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最近的生意不錯,云南野生的小米辣椒也迎來了不小的豐收。
最近長安城當(dāng)中掀起一陣吃辣的風(fēng)潮,而整個長安城當(dāng)中,能吃到辣椒的,也只有李象開的這兩家酒樓。
無他,實在是因為這年頭的糧食產(chǎn)量太低了,只要有開墾的荒地,農(nóng)民們恨不得把所有的地都種上六谷這樣的主食。
何為六谷?稻粱菽麥黍稷唄。
所以能夠種植辣椒的地方,也只有皇宮,還有李漱手下的皇莊。
然而皇莊當(dāng)中還要種棉花,無奈之下,李象只好攤派下去任務(wù),讓兄弟們自家的莊上種上這些辣椒,順路再種上一些棉花。
一提到種棉花,李象就想起了某個笑話。
抬頭的時候看到天上的白云,那就是上帝讓牢大種的棉花。
如果今天萬里無云,那就是牢大在休假。
man!
辣椒這個東西,倒也不是光為了滿足口腹之欲。
若是想要在東北或者是西南站住腳跟,這辣椒就是必不可少的好東西。
辣椒驅(qū)寒、祛濕,簡直是居家旅行的不二法寶。
在李象的提倡之下,酒樓弄了許多新式菜肴,尤其是包括帶有辣椒的。
走到酒樓的門口,李象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辣椒味道。
不是別的,正是長安正宗特色安徽牛肉板面。
李象本來想悄悄地摸過去,結(jié)果走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就聽到李漱慍怒的聲音。
“改糧為棉,乃是政策,上利國家,下利他們!我就不明白了,這么好的政策,怎么就是推行不下去!”
李象推開門,看到了李漱那略帶無力的神情。
“怎么了姑母?”李象笑呵呵地問道。
“還不是推廣棉花弄的?你可倒好,有突厥人幫你種棉花,姑母我卻根本推廣不出去。”李漱唉聲嘆氣地說道:“光說著讓他們改兩畝地去種棉花,也不要他們的錢,種出來的棉花我們用糧食換或者用錢去買,可他們根本就不聽!”
李象了然,看來李漱這邊是碰了釘子了。
倒也不奇怪,畢竟那些農(nóng)民也不是李漱的佃農(nóng),怎么著都不可能強迫人家去改種棉花。
別說是改兩畝地,就算是改出來一塊讓他們種,都未必能去種。
畢竟這棉花也不能吃,還不如種點能果腹的糧食呢。
“既然如此,那姑母就把棉花種子都交給我。”李象笑著說道:“那就換那些胡人去種唄,反正他們也不在乎到底種什么東西,只要地里能長出來就是。”
“這樣吧,等到我明天的時候,讓契苾沙門……陳沙門再跑一趟,挨個村子讓那些胡人去種棉花,這件事交給他就好了。”
“也只能這樣了。”李漱唉聲嘆氣地說道,又從桌子上拿過一小籃子鴨蛋:“這是寶兒的父親托人給你捎來的咸鴨蛋,據(jù)說是海鴨產(chǎn)的,你拿回去嘗一嘗。”
李象接過那咸鴨蛋,賣相看著還不錯。
隨著咸鴨蛋來的,還有一封書信。
李象拆開書信,打算看看馮清在里面寫了什么。
登州最近發(fā)展得也挺好,甚至還能往長安城里運輸雞蛋和咸鴨蛋。
不知道馮清在哪兒弄的海鴨,現(xiàn)在登州家家戶戶都要養(yǎng)上一些,由于鹽也不缺,所以便開始腌制咸雞蛋和咸鴨蛋。
咸雞蛋的味道一般,但是登州產(chǎn)的咸海鴨蛋,乃是長安城當(dāng)中最受歡迎的食物。
由于價格比較高,所以一般只有有錢人家才能夠享用。
最好的吃法,莫過于把這咸鴨蛋拌在飯里,李象以前就是這樣吃的。
當(dāng)初水稻脫殼的方式還比較原始,容易把米給弄碎。李象又比較喜歡吃米飯,一來二去就琢磨著讓匠人們發(fā)明一個能夠讓水稻脫殼的機器。
匠人們也不負所望,研究了一年多,終于弄出來一個成熟的原始脫殼機器。
總之,李象算是吃上了一口完整的米飯。
“這可是好東西。”李象撿起一枚海鴨蛋,放在鼻子邊上嗅嗅,又放了回去,“姑母找我來,不光是為了這鴨蛋的事兒吧?”
