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刻,東來客棧的住客們就被一陣吵雜聲驚醒了。有人推開房門查看,這才發(fā)現(xiàn)居然來了一大批官府的衙役,這些衙役全副武裝,手裡拿著鐵鏈、刀棍,整個客棧被圍得水泄不通,而客棧大堂的正中間蹲著十幾個犯人。
東來客棧的掌櫃——錢老闆此時正畢恭畢敬地陪著田捕頭。
“田捕頭,小民是真不知道他們幾個是馬賊啊,你說他們打扮得就像一個商隊(duì),小老兒眼拙也看不出來啊,我要是早知道的話,肯定一早就通知您了啊。”錢老闆苦著個臉,忙著解釋。在他的店裡發(fā)現(xiàn)了通緝的馬賊,他有洗不清的嫌疑。
“此事,本捕頭自會調(diào)查清楚,到底你知不知情這不是你自己說得算的,懂嗎?”田捕頭冷笑一聲,仰頭看著房頂說道。
“小老兒知道田捕頭定會秉公辦理,還小老兒一個公道,這些……是小老兒的一點(diǎn)心意,權(quán)當(dāng)給弟兄們吃酒。”錢老闆諂笑道,往田捕頭手裡塞了幾塊銀子。
田捕頭冷哼一聲,笑道:“吃酒?田掌櫃這客棧難道不賣酒嗎?”
“啊?這個……噢,這個自然有,這麼著今日正午就右小老兒做東,宴請?zhí)锊额^和諸位弟兄,您看如何?”錢老闆會意,忙表示道。
“我有些弟兄正午當(dāng)班,來不了啊。”田捕頭像是自言自語道。
錢老闆嘴角一抽,一咬牙道:“那就晚上再請一次,田捕頭公務(wù)繁忙,這個我也是知道的。”
田捕頭聽到這,木著的臉終於露出一絲笑容,他掂掂手裡的銀子揣了起來。
此時李策三兄弟正站在二樓的走廊上朝下觀望。
“大哥,你看那個姓田的貪得無厭的樣子,他分明就是藉機(jī)敲詐勒索,把人交給他能行嗎?”狄青擔(dān)憂道。
“那也沒辦法,總不能帶他們上路吧。”李策苦笑道。
“要我說,昨晚就該聽我的,就地結(jié)果了他們,也省得費(fèi)事。”官震有些不滿得說道。
“馬匪也是一條人命,何況昨晚他們已經(jīng)付出代價了。”李策淡淡說道。
“師兄你就是太婦人之仁了,今日我非狠狠教訓(xùn)一下那個姓薛的不可,到時候你們可別攔著我。”官震遙指下邊的薛生興道。
此時薛生興正笑容可掬地與田捕頭攀談著,只是他不時裝作不經(jīng)意地瞥一眼刀疤臉。
三人在樓上看得真切,瞧薛生興那躲閃的眼神,分明就是有鬼。
“不可,現(xiàn)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此事我們自己知道就行。”李策忙制止道。
狄青也道:“爲(wèi)何?讓官震給他點(diǎn)顏色瞧瞧也好震懾一下他,免得他再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李策解釋道:“單純地揍他一頓自然是不難,可是你揍他一頓後還是要跟他一塊上路,但你揍了他,他必定心生怨恨,雖然咱們並不怕他,可是被一個小人記掛著,終究不是什麼好事。”
官震一撇嘴道:“怕他作甚!”
