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名年輕的官員整齊地坐在大堂上,有的是同進士出身,有的是太學畢業,他們大多是這幾年被調到海外經略,都至少坐了兩年的冷板凳。
海外經略府就像一個廢紙簍,吏部便將這些沒有背景后臺、出身貧寒的年輕候補官員們塞了過來,短短兩年便來了數十人之多,這兩年大部分官員沒有任何事情可做,在他們快要絕望之時,范寧上任了。
十五人中有五名八品官,十名九品官,年紀都在二十三四,充滿了活力和干勁。
“各位,想必你們也有所耳聞,琉球府將擴縣之事,威脅琉球府安全的土著人已經被徹底殲滅,擴縣沒有任何障礙,根據朝廷的最新決定,朝廷將從陜西路和河北西路遷徙兩萬戶百姓赴琉球安置,那么除了現在的澎湖縣和琉球縣外,我們需要再建五座縣城,其中琉球島上四座,小琉球島的主島,也就是琉璃島建一座,每座縣需要縣令一人,縣丞和縣尉各一人,正好就是你們十五人。”
范寧說到這,每個人都開始有點坐立不安起來,目光中透出深深的期待和驚喜,他們心中都是一個念頭,終于熬出頭了。
雖然是出任海外的縣官,但總比坐在經略使府無所事事、蹉跎歲月要好的多。
范寧笑道:“出任海外縣官很辛苦,付出也很大,至少要一個任期后才有機會轉為京官,希望大家要有心理準備,如果不愿去海外任職,現在可以提出來,我會退回吏部,另謀高就。”
十五個人都沒有說話,開玩笑呢!退回吏部,這輩子就完了,現在就算不愿去也得去,何況大家都愿意去海外任實職。
范寧見沒有反對,便笑道:“下面我念名單,然后去找公孫玄策和張博,他們會給大家輔導,如何籌備建立新縣,另外泉州蘇知府和市舶司李提舉也會幫助大家,他們是鯤州第二批官員,蘇知府曾參與籌建漢縣,并出任漢縣縣丞,李提舉籌建晉縣,并出任第一任晉縣知縣,經驗都很豐富,他們會過來和大家交流。”
說完,范寧拿名冊高聲念道:“夏雨,琉中縣縣令,張文華,琉南縣縣令.........”
接下來的時間里范寧格外忙碌,將各種堆積起來的政務都一一妥善處理。
時間又過去了近一個月,籌備已就緒,出海南下的日子終于要來臨了。
這天上午,范寧在帶著幾名隨從來到港口,泉州港的碼頭主要分布在晉江出海口的兩側,一共有十座碼頭,其中第九號和第十號碼頭是范氏商行的私人碼頭。
這還是范寧第一次來視察范氏商行的碼頭,明仁有些埋怨道:“父親整天擺弄那些破石頭,不肯來幫忙,你干脆就是一個甩手掌柜,你別忘了,范氏商行你還有三成的份子,你別什么事情都不管,讓我們兄弟整天累得像牛馬似的。”
范寧笑道:“我不是把明軒找來了嗎?幫你們減輕負擔,紡織工坊那邊給他一成的份子,讓他也心甘情愿累得像牛馬一樣。”
“這個不用你提醒,我們心里有數,明軒是自家兄弟,紡織工坊那邊,我們會給他一成份子,但我們還是要人啊!”
范寧想了想道:“朱老爺子不是也有一成的份子嗎?讓他也出點力,派人過來管理。”
明禮嘆了口氣,“他也很幫忙了,再說他自己在泉州也開了商行,由孫子朱霖管理,他沒有精力再幫我們了。”
“朱家的商行做什么?”范寧問道。
“做瓷器和茶餅,波斯那邊對茶需求很大,他們的茶主要是銷往那邊。”
“那朱家有船隊嗎?”范寧又繼續問道。
“暫時沒有!”
“那就簡單了,把朱氏商行和范氏商行合并,朱家負責宋朝內部物資采購,范家負責外銷,你們就負責海外,采購物資的事情就不用你們操心了。”
明仁和明禮同時搖頭,“這個方案我們考慮過,但是不妥,這是范家的產業,我們兄弟三人每人三成份子,這是最理想的狀態,其實還有一成份子,我們想給三叔和四叔,結果被朱家拿走了,說實話,這件事我們已經很后悔了,若再要朱家摻和進來,很多事情我們就沒法做決定了。”
范寧也知道他們兄弟二人有很強的主見,自己也不好把意見強加給他們,他想了想又道:“那你們就把四叔找來坐鎮商行,朱家那一成份子我給老爺子說,他會退還的,那成份子對他沒有意義。”
兩兄弟大喜,如果朱元豐肯把那成份子退回來,那就太好了,給三叔和四叔各半成,這個家族大商行就撐起來了。
不過讓四叔過來可以嗎?兄弟二人對四叔范銅鐘的成見很深,當年那家伙可是個好吃懶做的混蛋,兩人疑惑地望著范寧。
范寧搖搖頭道:“雖然我也不太了解他的情況,但現在他的酒樓已經從最初的一座變成三座了,這就說明他不敗家,還是在努力創業,他從未找我借過錢,也沒有向二叔和三叔伸手,他向你們借過錢嗎?”
