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滿朝震驚的消息是欽差車隊在徐州郊外的“紅谷口”遭到不明身份的人的伏擊,一時間朝野嘩然,人們奔走相告,謠言四起,趙禎皇帝也是急得坐立不安;可是還沒等他和滿朝文武緩過神來,徐州知州崔繼亮被當場處決的消息緊跟著就到了。
這可是大宋開國以來的頭一處啊,一個朝廷欽差在沒有請旨的情況下,就地誅殺了一個朝廷的四品大員,此例一開,以后那還了得!以李迪為首的滿朝文武一看總算是抓到這個岳明的一點兒把柄了,于是聯合了一些朝中的重臣和一些老王爺們,大家憋足了勁兒,就想著到時候狠狠地參岳明一本。
趙禎早就料到岳明這次會大開殺戒,只是沒想到來的這么快,在去金陵的途中順便就宰了一個;不過趙禎驚喜的發現,自從這個崔繼亮被宰了之后,朝中的這些大臣們可老比以前實多了,雖然也聒噪著要治岳明的擅權之罪,可是在他面前卻規矩多了,再也不敢動不動就在朝廷上對他唾沫橫飛的指手畫腳、對他的所作所為評頭論足了。
正在趙禎暗自高興,同時又被這些大臣們纏的心煩無比的時候,徐州新任代理知州章令昌的奏折就到了,趙禎打開一看就樂了,這樣的人不殺那還了得,換了朕就得滅了他的九族!
章令昌在奏折里將崔繼亮說的簡直就是十惡不赦,什么他在徐州目無王法,一手遮天,盤剝百姓,辜負圣恩……等等等等;反正是他能想到的壞詞兒全都用上了,最后把崔繼亮說的簡直就是禽獸不如的畜生。這樣的畜生不殺他就會惹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不殺他百姓們就會揭竿而起,惑亂江山社稷。
好在欽差岳大人南下金陵路過徐州,面對氣焰囂張地崔繼亮。欽差大人挺身而出,挽狂瀾于即倒扶大廈之將傾,上乘皇上愛民之仁德,下順百姓嚴懲貪官之民意。即使得將徐州數十萬百姓解救于水火之中;反正是什么詞好就用什么,只要是能想起來,幾乎全都一腦門兒的用到了岳明的身上!此奏折言之鑿鑿,還有徐州所有的大小官員的聯名簽押,不容地你不信!
在第二天的朝會上,趙禎一言不發,就讓自己的貼身內侍閻文應在朝堂上將章令昌的那道奏折當眾一讀,眾位大臣聽地是瞠目結舌。這樣的畜生,簡直是辱沒了讀書人的臉面、妄披了一張士大夫的人皮,誰要是放過了他。那才是十惡不赦呢!
還沒等滿朝文武大臣從徐州這個事件中清醒過來的時候,揚州事件接踵而至。這件事從一開始到整個事情的結束,在岳明的奏折里寫得清清楚楚;除此之外,還有那天在場的所有有資格給皇帝上奏折地揚州官員們,這些人無一例外都將那天事情的來龍去脈向朝廷上了奏折,真可謂材料豐富翔實,內容五花八門,岳明所做的每一件事。說地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甚至每一個眼神兒都被寫到了奏章里。
把這些奏折里的材料往一起一湊,那簡直就是給岳明寫了一部中篇小說。有起因、有**,有人物刻畫。有細節描寫,寫的是扣人心弦,跌宕起伏,引人入勝;趙禎先在景福殿崇文閣里看了整整一夜,過足了癮,第二天到了朝堂上還是一言不發,照樣讓內侍閻文應都那些剛剛收到的奏折;而他卻往龍椅上一坐開始閉目養神。
按照趙禎事先的吩咐,閻文應最先讀的是那些官員們的奏折,群臣們當中的大部分人都是世代在京城為官,有些人從來就沒離開過京城一步,岳明地所作所為對他們來說那簡直就是驚心動魄,這種驚險刺激他們哪受得了,一個個聽地是心潮澎湃,欲罷不能!
