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倘若都打光了呢?”蘇離竟是不疾不徐。
“你還要氣我!”郁漣臉色有幾分蒼白。
蘇離忽然認真道:“漣師妹,你生氣的樣子真好看。”
郁漣冷不防有此一變,被他說得臉上一紅,口中卻輕啐道:“你…你少來這套。”一眼瞥見那沙漏已經(jīng)漏了一小半,心中一凜,心道,自己是怎么了,身為古意七子之一,多年來歷練無數(shù),怎地碰到蘇離這個油嘴滑舌的騙子就方寸大亂了?殊不知,糅合了21世紀搭訕技術以及薛奶奶古典型無上騙術的蘇離,無論是在眼神、動作、語言上皆無一不齊,瞬發(fā)而至,點到為止,軟硬兼施。實為男性公敵,少女殺手。花花大圣蘇離,豈是浪得虛名?
郁漣知其身在考試現(xiàn)場,不可出亂,然而心思已被蘇離攪亂,正覺頭大。
卻見蘇離扼腕嘆道:“悲乎!抽簽箱被毀!那個賊子做的忒也可惡。”見郁漣眼中幾乎透出吃人的神光來,又轉而一嘆道:“我倒有個提議,可解如今燃眉之急。”
郁漣知他一肚子鬼主意,卻未必不中用,當下冷冷一哼,面無表情道:“你且說來聽聽,若是不中用,我要你好看!”
蘇離笑著看她一眼,娓娓道:“如今之計,不如各自組隊,兩人一組,群體出戰(zhàn),分組而為,先十六人進八強,再突入四強,決賽之后,得勝者便是眾望所歸,不得再有質疑。而此戰(zhàn)重在點到為止,不假兵刃,徒手相搏,以顯我們能放能收的本事。”竟是把現(xiàn)代選秀的套路給搬了出來。
“這…”眾人對這新奇的比斗開始沉吟起來。
蘇離見了大家反映,毫不留給他們思考的空歇,又道:“當然想死的人的話還是去打打殺殺吧,只要你們不考慮自己一有高堂二有小子三妻四妾五奴六婢七姑八姨九叔十嬸,暗戀的沒表白,感恩的沒報恩,報仇的沒雪恨之類的話。”
“哈哈,兄臺,這番話說得好生爽!爽!”閣樓深處,一名白衫男子執(zhí)觴而起,腰間緊束著的煅玉長劍格外令人駐目而觀。
他向蘇離慢慢踱來的同時,周圍人便喃喃議論道:“怎么像是皇甫家的公子?”,“你看,那把煅玉長劍,非皇甫家莫能有之啊”,“皇甫家系鑄劍世家,向來獨來獨往,今日怎會來古意樓的場子?”
“在下皇甫翼。敢問…?”皇甫翼淡笑道。這一真實身份亮出,四下立刻安靜了下來,江湖上誰人不知皇甫家的名頭,那可是當今鑄劍第一世家,朝廷官府指定廠家。
“蘇離。”蘇離想也不想,迅疾搶答而出。
皇甫翼略一怔,旋即長笑道:“蘇兄果然性情中人!說來我本也不喜打打殺殺!而至于你的提議,在下第一個支持!”
郁漣沉色一笑道:“皇甫公子也幫著這個小騙子么?”
皇甫翼淡淡一笑道:“郁大小姐,如果你當下能想出一個比蘇兄弟更好的辦法的話,在下自然無話可說。”
蘇離心懷感激,對皇甫翼拱手一禮,要知道此刻他出言“蘇兄”二字,便已然將蘇離納入己方,無形間就堵住了一些人的嘴。
郁漣從來都是被眾人捧在手心里呵護著的,若不是今日受那人所托,素日也只管完成委托殺人罷了,哪里會想到今日頭一次主持大賽,就碰到這么個燙手的山芋。
“大小姐意下如何呢?”蘇離厚著臉皮嘿嘿道。
郁漣別過頭去,勉強才澀然道:“既然當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蘇離拱手贊道:“郁大小姐如此顧全大局,蘇某實在佩服。”見郁漣狠狠白他一眼,嘿嘿笑道:“時間也不早了,大家盡找個打手結對,既然這方法乃是我提出的,那不用多說,便由蘇某和皇甫公子出陣第一場吧…”
“不!”皇甫翼在蘇離的錯愕下,微微一記冷笑,將腰帶上系著的煅玉劍輕輕放在地上,“蘇兄,我是——想和你一戰(zhàn)。”
蘇離未防此變,眾人也均是一傻,這變卦可真是叫人無法預料。
只見皇甫翼喝道:“哪位壯士愿意隨我一起領教一下蘇兄的高招?”
