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天上兜率宮。
雲(yún)霧繚繞之中,懸浮空中的巨大巖石上翠綠點綴,涼亭內(nèi),太上老君與一位黑髮老者分坐石制棋盤兩頭對弈。
那黑髮老者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棋盤,伸手捋開衣袖粘起黑子,悠悠道:“聽說,天蓬元帥抗旨了,現(xiàn)在正帶著天河水軍在東勝神州的花果山剿妖呢。好像南天門的李靖也在。”
說著,黑子落定,他微微擡起眼皮瞧了太上一眼。
這老者一身紅色錦繡道袍,抹了油一般的黑色長髮披肩揮灑,卻兩鬢斑白,面容粗礦,那菱角如同刀削的一般,再加上那一撮短小的鬍子,看上去不像個道士仙家,卻像個武夫。
就面容而言,也比太上年輕得許多。
“師弟不是久不問世事了嗎?怎麼這次又如此上心呢?”說著,太上隨手粘起白子落定,那神情看上去遊刃有餘。
“也不是上心。”黑髮老者嘖嘖笑了起來:“不過是偶然聽人提起,順便一問罷了。閒暇時候,偶爾聽些個傳聞,權(quán)當打發(fā)。”
說罷,他又是落了一子,長長嘆了口氣,隨口道:“師弟我近來修行,這天道也是窺得一二。此時於花果山交戰(zhàn)……似乎有點不對啊。莫非天道有異?”
“師弟多慮了。天道又豈是容易參透的,不過是轉(zhuǎn)了個彎罷了。”一子下去,太上捋著長鬚呵呵地笑了起來。
黑髮老者微微一愣,盯著只下了不到三十顆棋子的棋盤看了好一會,才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到底是不如師兄啊。哈哈哈哈。”
“再下一局?”太上問道。
“不了不了。便是下百局。也下不過師兄。”黑髮老者擺手道。
“這,下棋豈是隻爲贏?”
“不贏下來做甚?”
注視著黑髮老者,太上長嘆道:“師弟還是如年少時那般氣盛,真是令師兄羨慕呀。”
“這有何可羨慕的?師弟我可是記得師兄您也年少氣盛過的,那時,您可是頗爲厭惡此種心境啊。”
太上一邊伸手收拾著棋盤,一邊乾笑道:“東西往往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呀。執(zhí)掌天道,五百年興。五百年衰,到頭來,一切不過過眼雲(yún)煙。看得越遠,便越無奈。師兄我如今是再沒年輕時的銳志咯。”
說著,太上輕輕拍了拍黑髮老者的手,低聲道:“得不到不可怕,可怕的是前面根本就沒有。”
黑髮老者盯著一臉愁容的太上看了好半天:“嘿,師兄這麼說也是對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苦,我們又不是西方那些個修佛法的,怎麼可能‘極樂’呢?哈哈哈哈。”
大笑過後。黑髮老者頓了頓,又問道:“師兄啊。關(guān)於這花果山之戰(zhàn),您認爲誰會勝呢?”
“我認爲?”太上略略想了想,似笑非笑地答道:“不知道。”
“連師兄您都不知道?”黑髮老者半瞇著眼睛瞧著太上。
“不知道。”
“那可真是奇了。”黑髮老者用拇指捋了捋嘴角的鬍鬚道:“這天蓬元帥,論領(lǐng)兵,該是天庭第一纔對,莫非還能輸給下界的一隻妖猴不成?”
將最後一顆棋子放入盒中,太上擡起眼瞧著黑髮老者道:“這勝與負,與我們何干呀?”
