用拳腳只用刀兵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