“也沒什么大事兒,就是和太孫殿下匯報一番工作。”李漱翻翻白眼,“咱們的太孫殿下可是大忙人,前番去立政殿時你也不在,我去京兆府的時候,人又和我說你在立政殿,當(dāng)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啊。”
“有啥匯報的?”李象撓撓頭,他也沒給李漱分配什么工作啊。
“還不是最近的這件事鬧的。”李漱雙手抱胸,“之前我只是想借著這件事,把這些山東士族的人爪子敲疼,只是沒想到你和阿耶竟然借著這個由頭,把他們盡數(shù)誅殺。”
“敢欺負我姑母,那必須弄死他們。”李象傲嬌地說道。
“嗯。”李漱瞇起眼睛,很享受李象的關(guān)心:“不過我沒想到的是,玄奘法師竟然會親自配合我的計劃。”
“哈哈哈。”李象笑了:“玄奘法師可是一路辯經(jīng),從瓜州辯經(jīng)到曲女城,這種和尚,你說他沒點霹靂手段,伱覺得可能嗎?”
“倒也是。”李漱也是笑:“常人只是記住了他和尚的身份,卻忘了他都做過些什么,當(dāng)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確實是這個道理,我也沒想到姑母竟然是此等女中豪杰。”李象笑著調(diào)侃道:“都說智者以身入局,以自己為棋勝天半子,姑母倒真是有智者勝天半子的風(fēng)范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李象總覺得耳邊響起了“進步的小曲”。
“多夸夸。”李漱享受地瞇起眼睛。
“說你胖,你還喘起來了。”李象沖剛剛走進屋的長樂公主還有裴雪青招招手:“姑母,裴姐姐。”
“還叫裴姐姐,你們可都已經(jīng)訂婚啦。”李漱調(diào)侃道:“難不成你們在洞房花燭夜的時候,也要叫裴姐姐嗎?”
到底是結(jié)過婚的女人,開起車來就是一個頂倆。
老嫂子的污,你不服不行。
就李漱這個水平,開起車來,能把正常的黃花大小伙子羞到滿臉通紅。
“我覺得這稱呼挺好的。”李象笑嘻嘻地說道,他才不會承認自己是大姐姐控。
而裴雪青,就是妥妥的大姐姐。
別看她剛十八,但大姐姐不是一種年紀,而是一種性格。
有的女人,七八歲還是女孩的時候,就已經(jīng)擁有了這種性格,比如李明達;有的女人,就算三四十歲,依舊是長不大。
“雪青結(jié)婚以后,可就要長居武德殿了。”李麗質(zhì)感慨地說道,一半是感慨,一半又是惋惜,更多的則是開心。
好不容易擁有一個聊得很好的朋友,轉(zhuǎn)眼之間就要嫁人了。
好在是嫁給了自己的大侄兒,總歸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李象笑著說道:“我便叫人在武德殿修一處小筑,閑暇之時,二位姑母也不必來酒樓這種嘈雜環(huán)境,在武德殿相聚不是更好?”
“倒也是。”李麗質(zhì)和李漱都沒什么意見,都覺得李象這個安排挺好的。
說話間,裴雪青又給李象拿出幾只羊毛襪子。
“喏,大郎。”
“怎么還是襪子。”李象撓頭道,似乎從認識裴雪青以來,她一直給他織的就都是襪子。
裴雪青不說話只是笑,倒是李漱在邊上風(fēng)涼涼地說道:“誰不知道你衣服自有兕子給你織?雪青也是怕你為難。”
李象:……
行吧。
“迎親的時候,可是要做卻扇詩的。”李漱笑瞇瞇地問道:“你這皇太孫殿下,可曾準備好卻扇詩?莫要到時候搜腸刮肚作不出來,貽笑大方啊。”
李漱不說,李象還想不起來。
這他媽,卻扇詩也沒學(xué)過啊……
再說文抄也不是他性格,這事兒可是最容易露餡的。
不是自己的,終究不是自己的。
不過話說回來,李象也不是那種認慫的人。
“姑母勿憂,我早有準備!”李象心虛的同時又帶著自信滿滿。
“哼,到時卻扇詩作的不好,可不要怪我不讓你帶新娘子回家!”李漱威脅道。
李象驚訝地看了一眼李漱:“姑母,您到底是哪一邊的?怎么幫著裴姐姐去了?”