李策一揮手道:“你先聽我說完。去往京城路途遙遠(yuǎn),何瑞年一計不成定然還有後計,那些隱藏在暗中的敵人才是最致命的。咱們不如留著薛生興,好好利用起這個內(nèi)奸,讓他傳遞錯誤的信息給刺客,這樣也能迷惑他們。至於你想揍他嘛,嘿嘿,這個等我們抵達(dá)京城的時候也不晚嘛。”
“大哥分析的是。”狄青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同意。
官震心思了半天見狄青也拍手稱好,只好道:“好,既然二哥也這麼說,那我也沒意見。”
李策望著薛生興笑容可掬的樣子,眼裡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用過早餐後,衆(zhòng)人再次上路。
從吃早飯開始,薛生興就領(lǐng)著一班衙役故意坐得遠(yuǎn)遠(yuǎn)的,李策幾次與他目光對接,他都是很快就躲閃開,從不敢與他直視,李策知他內(nèi)心有鬼,只是暗自冷笑。
路上,小衙役對老衙役道:“宋老,薛頭今日好像有心事。”
老衙役看了一眼薛生興的身影道:“我也看出來了,可既然他不說,咱麼也不要多管閒事。懂嗎?”
小衙役點(diǎn)了點(diǎn)頭,環(huán)視一下又低聲道:“今早到底是怎麼回事?昨晚我就聽到樓上有打鬥叫罵的聲音,那些馬匪怎會來劫殺小李相公他們?”
老衙皺著眉頭,他勒了勒手裡的繮繩,馬兒放慢了速度,半響他才道:“昨晚的事恐怕沒那麼簡單,咱們只是押送犯人的衙役,只要抵達(dá)京城咱們就算完成了任務(wù),其他的事情,不要多管。”
薛生興獨(dú)自騎馬走在一旁,他一直低頭皺著眉頭,他在想昨晚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最後的結(jié)果居然是馬三爺失手被擒,還被打得鼻青臉腫,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實(shí)際上今早當(dāng)他醒來知道了這件事後,他就驚得差點(diǎn)眼珠子都掉出來。
昨夜樓上的動靜他也聽到了,他還以爲(wèi)那痛苦的**聲是李策幾人的,沒想到竟然是馬三爺他們的,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把自己供出來,不過今早見他的樣子,似乎並沒有把自己供出來,否則依那個官震的脾氣,早就尋自己晦氣了,薛生興不斷地自我安慰著。
一上午走了四個多時辰,李策三人在最前方有說有笑,後面的衙役也說說笑笑,唯獨(dú)薛生興一人悶悶不樂,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李策暗中觀察著他的動靜,心道:裝你都不會裝,心事全寫在臉上了,就你這樣還學(xué)人家做壞人?
臨近正午時分,衆(zhòng)人見前方一處茶棚,便停下歇息,由於天氣炎熱,衆(zhòng)人都是栓了馬便迫不及待地坐進(jìn)茶棚,只有薛生興一人磨磨蹭蹭地半天栓不好馬。
“薛頭,我來,您歇著。”小衙役勤快,重新跑出去接過繮繩。
“不用,不用,我不渴。”薛生興語無倫次道,他一邊說著一邊推搡小衙役要他回去。小衙役不解地看了看他,只得尷尬地悻悻走回。
“老闆,有吃的嗎?”李策開口問道。
經(jīng)營茶棚的是一個老頭,還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跑堂,看來是祖孫倆,那孩子一聽李策招呼忙一溜小跑過來道:“客官,這荒郊野外的,只有饅頭,您要幾個?”
“先來三個吧。”李策道。
衙役們另外坐了一桌,也要了幾個饅頭,就著茶水吃了起來。
官震咬著饅頭低聲道:“姓薛的磨磨蹭蹭的遲遲不肯進(jìn)來,莫非又在搞什麼鬼?”
