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將臺前,萬籟俱寂,一片肅殺之氣,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著楊霖。
在他身后,幾個萬歲營的親兵捉刀上前,這才驚醒了曹寧等人,跳著腳道:“某無死罪,某無死罪!”
大宋縱使常常出現(xiàn)文官打壓武將的事情,但被欺負的那都是些泥腿子出身,比如說至今還讓開封百姓念念不忘的狄青。
禁軍世家根深蒂固誰敢輕易撩閑,就算是有狠人敢惹,也沒有一言不合就要殺人砍頭的。
旁邊看楊霖熱鬧的將官,這才緊張起來,上前苦勸說情不止。
楊霖沒有說話,萬歲營的親兵沒有一個停下腳步的,四個花架子公子哥身子早就被掏空了,雙手反剪被按在點將臺上。
突然之間,刀懸頸上,是個人都要崩潰了。
曹寧大聲呼叫,雙腿打顫,王萌等人也是涕淚橫流,哪還有一點將門虎子的風范。
陽光猛烈,萬物顯形,這些人無視軍令,憑的只是自己的出身而已,并不是多么硬骨頭,敢跟三軍統(tǒng)帥做對。此時原形畢露,倒教底下的禁軍漢子從心底里不齒起來,平日里威風八面,此時竟嚇得尿了褲子。
萬歲營的親兵,沒有因為眾多將校的求情而有絲毫的停頓,按身、拔刀、斬首...一氣呵成,血光飛濺,在烈日下分外猩紅。
強忍著胸口的嘔意,楊霖寒著臉上前,指著四具無頭尸體,朗聲道:“以前你們?nèi)绾稳绾危叶疾还埽瑥慕袢掌鸬秸饔懛脚D功成那天,本帥的話就是軍令,軍令如山,違反者以此為敬。”
楊霖一伸手,身后的親兵遞來一支大筆,蘸飽了地上的鮮血,楊霖走到點將臺的帥旗前,揮筆寫道:有功必賞違令者斬
八個紅字血跡淋漓,三軍肅然起敬,剛才的鄙夷、不解和屈辱,全都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信服。
主將,是一支軍隊的靈魂,欺軟怕硬的主帥不可能得到士卒的擁戴。
大宋開國百五十年,誰敢在點將時殺禁軍世家的勛戚,還一殺就是四個...
以囂張跋扈、逢迎媚上、天子近臣著稱汴梁的少年狀元郎,第一次展現(xiàn)了他果敢剛烈的一面。
旁邊屁股被打的皮開肉綻的高柄,早就忘記了哀嚎,瞪著眼圓溜溜的,眨也不眨一下。
就在這樣的沉默中,楊霖一揮手,鼓聲大作,令旗揮舞,征討方臘之師正式從汴梁出發(fā)。
出了汴梁城,楊霖便乘船先行一步,作為兩浙路安撫制置使,他需要先到江南統(tǒng)籌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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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一走就是半個月,憑借著高城厚墻,杭州勉強還在宋廷手中。
杭州城下,高崗上,方臘大帳。
方臘的軍隊此時已經(jīng)有了十萬之眾,有自已投效的,有一貧如洗被迫參加的,還有被裹脅來的,剛剛拉起來的隊伍,士氣最重要,他們一路過關(guān)斬將,正是士氣最旺的時候。
方臘把他們分門別類,通過頭上纏著不同顏色的頭巾來分別。這其中,又以方臘的明教信徒組成的紅巾軍最為悍勇,是他手里的王牌。
此時的方臘雖然號稱明王,但是和手下士卒同吃同睡,穿著一件露膊的白布短褂兒,青綢子的功夫褲,打著綁腿,坐在小凳子上,就如同鄰家一個健壯的大叔。
在他們面前擺著一張短桌,桌上擺著幾個大茶碗,正和幾個教中心腹討論著攻打杭州城的事情。
方臘身軀魁偉,一張國字臉,臉上棱角分明,雙眼炯炯鼻梁高挺,往那里一坐,都有說不出的威風凜凜。
若是摒息凝望,不由得教人熱血昂揚,忽生出“大丈夫當如是”的感慨。也難怪江南無數(shù)豪杰,愿意在他帳下聽候差遣,把趙家江山攪得雞犬不寧。
“江南被朱勔、李彥所害,我們又被狗官楊霖識破,不得已提前舉事。本來想大不了就是個魚死網(wǎng)破,也不枉這昂揚男兒身軀。不曾想趙官家的兵將這般不堪,你我弟兄累下州郡如在夢中,這一回只要打下杭州城,何不跟趙官家劃江而治,共分天下。他能給北虜歲幣割地,怎就不能給我們這些同宗漢家男兒割舍一片疆土。”
方臘說完,圍著小桌的眾人哄笑起來,在他們身后,一個素衣女人不施脂粉,美的出奇冒泡,聽到了狗官楊霖四個字,神色間卻出現(xiàn)一絲慌張,低著頭盯著自己的小腹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臘對面,一個少年模樣的將軍,慢慢說道:“要是能盡快把杭州打下來,大宋的昏君奸臣才會害怕我們。”
“杭州城沒什么鳥人,就一個廉訪使趙約,知州趙霆,都是碌碌之輩。我們再圍上幾天,等城里的教眾兄弟謀劃好,我們來個里應(yīng)外合,杭州很快就能拿下。”
說話的人臉上一道傷疤,正是在汴梁城外大展神威的悍將厲天閏,一刀差點把宋江劈成兩半。
明教在江南經(jīng)營已久,在方臘還沒成為教主的時候,就有不少的分壇。
這些人平日里沒什么用,一旦開打在城內(nèi)作為內(nèi)應(yīng),起到的效果是致命的。
正因為有這個暗著,帳內(nèi)眾人神色都很輕松,有說有笑的。
方臘無意中一轉(zhuǎn)頭,瞥見后面的義女,蹙眉問道:“妙憐?”
方妙憐猛地抬起頭來,心里怦的一跳,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啊?對,就是楊霖這狗官識破的。”
“什么狗官,我們在說杭州城的事,你最近怎么魂不守舍的。”方臘絲毫沒有起疑,自家這個義女是從小養(yǎng)大的,絕對不會背叛自己。
方妙憐打起精神,道:“這幾天女兒也一直在想打杭州的事,我們打下杭州也難免會被南邊的宋軍攻打,到時候左右夾攻我們不一定能撐住,義父,我想去南邊發(fā)展教徒。”
仔細一想,她說的也有道理,方臘想到自己的義女畢竟是個女兒身,真的打起來還是不方便,去南邊還是不錯的。
“你多帶些人去,處州霍成富、陳箍桶已經(jīng)起事了,你去了之后要好生安撫他們,讓這些人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