“贏的那邊。”李漱學(xué)著李象小象攤手。
李象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和女人一般見識。
從酒樓當(dāng)中回到京兆府的路上,李象的腦子里還在想?yún)s扇詩的問題。
這的確是個大麻煩,關(guān)鍵是他身邊也不認識什么作詩作的好的人啊!
其實抄一首詩,說是人代筆所作倒是也可以,但是問題在于,他的腦子里根本沒裝什么卻扇詩。
倒是記得一句“畫眉深淺入時無”,但這也特么不是卻扇詩啊。
回到京兆府后,李象面色凝重地找來李景仁。
“景仁,有一項光榮而艱巨的任務(wù)要交給你。”
“兄長但說無妨,小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李景仁當(dāng)仁不讓地說道。
“好,就是……你知道結(jié)婚的流程吧?”李象問道。
“家兄結(jié)婚的時候,小弟也是在現(xiàn)場觀摩過的。”李景仁笑著說道:“結(jié)婚是什么流程,小弟早已爛熟于心。”
“那就好,你知道卻扇詩吧?”李象撓著臉問道。
“知道。”李景仁頷首。
“去幫我找一個詩才好的,我有大用。”李象面色凝重地說道。
“兄長放心,這長安城如此多的人,就找不到一個窮酸措大出來?”李景仁笑嘻嘻地說道。
關(guān)于措大的這個說法,李象本以為是出現(xiàn)在元明時期,倒是沒想到這個年月就有人用這個詞了。
大概意思就是對于讀書人的貶稱,說他們酸了吧唧的。
也有一種說法是醋大,反正都是差不多這個意思。
“如此便好。”李象點頭說道。
卻不想,李景仁忽然伸手比了一個食指,點子王一般說道:“誒,兄長,我還真想到一個人。”
“誰?”李象來了興趣,李景仁推薦出來的人一直都不錯,比如薛仁貴就算是一個。
其實找到薛仁貴也算是巧合,畢竟老薛當(dāng)時就在長安城找工作來的。
“有個范陽盧氏的年輕人,上午的時候來京兆府找您投遞行卷。”李景仁的話語有些遲疑:“但是聽說他的范陽盧氏的人后,小弟就沒太當(dāng)回事兒,要不是兄長提起,我還真想不起來他。”
所謂的“行卷”,是唐代舉子在參加禮部組織的帖經(jīng)、雜文、實務(wù)策三場考試之前,每個人要先將自己平時創(chuàng)作的作品抄寫出來,送呈有影響的名流審看,請他們向主持進士考試的禮部侍郎考官們推薦,從而增加自己及第希望的一種手段。
在唐朝,這事兒再正常不過了,像是李白、杜甫、白居易,就都干過這事兒,京城米貴,白居不易這個梗就是從這里來的。
而李景仁對于這人的忽視倒也可以理解,畢竟剛把范陽盧氏收拾完,緊接著就有人來投遞行卷,怎么事兒這是?
“噯,正所謂英雄不問出處嘛。”李象笑著說道:“若是他對孤忠誠,莫說是他出身漢家苗裔,就算出身自高句麗百濟,孤也一樣會用他。”
“只是,這盧氏子,將行卷投遞到兄長這里,又有什么用?”身后的程處弼不解地問道:“兄長只是京兆尹,又不是禮部的堂官,并不負責(zé)考試的事宜,要走這種捷徑,也應(yīng)該去找別人才是。”
“為何?”李景仁笑了:“兄長可是皇太孫,他這一來可不只是投遞行卷,更是學(xué)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這樣一說,程處弼就一下明白了。
“哦,那倒也不奇怪了。”程處弼笑呵呵地說道:“盧氏子的行卷就在外面,兄長稍等,待我前去取來。”
“嗯。”李象頷首。
他走到案幾后,在凳子上坐好,等待程處弼給他拿行卷。
不多時,那份行卷便被帶了過來。
李象從程處弼的手上接過行卷,翻開第一頁,就被那一手漂亮的字跡所吸引。
“嗯,字不錯。”
小象在李明達的身邊熏陶久了,字兒寫的也很不錯,也擁有了一定的鑒賞能力。
正所謂見字如見人,字是人的第二張臉面,盧氏子給李象的第一印象很好。
他順著字兒,便找到了那人的名字。
看到名字后,李象眉頭狠狠一跳。
原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