趙禎瞇著眼看著看著就樂了。尤其是在閻文應讀到岳明回答西夏二王子地特使鄂博時地那所謂地三點主張。簡直讓滿朝地文武大臣一時間陶醉了。主戰派們大加贊嘆。主和派也歡欣鼓舞。最后這些人實在無法表達內地狂喜。只好齊刷刷地跪在朝堂之上。開始向坐在龍椅上閉目養神地趙禎山呼萬歲。大叫著大宋天下無敵了!
如今這才叫英明神武。這才叫天朝大國。這才叫君臨天下啊。趙禎在岳明剛剛殺了徐州知州崔繼亮地時候。在心里還真為岳明捏了一把汗。可是如今一看是這么個皆大歡喜地局面。心里地那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其實趙禎地心里現在還有比這更重要地事兒。那就是岳明地岳父老泰山施林自從進京后。他就到岳明地大將軍府里開始向老爺子咨詢自己地身體狀況。現在可以說已經是初見成效了。這才是關乎到他地江山社稷地大事啊。
雖然給皇帝看病非同小可。岳明地老丈人也難免誠惶誠恐、百般推諉。但是趙禎有地是辦法。他當下就加封施林為太醫院正五品地醫官。為此還專門從太醫院給調來了幾個醫正給老爺子打下手。赫然又在大將軍府里成立了一個小型地太醫院。這樣施老伯就可以給他名正言順地看病了。
沒想到幾副藥下去就療效神奇。趙禎竟然龍馬精神。夜夜生龍活虎。其中地滋味真是不足為外人道也!如今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豈能讓老爺子再為他賢婿地雜事分心。現在一看滿朝文武對岳明也是大加贊賞。這才總算是放下心來。
京城里一片熱火朝天。金陵城里地空氣可就沒有這么輕松了。自從接到岳明在紅谷口全殲了剛浪陵之后。雷恭允可就坐不住了。當下便將杭州、蘇州和寧波三處地應奉司都司宦官江德明、羅崇勛和費成全都招到了金陵商議對策。他們四個人連著在雷恭允地那座小樓里開了三天地緊急會議也沒有研究出一套切實可行地方案來。就在他們急得猶如熱鍋上地螞蟻地時候。岳明在揚州將西夏二王子地舅舅鄂博極其手下地五保“多挪兒”一網打盡地消息傳來了。
四個家伙頓時就傻眼了,如果岳明也將鄂博一伙人全殲了,那還有個緩沖的余地。可是根據當前的情況看來,鄂博顯然已經是反水了;如果這樣地話,岳明僅憑著從鄂博身上得到的證據,那其他的什么也不用查了,直接就可以派兵端了他的老窩。以這樣地情形發展下去,那離他們的掉腦袋的日子也為時不遠了,這可怎么辦啊?
如今雷恭允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威風了,也顧不上斂財了。也顧不上賣官了,甚至也沒心情和他最寵信的那個小太監打情罵俏了;每天都是一個人龜縮在他的那小樓的三層客廳里,喝退身邊所有的下人胡思亂想,如今他面容憔悴、雙目呆滯,和幾天前那個威風凜凜地“江南王”比起來,簡直就判若兩人,現在雷恭允才算是真正體會到了什么是束手無策,什么是任人宰割的滋味了。
今天一早就有他派出去的密探回來向他稟報。說岳明地欽差船隊即將駛出運河河道,船隊將在鎮江的宏昌鎮碼頭稍作停留,然后直達金陵。
岳明到達之日就是自己的死期啊。這回他可真的是蔫了,想想自己往日在這里一呼百應的情景,那是何等的風光和榮耀;可是一旦死期將至,除了楊懷敏昨天還到他這兒表了一下忠心之外,其他所有的人全都作鳥獸散了。楊懷敏是江寧的廂軍都指揮使,手下有五萬人馬,可是他敢跟自己一起抗拒朝廷地禁軍嗎?那可是大逆不道地謀反啊!
正在雷恭允心煩氣燥、無所適從的時候,杭州應奉司都司宦官江德明從外面回來了。這個身材好像一只大蝦一樣地人。一進門就是氣沖沖的一聲謾罵:“混蛋,混蛋。那個張士遜簡直就是個混蛋,狗屁不如!”