黑髮老者撅了撅嘴:“這倒是。本來選人類入主天庭,就是爲求上下平衡。這些年天河水軍對妖的打壓確實狠了些,倒變成了三界之中天庭一家獨大的局面。若是他敗了也好,妖族崛起,一切重歸初始。”
“此消彼長是必定的,只是,歸不了初始咯。”
“怎麼歸不了?”黑髮老者微微一愣。
捋著長鬚,太上長嘆道:“這次的妖猴,有點特殊啊。”
……
對峙足足進行了一整天,浩浩蕩蕩的二十多接近三十萬大軍,就這麼幹瞪眼。
在這整整一天的時間裡,雙方所做的事情僅限於口頭叫罵,愣是都沒有出手。
直到日落西山的時候,天河水軍突出的三個方陣開始撤退了。
“難不成就是特地來示個威就走?”猴子隨手一揚:“推進,別讓他們就這麼走了。”
側(cè)過臉,猴子對九頭蟲道:“我走不開,你去領(lǐng)個頭如何?”
“行吧。”九頭蟲點了點頭,騰空化作一道黑光朝前線飛去。
花果山妖軍沉默了一整天的戰(zhàn)鼓終於擂起,第一線部署的妖兵迅速打起精神開始往前推進了。
原本就不算整齊的部隊緩緩散開拱衛(wèi)著十二艘木質(zhì)戰(zhàn)艦緩緩前行,那一張張容貌差異極大的臉上散發(fā)著騰騰的殺氣。
見花果山的妖軍終於有了動靜,正在撤退的三個方陣當即停了下來。
“元帥。”天輔的一雙眼睛緩緩斜向天蓬。
摸著下巴抿著嘴脣,天蓬眉頭緊蹙地注視著正在緩緩?fù)七M的妖軍戰(zhàn)艦,伸手示意道:“左翼第十七、三十方陣,右翼第五十八、七十二方陣,以第五十八方陣爲準,出列推進八百丈。中軍第一、三方陣原地不動,二方陣後撤五十丈呈“一字”陣列。天任繼續(xù)負責先鋒指揮。”
“諾!”
傳令兵飛出去的同時,天蓬又扭頭對側(cè)邊的天將說道:“中軍後撤一百五十丈,左右兩翼呈雁行陣推進六百丈。”
“諾。”
“元帥這是……?”
“試試看。”天蓬微微仰起頭,扶在船舷上的手指不自覺地敲打:“這妖猴詭計多端,看情形,也是懂一點排兵佈陣的。只是這陣法異變之術(shù),就不知道懂多少了。”
……
“不撤了?”猴子的伸長了腦袋細細地看著對面的艦隊。
此時,天河水軍的艦隊裡面已經(jīng)緩緩移出了四個新的戰(zhàn)陣與前方原本的前方的三個戰(zhàn)陣匯聚,迅速變換。
但猴子更關(guān)注的卻是後方陣型的變化。
原本呈矩形佈局的陣型開始壓縮。兩翼朝著花果山撐開。就好像一個張大了的口隨時準備吞掉妖軍的突出部一般。
“要讓九頭蟲他們停止推進嗎?”短嘴問道。
“不。他們繼續(xù)推進。我們也全軍推進,保持五里的距離隨時準備支援。九頭蟲在裡面,沒什麼好擔心的。”
“行。”
“等等。”
“恩?”
“兩翼前移,我們擺雁行陣。順便,把長筒隊都分配到兩翼去。火神艦前移,隨時準備衝鋒!”
