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天氣暖和了許多,但水依舊冰涼刺骨,聽云很快就感覺渾身的熱量似乎都流失了,骨頭都被凍透了。人也哆嗦起來。
不過,在凍得失去知覺之前,他就在水里摸到了跳下去的人。
聽云猛的將人拖出水面。
在水里還好,可真想要把人托出水面的時候,卻只感覺沉得要命。
沒辦法,冬天都穿棉襖,棉襖吸飽了水之后,沉得要死。能不吃力嗎?
聽云一個人有點費勁,簡直把吃奶得勁兒都使出來了。
他轉頭怒喝:“都愣著做什么?不知道過來幫忙的?”
一群人就在岸上那么看著!
結果那大舅兄喊了一嗓子:“我也不會水啊!”
最后,還是醫院的一個保安跳下來,跟著聽云一起把人給拖上了岸。
聽云也顧不上自己,先給那濕透了的棉襖扒下來,然后就給那老婦人做急救。
老婦人顯然不會水,跳下去后,一個勁兒嗆水,人也很快昏厥過去。
這會兒拖上來,那是半點反應也沒有。
聽云把人從地上拖起來,海姆立克也用上了,每一下,那老婦人都噴出不少的水來。
而且荷花池底下都是稀泥,老婦人估計當時掙扎時候把水弄渾了,吐出來的水,都是帶色的。
等到人不再吐水出來了,也咳嗽著醒過來,能自主呼吸了,聽云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才感覺到了刺骨的冷。
尤其是渾身都是濕透的,被風一吹,簡直魂都要被帶走一樣。
聽云撿起自己的大衣,趕忙裹住自己,這才能哆哆嗦嗦開口:“都愣著干啥?還不趕快把人送去治——回頭沒被淹死,反而被凍死了。”
他是年輕人,還好點,老婦人這都凍得嘴皮子發青了!回頭再一感冒肺炎……想活都難!
圍觀眾人這才如夢初醒,趕緊抬著老婦人往急診那邊跑!
聽云拉著那保安,哆哆嗦嗦的狂奔去浴室洗熱水澡。
對著大椎穴沖了半刻鐘熱水后,聽云感覺渾身發冷的感覺好了許多,也不再有寒氣冒出來的感覺后,這才仔細洗了個澡。洗完了之后,又拉著保安去食堂喝了一碗濃濃的姜湯,這才有了功夫關注起剛才的事情。
今天急診的當家人,是齊敬。
齊敬已經安排護士趕緊送人去洗熱水澡了。
這會兒臉色正不好的訓斥家屬呢:“你們就沒攔著點?”
那大舅兄還一臉委屈:“誰也不知道她自己什么時候摸過去的啊。我聽到掉水里的聲音才發現,怎么攔啊?”
齊敬板著臉:“她情緒不對,你們就沒感覺到?”
大舅兄嘀咕:“我情緒也不好,我也沒去死啊。誰知道她忽然想不開。”
看著這一幕,聽云忍不住出聲:“請問,你是親生的嗎?”
氣氛陡然僵硬了一瞬間。
聽云卻無懼無畏,一臉真誠:“我怎么覺得,你一點不擔心,也不傷心呢?這肯定不是親生的吧。”
大舅兄捏起拳頭,粗聲粗氣:“你再胡說八道,別怪我不客氣!”
聽云自顧自湊到了老漢跟前:“原來是親生的啊。那你當年怎么不把他溺死在尿桶里算了?”
老漢被羞臊得滿臉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舅兄忍無可忍,當即就要動手。
然而齊敬卻上前一步,擋在了聽云面前,冷冷道:“交費了嗎?先去把費交了。”
“你讓開!我今天非要打他不可!”大舅兄不依不饒。 齊敬冷笑一聲:“毆打醫護人員是重罪。你一拳下去,少說賠十兩。你有多少家當?”
大舅兄一愣,完全沒想到遮這么貴。
偏偏聽云還從齊敬身后探出頭去,笑瞇瞇地挑釁:“來,先給我來兩下,我又能休假,又能掙錢,太好了。”
他這樣,大舅兄反而不打了:“我不打,便宜你了!”
聽云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看上去多多少少有些遺憾的意思。
齊敬再度催促大舅兄去交費。
大舅兄卻張口就來:“這個事情因常大郎而起,找他要錢!我沒錢!”
眾人都驚住了。
且不說這個邏輯對不對,只說自己老娘都那樣了,他一點不擔心,還在計較醫藥費,這是個什么兒子哪!
那老漢大概都覺得丟人,長嘆一聲,轉頭慢慢出去繳費了。
走了幾步,眾人就看他抬起頭來,擦了一下眼眶。
雖然背對著眾人,看不清是不是哭了,但看這個樣子,大概是八九不離十的。
齊敬連連搖頭,看向大舅兄的目光更加冰冷了。
大舅兄卻渾然不在意。
聽云簡直被這個人給氣笑了。
他頭一次不想看八卦了,轉頭回了自己的病房繼續上班。
結果剛回去,反倒是常大郎問起了這件事情:“剛才自殺的人,是哪個?”
他還挺擔心。
聽云嘆了一口氣,把那情景說了。
常大郎默默地聽著,最后才嘆了一口氣:“我那岳父岳母,就這么一個獨子,以前就嬌慣,后來就養成了這樣混蛋性子。筠娘之前總和我說,心疼她爹娘。覺得自己大哥不會孝順。”
“沒想到,現在竟然這樣過分。”常大郎說著說著,竟然又有點兒自責。
“肯定是因為我的事兒,才鬧成這樣。早知如此,我何必置氣。一口答應下來就是了。筠娘如果知道這個事情,也不知要怎么樣傷心。”
常大郎一口氣接著一口氣地嘆。
聽云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一時半會也只能嘆一口氣:“這件事情已經這樣了,說到底還是和你沒關系,你也別太自責。”
常大郎卻還是自責。
聽云想了一想,忽然冒出來一個餿主意,于是心里一動,壓低聲音道:“你家里人呢?”
常大郎嘆氣:“我只有一個爹,娘當年生我時候難產走了。后來爹娶了新婦,生了三個孩子。我的事情,他就是想管,也力不從心。”
“這樣啊。”聽云點點頭:“你看,你爹娘等于沒有,你又對筠娘挺好,筠娘父母缺一個兒子養老——”
聽云止住了話頭。
常大郎一愣:“這不行吧。我岳父岳母——”
他本來想說不會同意,可想起今日岳母竟然自殺的事情,就又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