雷恭允一看靜地名氣急敗壞的模樣。就知道事情無望,于是哼了一聲,有氣無力地問道:“你倒是說呀,他怎么樣了,當初我們可是沒少給他好處,難道現在我們有了過不去的坎兒了,他張士遜就眼睜睜地作壁上觀嗎?”
江德明說的這個張士俊就是一年前接替王拱臣的現任江寧府尹,最早在中書省任尚書丞,也算是一個朝廷的中樞要員了;可是因為他以前依附劉太后,聽命于奸賊丁渭,所以皇上親政后就被罷黜到了江寧。
張士遜從一上任就開始了花天酒地,窮奢極欲的生活,對于一府所有的政務都是置之不理,都手下的官員也是聽之任之,好不約束;不過他卻和雷恭允他們打得一團火熱,也稱得上是雷恭允他們一伙的外圍人員。
江德明重重地嘆了口氣,往雷恭允旁邊的那把椅子上一坐,端起案上的茶喝了一口,唉聲嘆氣道:“平時我們可沒虧待了那小子啊!前一陣子你雷大人又是親自出馬,十五名美女、三十壇的美酒,還外加十萬貫大錢和兩大箱子字畫古玩,那小子樂呵呵地就收下了!還假惺惺地說什么岳明是小菜一碟,他立即就派人到京里去走動走動!可是誰知道今天我到了他那兒之后,這小子左擁右抱,喝得是迷迷糊糊,對我理都不理!”
雷恭允問道:“他一句話也沒說?當初這小子可是吹得天花亂墜啊,什么李迪李大人是他的同窗好友,富弼富大人還得在他面前畢恭畢敬地喊一聲老前輩,甚至張貴妃的伯父張侯爺跟他也是過命的交情,怎么,現在……現在什么都不是了?”
江德明憤憤地道:“要說什么也沒說,那倒也不是,他在我臨來的時候也說了一句話,他說靠人不如靠己”
“屁話!”雷恭允騰地一下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啪”的一下就將手中的茶杯摔了個粉碎,惡狠狠地吼道:“我們當初真餓了瞎了眼!張士遜這個老王八,我雷恭允給你沒玩,我倒要看看咱們誰先去見閻王!”
江德明也附和道:“雷大人所言極是,張士遜他現在別得意,咱們幾個臨死也得將他拉過來墊背!”
他們剛剛統一了思想,正在同仇敵愾的時候,蘇州應奉司都司宦官羅崇勛一臉驚喜地跑了進來,見到雷恭允大喜道:“張士遜張大人派人送……送信來了!”
雷恭允和江德明同時一愣,剛罵了這小子的十八輩祖宗,怎么這小子突然又來信了,莫非是改變主意了,或者是也害怕了。
雷恭允急急地從羅崇勛的手中將信奪了過來,三下五除二地撕開一看,剎那間臉上就是一沉,許久許久,雷恭允的神色一下子就舒展了起來,那雙深陷的眼睛里這才有了一絲的亮光,沖著他們二人笑道:“我們有救了!”
江德明和羅崇勛不明所以,急得直蹦,好不容易等雷恭允的臉色好看了,急忙湊過來問道:“雷大人,這……這張大人他在信里到底怎么說?他有什么妙計可以讓咱們逃過岳明這一劫?”
雷恭允將那封信隨手就遞給了他們倆,江德明手快,接過來一看,原來這信上就一句話,他來來回回看了幾遍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由得問道:“這……這是什么意思?就這么一句話就能讓我們撥云見日、遇難呈祥,就能讓岳明那小子偃旗息鼓,這也太玄乎了吧?”
雷恭允哈哈大笑,看了看在一旁愣著的羅崇勛,見他也是一副大惑不解的樣子,忍不住笑道:“愚蠢,你們真是蠢啊!”
江德明和羅崇勛被雷恭允譏諷得好沒意思,可是現在是生死關頭,也顧不得計較這些,于是齊聲問道:“下官愚鈍,還望雷大人指點!”
雷恭允哈哈大笑道:“以此看來,張士遜張大人不愧是朝廷的重臣,真是高人啊!張大人給咱們出的這個注意叫做釜底抽薪;別說讓咱們逃過這一劫完全沒有問題,弄不好連岳明這小子的小命也得給他鼓搗沒了,咱們就等著看好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