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踢了一腳幾乎沒有醞釀就直接入睡的強子道:“先說好了,這事兒也不一定靠譜。”沒想到楊曦一點兒也沒有失落,在我身邊坐下:“沒事兒,你的話一定有辦法。”
我撓撓頭:“就這么看好我,哪來的自信?”楊曦嫣然一笑,令我如沐春風:“你不是說過現在就算我準備拍屁股走人,你也要把那老板揪出來,暴揍一頓再扭送派出所。”我徹底無語:“大姐,玩笑也當真?”
“對了,今天你們去哪了?”我盡量用無所謂的口吻問道,心里卻是比任何時候都要緊張。楊曦攏了攏頭發,笑意盈盈:“真想知道?”我的鼻尖居然冒出了細汗:“這鬼天氣,怎么這么熱......也沒有......你不是問了我一堆問題嘛,我不該反問一下?”
“噗嗤!”楊曦纖手捂著嘴巴微笑不止,過一會兒才捂著肚子起身往門外走去:“哎,你這人有時候果斷睿智,有時候還真是蠢笨如豬,我都不知道那個才是真正的你了。”“一塊錢難倒英雄漢,一頓飯餓死大財主,人總有不能、不會、不敢的一面吧。所以,你看到的都是我,最最真實的我。”我如實道。
“最最真實的你嗎。”楊曦咀嚼著我的話,突然說道,“我跟羅鏞說,30歲之前我不會談戀愛的。”
可能是當時酒精上腦,我有點轉不過來:“這么說,你失戀了?”楊曦瞪了我一眼,氣呼呼地道:“是啊,我失戀了,現在要回去大哭一場!”摔門離開了。“啊!”楊曦摔門的一瞬間我才反應過來,捶足頓胸不止,30歲之前,也就是說,給我3年時間?只聽得強子的夢囈:“你傻啊!”
洛陽,仿佛自建城起就自帶帝王之氣,一條洛河從洛陽城橫穿而過,把洛陽分成南北兩半,古代的洛陽城大體指的是北岸,作為九朝古都,絕大部分的宮城和皇城都留在了北岸,南岸則是蕓蕓眾生的聚居之地,北岸公社儼然,南岸土樓瓦舍,我想那時候的老百姓看來,北岸不啻為瓊樓玉宇。虞克雷的領芳園就坐落在其中。
領芳園門口,雯珊一襲白衣長裙,婷婷而立,微風乍起,裙袂飛揚,臉上卻不見任何表情。“雖然是不請自來,但也沒有必要擺臭臉吧?”在雯珊面前,我從來沒有任何開玩笑的心思,或許是她年紀比我大一輩,亦或許我們之間僅限于泛泛之交。
雯珊臉色凝重道:“說實話,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擔心。高興是因為我爸可能會有興趣親口聽一下你的講述,擔心是因為我知道你肯定遇到麻煩了,不然也不會來。總之,就是很復雜就是了。”(虞克雷、雯珊之事請參考拙作《盜陰陽》)
雯珊沒有給我們敘舊的機會,轉身進入了園子:“我還要去洽談一個合作項目,我爸已經知道你們來了,你們直接去他書房吧。”末了,又補充了一句:“還認識路嗎?”強子大咧咧道:“當然,老馬識途嘛。”我一個巴掌拍過去:“他媽的不懂就不要亂用成語!”雯珊比我們大一輪,我們是老馬,她不成死馬了?雯珊笑了笑:“那就好。”優雅的轉身離去。
領芳園的后院依舊是花團錦簇,鳥語花香,牡丹、山茶、海棠爭奇斗艷,柏樹、松樹、櫻樹綠意盎然,好一派欣欣向榮之景。在這一派盛景之中,一點灰色顯得極其扎眼,一個身著灰袍,腳踏布鞋,手捻佛珠,腕帶菩提的老人佝僂著背,正手提著水壺給一株牡丹澆水。
我們不由自主的停止了腳步,靜靜地恭候在一旁,生怕驚動了老人。突然,老人的背微微挺直了一些,轉動著佛珠念道:“‘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物是人非啊!”
聽聞此言,我不禁唏噓不已:老鐵拳五人,秦玉通橫遭慘死,梁若蘭臥底變節,王漢英牢底坐穿,侯森不知所蹤,現在混得最好的,還是眼前的這個早早看破一切,果斷金盆洗手的小老頭兒虞克雷。“老爺子,我......”我一時語結,大有吾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之愧。
虞克雷搖搖頭,指著正中央的石桌,上面已經擺好了四個茶盅,一壺茶水。道:“坐吧,先給我講講玉通他們的事。”
我相信虞克雷已經無數次聽雯珊講起過這事,我的講述跟當初我告訴雯珊的幾乎一致,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但虞克雷還是聽得很認真,情到深處時還不住地搖頭嘆息。終了,虞克雷久久沒有說話,陷入了沉思,桌上的茶水已經被我們喝干,強子好幾次想起身,都被我跟楊曦制止。一個有故事的老人在緬懷人生,追憶過往的時候,貿然打斷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
終于,虞克雷站了起來,緩緩走向書房:“你們應該有事找我吧,進來說話。”進了書房,我才發現先前濃重的墨水書卷味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青燈古佛,博山爐里裊裊冒著檀煙。“老爺子不畫畫了?”我開始找話題。
虞克雷雙掌合十,在佛前拜了拜:“都說喝茶、畫畫能養心境,但我發現最有效的還是信仰。我們這輩子造孽頗多,早就準備好不得好死了,所以玉通他們落此下場我不怪任何人,我自己也早就覺悟了,老天爺能讓我安度晚年已經是極大的恩賜了。倒是你們......”虞克雷話題一轉,望著我和強子:“還準備陷進去?”
虞克雷的話就像是深水**,沖擊著我和強子的內心深處。是啊,我們有這個覺悟嗎?最后還是強子看得開,道:“老爺子,你見過像我們這樣窮的盜墓賊?實不相瞞,我現在身上就一塊錢,多一個子兒都沒有了,本來還想著帶點見面禮呢。”強子不滿的看了我一眼,要不是昨晚敲了他一頓299的飯,現在也不至于這么寒酸。
強子的話讓虞克雷有點忍俊不禁,難得露出了一絲笑意:“看來你們已然心中有數了,倒顯得我多管閑事了,哈哈。”我忙不迭道:“不不,多謝老爺子提點,我跟強子很有所得。”
虞克雷收斂起笑容,回復到古井不波的寧息狀態,鏗然道:“你們有什么事想問我,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