明仁和明禮都搖了搖頭,范寧笑道:“這在他年輕時候是不可想象的,說明他本質很好,年輕時只是不懂事,現在才明白事理,若沒有外面的本錢支持,靠自己積攢本錢開酒樓,真的很不容易,從一座酒樓擴大成三座酒樓,可以想象其中的艱辛,他現在有兩個兒子和兩個女兒要養活,壓力很大,我們就幫他一次,讓他泉州做商行大掌柜,負責對內。”
明仁和明禮商量片刻,最終點了點頭,“如果他真的明白事理了,那由他來坐鎮商行,當然最好,然后我們還在德化買了兩座窯口和一座茶場,這些可以交給明軒打理,四叔就負責商行調度貨物。”
見兩人都同意四叔來泉州,范寧便道:“我會寫一封給四叔,請他來泉州,明禮就跑一趟吳縣,親自請他來。”
“那四叔的酒樓怎么辦?”
明仁瞪了明禮一眼,“不要什么事情都依靠阿寧,這種小事,我們處理不好嗎?”
范寧笑道:“這還真不是小事,若處理不好,四叔不一定肯來,這樣吧!酒樓可以交給木瀆酒樓的顧大管事,由三叔一起照看。”
兄弟三人走上了船隊的主船,也是他們最大的海船,這是一艘三萬石的大船,最遠去西非的木蘭皮國,載重折合兩千噸左右,看起來極為龐大,就像一座大山停泊在碼頭上。
“這就是我們最大的船,也目前大宋最大的遠海商船,叫做木蘭舟,載重三萬石。”
范寧拍了拍船舷問道:“這艘船能運載多少人?”
“這艘船要五百名船員,四百名槳手,一百名其他船員,還要五百名弓手隨船,還可以跟隨客商五百人左右,里面至少要存放一年的糧食,船上可以養豬、釀酒,還有一個小集市,光隨船的妓女就有三十人。”
“造一艘這樣大船需要多少錢?”
“這的大商船,工藝很繁瑣,外殼用松木,再用桐油浸制一年......”
范寧瞪了一眼不著調的明禮道:“我不是問你怎么造船,我是問它要多少錢才能買到?”
明禮撓撓頭道:“有兩種,一種是十六帆,一種是十二帆,我們這是十六帆的,當時我們花了五千貫錢,十二帆四千貫錢就夠了。”
“這個價格應該不算貴吧!”
明仁咧嘴一笑,“木料都是我們從鯤州運來的紅松,又是明禮老丈人的船場,只收了人工錢,當然不貴,若是市價,這艘船至少一萬貫,十二帆的八千貫,這還只是船只的價格,更重要是買得起,不一定養得起。”
“那你們上百艘萬石海船需要多少船員?”
“不是每艘船都要劃槳,去波斯灣那邊必須要用槳船,但去南洋可以利用季風,就不用槳手,但一年只能走兩趟,就像去鯤州一樣,八十名水手就夠了,我們目前只有十五艘槳船,一旦去波斯灣甚至更遙遠的木蘭皮國,不僅要五百名槳手,還要有五百名弓手,那邊海盜太猖獗。”
范寧想了想道:“有海外客商訂這種大船嗎?”
明仁搖搖頭,“萬石以上海船基本不外賣,倒不是朝廷不準,主要能造萬石海船的船場不多,大宋內部都忙不過來,哪里顧得上海外客商,反正到目前為止,我沒見過海外商人擁有萬石貨船。”
范寧沉思良久道:“這次我去呂宋,需要五十艘槳船,泉州能籌集到嗎?”
明禮想想道:“五十艘沒有,三十艘應該可以,我們有十五艘,我老丈人有五艘,各大商行再湊十艘,你幾時出海,我們幫你打聽一下。”
“三天后出海,實在沒有三十艘,二十艘也可以。”
“那就沒有問題了,二十艘肯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