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湘向來高傲，從小到大幾乎沒有被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拒絕過，可唯獨在程穆烽這里，她屢屢受挫。
低頭的十數秒時間里，她的腦子中閃過了很多念頭。有傷心，有痛苦，有執拗，有丟臉，但卻從未想過放棄或是自我懷疑。
終于，盛湘緩緩抬起頭來，她紅著眼睛看向程穆烽，極度壓抑的哽咽聲音，開口問道“你到底不喜歡我哪里？”
她改還不行嗎？
程穆烽黑色的瞳孔中驟然閃過了一抹傷心的神色，薄唇開啟，他低聲道：“盛湘……”
“真的，我求你了，你別當我是小孩子，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盛湘的聲音已經哽咽到幾乎顫抖，但她卻一字一句，說的很清晰。
這一刻，她是將自己所有的高傲和自尊，全部拋棄，她不想在這種時候因為面子而失去程穆烽，她想努力地再為自己爭取一次。
程穆烽眉頭輕蹙，不是生氣，而是心疼。
他望著盛湘，看著她傷心欲絕的模樣，他不能安慰她，當然也不能答應她，他能做的，只有強裝冷漠的拒絕。
沉默良久，他終于出聲回道：“盛湘，你這樣做，我會為難。”
盛湘模糊著視線看著程穆烽，她低聲說道：“你真的……從來不曾喜歡過我？哪怕片刻的時間都沒有過？”
程穆烽聞言，腦海中下意識的浮現出很多跟盛湘在一起的片段。
他們第一次的相識，第一次吃飯，第一次去到外地看表演，她第一次生病，他第一次妥協，第一次……
程穆烽驟然發現，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對盛湘的寵溺和縱容，已經超越了一個叔叔對于侄女的最大限度，也難怪盛湘會誤會。
俊美的面孔上帶著一絲低沉，程穆烽不知道是氣盛湘，還是氣他自己。
半晌過后，他出聲回道：“如果你所謂的喜歡，是指男人對女人的愛情，那么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沒有。”
話音落下，程穆烽的心驟然一痛，那么清晰的被傷到的感覺，痛得他忍不住手指輕顫。
原來被自己傷到，是這樣的感覺。
程穆烽以為盛湘聽到這話之后，定是會更加傷心欲絕，誰料她只是很快的低下頭去，并且伸手抹了把眼淚。
程穆烽胸口處像是壓了塊巨大的石頭，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終是忍不住伸手摸了下盛湘的頭頂，輕聲說道：“盛湘，對不起，我不想傷害你……”
盛湘往后退了一步，她抬起頭來，倔強的抹掉眼前的眼淚。
看著程穆烽，她出聲道：“你不需要向我道歉，你并沒有做錯什么。”
他只是不愛她，不喜歡她而已，真的沒有錯。
她努力的忍住眼淚，然后勾起唇角，淡笑著說道：“有些話我不喜歡憋在心里面，因為我這樣的性格，藏也藏不住。你不要被我的話影響了心情，不喜歡我也沒關系，不需要說抱歉的話……”
頓了一下，盛湘又道：“反倒是我，我早就知道跟你表白，一定會讓你難做，但我終究是讓你為難了，對不起。”
如果說盛湘的眼淚讓程穆烽心痛，那么此刻她的強顏歡笑和道歉聲，則是真的將他逼到了絕處。
有多久，多少年，程穆烽沒有這么深切的體會到什么是切膚之痛。
他痛到不能呼吸，大腦一片空白，還來不及思考的時候，右手已經伸了出去。
盛湘只覺得眼前一花，程穆烽已經拽著她的胳膊，將她拉到了自己的懷中。
他緊緊地，緊緊地抱住她，像是要把她鑲嵌到自己的身體中一樣。
盛湘的鼻子撞到程穆烽的肩膀，酸疼的她瞬間眼淚流了出來，她好想回抱他一下，但是雙臂剛剛抬起，就聽到程穆烽的聲音打頭頂上傳來，他聲音很低，帶著壓抑的低沉和無奈，他說：“盛湘，對不起……”
對不起，他不愛她。
盛湘抬起的雙臂，就這樣僵硬的停在半空中。
閉上眼睛，此時此刻她所感受到的已經不僅僅是單純的傷心欲絕，而是滅頂的絕望。
原來讓一個人最無助的痛，不是傷害，而是從未給過希望。
盛湘知道自己不能夠怪程穆烽，不愛她，那也不是他的錯。
但是怎么辦……她心疼的恨不得立馬死掉，她想要逃離，但卻又貪戀他懷抱的溫暖。
程穆烽緊緊地抱著盛湘，身體和意識卻是在對立的兩端。他腦子告訴自己，甚至是強迫自己承認，他不愛盛湘，他對她只是叔叔對侄女的寵愛；但是身體卻又不自覺得想要禁錮她，企圖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訴她，他不是不愛，只是……不能愛。
這個擁抱不知道進行了多久，終是被推門的聲音所打斷。外面來了人，想要進來，但卻推不開從里面反鎖的房門，試了幾下之后，只得無奈離開。
程穆烽也終于從沖動中平靜下來，他緩緩放開盛湘。微垂著視線，看著她哭紅的雙眼，他伸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眼淚，然后出聲說道：“盛湘，我不會在意，畢竟你年紀還小，以后還有很多的選擇。今天的事情，我們都會慢慢忘記，以后我們還和從前一樣。”
盛湘哭過之后，大腦完全空白，就連語言功能都喪失了一般。
沉默良久，她這才機械的點了下頭。
程穆烽見狀，似是很輕的舒了口氣，然后道：“洗把臉，別再哭了，讓你三叔他們擔心。”
盛湘在男洗手間洗了臉，無意中看到鏡子中眼睛通紅的自己，她心中何止是五味雜陳。
鏡子中映著站在自己身后的程穆烽的身影，盛湘幾乎不敢正眼去看，因為一看，心就會痛。
暗自調節呼吸，盛湘微垂著視線，出聲說道：“程叔叔……”
程穆烽站在她身后，應了一聲。
盛湘又道：“今天我可能真的是喝多了，如果說了什么混賬話，你千萬別往心里面去……”
程穆烽本應該高興盛湘的妥協，但是這一刻，高興還是生氣，只有他自己心中才清楚。
沉默片刻，他低聲回道：“好，今天過后，我們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