隨著令旗的揮舞,妖軍也緩緩變換起了陣型。
“看情形,還真是想速戰(zhàn)速決啊。”天蓬微微睜大了眼睛。
“我們還不清楚對方的底牌。這樣……不太好吧,元帥。”天輔道。
“是不太好,本來就是做做樣子而已。現(xiàn)在撤退的話,他們肯定會撲上來的。到時候雖說不至於危及全軍,但也肯定會導(dǎo)致傷亡。平白變成一次潰敗就沒必要了。”說著,天蓬指著身旁的一員天將道:“中軍再後退五十丈,第二十、二十五、三十四、三十九、四十一、四十七、五十二、五十六方陣,兩兩互換位置,其餘戰(zhàn)陣前移二十丈,弓箭手上箭準備射擊。一線艦隊軍艦上前防突擊。二線軍艦上弩炮。還有,準備拒流陣防對方遠程。”
“諾。”
待傳令的天將走後。天蓬微微仰起頭嘆道:“這猴子,很明顯不太懂排兵佈陣。不過他也算聰明,採取了最簡單的辦法應(yīng)對。恩,這樣也好,我們能佔點優(yōu)勢。只要儘量避免深陷戰(zhàn)局進退自如就行了。”
無數(shù)的軍艦脫離方陣航到了前方,轉(zhuǎn)舵,將戰(zhàn)艦橫在陣前。其後,天河水軍的方陣調(diào)動頻繁得如同紛飛的蜜蜂一般,卻又整齊之至。
那陣容,看得猴子的眼睛猛地直抽。
整體陣型沒有變換,但陣型的內(nèi)部幾乎每一個地方都在微調(diào),關(guān)鍵是變得太快了,猴子都看花了眼,更別提判斷了。
“有些東西果然不是光看幾本書就行的呀。”
“現(xiàn)在怎麼辦?”短嘴問。
“現(xiàn)在……現(xiàn)在……”猴子不斷地摩擦著手指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就在這時候,雙方一線部隊之間的間距已經(jīng)不足三百丈,最靠前的七個天河水軍軍陣在天任的指揮下已經(jīng)將弓拉得滿鉉,刀劍兵、戟兵全部都已經(jīng)做好了應(yīng)對妖軍衝鋒的準備。
三百丈是天河水軍弓箭部隊的有效殺傷距離,而鑑於妖軍都身穿重甲,這個距離必須縮短到兩百丈。
正當九頭蟲準備化出半獸態(tài)帶著一衆(zhòng)妖兵殺過去的時候,猴子的命令到了。
“停止進攻?媽的,我卯足了勁你讓我停止進攻?”
“不是停止進攻,是讓你稍等等。”
回過頭,九頭蟲看到數(shù)十艘木質(zhì)戰(zhàn)艦從他的四周掠過直衝向敵軍。
這些戰(zhàn)艦,正是天將先前回報給天蓬的,沒有裝撞角的戰(zhàn)艦!
在進入天河水軍的射程範圍之前,拱衛(wèi)在戰(zhàn)艦四周的妖兵們就已經(jīng)紛紛四散。
“他們想幹嘛?用這幾艘破船來撞嗎?”所有的天兵都伸長了腦袋。
天蓬也是微微一愣。
“會不會是想用來阻擋箭矢?”
很快,這幾艘軍艦進入了天河水軍的射程範圍,後方九頭蟲帶領(lǐng)下的部隊卻沒有跟上。
陣陣疑惑中,天任試探性地下令發(fā)了一輪箭,那一根根銀白色的箭矢射在戰(zhàn)艦上,射穿了帆布,有的甚至直接洞穿了木製船板,卻絲毫沒有降低戰(zhàn)艦的速度。
這一艘艘戰(zhàn)艦依舊飛速朝著天河水軍的方向衝來。
“再這麼下去的話,會直接撞在最前方的戰(zhàn)艦上吧?”
“這種破戰(zhàn)艦?zāi)茏矚覀兊膽?zhàn)艦嗎?”
“別說撞毀了,就是衝開缺口都難!”
沒有人懷疑天河水軍部署在最前線用來阻隔的那些鋼鐵戰(zhàn)艦的堅韌度。
可就在此時,這些木質(zhì)戰(zhàn)艦的後艙門打開了,上百個妖怪撲騰著翅膀從中魚貫而出!
“不好——!快閃避!”天蓬猛的驚呼了出來。
“轟——”
話音未落,只見那些木質(zhì)戰(zhàn)艦已經(jīng)重重地撞在天河水軍的戰(zhàn)艦上,緊接著,它們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四分五裂,轟鳴聲中,化作如同海浪一般的烈火吞噬了戰(zhàn)艦,連帶戰(zhàn)艦後的軍陣……
遠處的哪吒手一滑,差點整個跌坐下去。
ps:抱歉,戰(zhàn)爭不是很擅長寫……寫得比較慢。今天只能這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