一些殺手立刻緩過神來,見是皇甫公子帶頭,便搶著擠著想跟在皇甫翼的身后。天下誰人不知?皇甫家族近年來劍術奇才輩出,只列各大殺手組織之下。跟在皇甫公子身后,幾乎就等于過了這場考核。
是了,先前蘇離先聲奪人,賺盡彩頭,倘若如今第一場就敗給了皇甫翼,那先前的一干事等,便幾乎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自己的話再難叫人心服口服。
好一個皇甫翼,心機倒是挺深!若不是自己事先留了后手,今日幾乎就要吃你的套了,蘇離心中暗罵。
郁漣嬌笑連連,幸災樂禍地看著蘇離,坐在一旁慢慢品茶,心中有著說不出的舒爽,同時眉宇間隱隱露出的一絲擔憂的神色,但也只是停留了一瞬罷了。
蘇離慨然一嘆,有意無意向閣樓窗口下瞥去,只見交代薛奶奶埋在金玉客棧周圍的自制簡易炸藥已經(jīng)悉數(shù)就位,正在考慮要不要引爆引起混亂,來進行下一階段行動的時候。
蘇離的后背遭人狠狠一捶,回頭一看,只見那人一方斗笠現(xiàn)出半個角,不是花亦微是誰?
“是你!”蘇離心中錯愕。今天的變故可真是此起彼伏啊。
“噓…賊子,我和你結成一對,一起對付那個皇甫公子。”花亦微將斗笠重新遮住,認真答道。
花亦微未待蘇離有何反應,疾轉身面向眾人道:“諸位,就由我和賊…這位蘇公子一起對陣皇甫公子。”
皇甫公子冷冷笑道:“還請多指教。”
蘇離本求造成混亂后,此次金玉殺手選舉重新舉辦的話便得從長計議,未料到半路竟然殺出了個花亦微,轉機立現(xiàn),腹中計劃不免一滯,感慨道:“竟未想到你會挺身前來助我!”
花亦微沒好氣道:“誰想來助你這個賊子,還不是那人要我來的,走,還不躲本姑娘身后去,否則只怕弄傷了你,不好向那人交代。”
蘇離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何況皇甫公子指名道姓要對陣的是我,試問,我又豈能畏畏縮縮躲在你的身后?”
花亦微但覺好笑道:“就憑你?算了吧,昨日一架,你連我都打不過,還想對付人家皇甫公子?”說畢,略一推搡,想硬生生把蘇離拽到身后。大意之下,卻覺自家手指一滑,偏離了半個身位,只抓到一片虛空,而探出的藕臂竟被蘇離牢牢扣住,心中一訝,抬頭見到蘇離隱隱含著的笑意,驚奇不已。
蘇離沉沉一嘆,心道,那人是作何打算,既然是派來助我的,為什么竟是派一個小女孩來?難道是猜準了我的心思,想讓我保護她么?還是說,這依舊,是個試探?
隨他去吧!
無視花亦微的疑惑,蘇離迅疾將右眼處繃帶扯下,而僅這一瞬間,郁漣品茶間,神色一凜,卻馬上又恢復如常。
皇甫翼笑道:“這一場的輸贏,還請郁大小姐作個評判。”
郁漣微一頷首,略帶憂慮的看向蘇離。
只見蘇離捂著右眼的手緩緩放下,踏上一步,嘴角泛起一絲冷冷邪笑道:“皇甫兄,如此,還請多指點了。”
“終于還是開始了么?”古意樓的天命閣中,青衫男子撫著一把斑駁卻略略發(fā)著妖異紅光的銹劍,沉沉一嘆。
“是啊,一切都如你所說的去辦了,只不過,恕屬下無禮,為何非要把郁大小姐作為祭品?她不是你的…”一位垂垂暮已的老者匍匐在地,畢恭畢敬地問道。
青衫男子忽得轉過身來,厲色道:“丹天王,你這是在質問我么?”
姓丹的老者老臉一紅,急道:“屬下不敢,屬下不敢。”
青衫男子神色稍緩,過了許久,才緩緩道了句:“丹天王,十幾年來,你一直伴我身邊,我本以為你會懂我…”
丹天王依舊臉貼著地,已是冷汗一身道:“屬下…屬下…。”
“罷了。”青衫男子目含復雜地看了丹天王一眼,回過身去,擺了擺手道:“下去吧,并替我轉告影羽,九淵閣的觸手已經(jīng)伸到揚州了。”
丹天王略露訝色,“是”地答了一聲,退下了。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青衫男子沉沉一嘆,重新打量起那把斑駁卻略略發(fā)著妖異紅光的銹劍起來…不覺,竟是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