狄青先是環(huán)視一下,然後小聲道:“他定是在留下記號,好讓人知道咱們走的哪條路。”
正說著薛生興突然哎呦一聲道:“我肚子疼,去方便一下。”說著捂著肚子,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匆匆跑去路邊的草叢中。
李策嗤笑一聲,道:“終於來了,且隨他折騰,我們多加小心。”
衆(zhòng)人吃得差不多了,薛生興也回來了,他滿臉輕鬆的神態(tài),似乎剛纔真的去方便了。
“吃飽喝足了,上路吧。”李策拍拍衣服,除了茶棚牽過馬說道。
“這正午的日頭這麼毒,不歇一歇?”薛生興一愣說道,依李策一貫的作風(fēng),他絕不會這麼委屈自己的。
“我怕耽誤了時日,不歇了。”說完李策跨上馬,狄青官震也紛紛緊隨其後。
衆(zhòng)衙役多不情願,可見李策已經(jīng)騎著馬開始走了,無奈也只得翻身上馬跟上。薛生興摸摸自己乾癟的肚子,忙買了兩個饅頭揣到懷裡,準(zhǔn)備路上吃。
夏季正午的太陽是極毒的,衆(zhòng)人頂著烈日走了一會就汗流浹背了,就連坐下馬匹也有些暴躁,不時駐足不前。
老衙役終於忍不住開口喊道:“李相公,酷暑難耐,不如稍作歇息,也讓馬匹休息一下。”
李策其實(shí)也早熱的難受了,但爲(wèi)了打亂薛生興的計劃,卻不得咬牙硬撐。他沒有說話,狄青卻說道:“前方就是相州了,過了相州就是京城了,今晚我們務(wù)必要抵達(dá)相州。”
“什麼?今晚抵達(dá)相州?”衆(zhòng)衙役低呼道。
“相州前面不是還有個小青州嗎?我看今晚在小青州落腳就行。我們何必要如此匆忙,朝廷規(guī)定的日期足足有半月呢!”薛生興大聲道。
“我怕刺客再來,未免夜長夢多,還是儘快地好。”李策目光灼灼地盯著他,直言不諱道。
薛生興臉一紅,他怕自己露餡,忙自言自語道“哎呀,天太熱了,熱得我老薛臉都發(fā)紅了,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別耽誤了,還是快走吧。”
李策看著他故作姿態(tài),冷笑一聲,隨後一揚(yáng)馬鞭“駕!”得一聲,縱馬加速前行。
下午申時時分,衆(zhòng)人就抵達(dá)了小青州,一進(jìn)城鎮(zhèn),薛生興就嚷嚷肚子餓,必須要吃了飯再走。
官震本不同意,只說買些吃的路上吃,沒想到李策卻答應(yīng)了吃了飯再上路。
進(jìn)客棧的時候,官震拽住李策道:“師兄,你難道看不出來這姓薛的分明是在故意拖延時間嗎?”
李策輕笑道:“我怎會不知。”
“那你還同意再次耽誤?”官震急道。
“哎呀,官震,你就聽大哥的吧,大哥定是已經(jīng)有了主意。”狄青攬著官震的肩膀,推著他進(jìn)了客棧。
進(jìn)了客棧三人坐下後,李策一環(huán)顧這才發(fā)現(xiàn)怎麼不見了薛生興,他忙起身走到衙役們的那桌道:“宋老,你們薛頭呢?”
老衙役道:“剛纔薛頭說肚子疼出去買點(diǎn)藥。”
李策瞇著眼睛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宋老,這個小李相公好奇怪哦。”小衙役待李策走後,小聲道。
“噓,小聲點(diǎn),你別看他文質(zhì)彬彬的,這人可不簡單,他和薛頭的事,咱們不要摻和。”老衙役低聲訓(xùn)斥道,這老衙役活了大半輩子,見過各式各樣的人,以他老道的眼光,早就看出了薛生興和李策之見有過節(jié),只是二人一直沒有撕破臉皮而已。
“什麼情況?”李策坐下後,狄青問道。
“姓薛的果然又藉口離開了,咱們且先戲弄他一下。”李策喝口茶輕笑道。
“怎麼,大哥要改主意,打算今晚在這住下?”狄青問道。
“不錯,還是二弟懂我。”李策笑著拍拍狄青道。
“這次薛生興可被你整慘了,一整天飯都沒吃,待會他回來聽說了這個消息後,又得肚子疼或者出去買藥了,哈哈……”狄青忍不住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