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看似在夜觀天象,其實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五門客棧的事件發展。
自向雨田出現起,他就心頭一陣悸動,仿佛自己忽略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天空中云層越積越厚,無數風雷電火在云間肆虐,像是要尾隨邪帝的腳步君臨成都。
凌風皺眉道:“為何還不下雨?”
密云不雨,使得整片天地十分陰翳,壓抑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師妃暄不解他的意思,岔開話題,似笑非笑道:“凌兄不會想要陪我在此間候上一夜吧?”
凌風揉了揉太陽穴,道:“當然不會。妃暄你若有事可先行一步,容我再思索一二。”
師妃暄嘆道:“小女子現在無事一身輕,剛好可陪凌兄你花前月下。遺憾的是天公不大作美呢。”
“天公!”
凌風幡然醒悟,他終于明白自己潛意識里在擔憂什么了。
向雨田的到來雖帶著不可思議的殺氣,但仍不足以讓他心悸,當世唯一能威脅他的只有老天,或者說天道為他準備的天劫!
如今天色晦暗,雷鳴電閃,莫非正積蓄著一次天劫?
他目測云層的厚度和色澤,判斷如果這是劫云的話,劫數最多也就三四重,比他那日渡的八重雷劫差遠了,但奇怪的是他仍有種大難臨頭的恐怖感覺。
此時他已是陸地神仙,金丹大成,見性明心,神靈通達,對天機的感應愈發深刻,決不能對這種異常感覺疏忽大意,畢竟這是性命悠關的大事。
正思慮間,但見一道電芒自云層劃落,照亮了夜空。
空氣中立時充斥一種無形有質的氣機。
凌風眼中精芒暴射,看清電芒的實質竟是一柄刀!
一柄若有若無,以閃電和氤氳的氣體所凝成的一柄奇刀!
刀身長有三十丈,無首無尾,闊若門板,在五門客棧的上方橫空斬落,天地變色,氣勁無堅不摧。
轟!
氣刀在虛空半途遭到阻劫,炸出無窮勁氣波瀾,如核輻射般漣漪擴散,客棧中數人立時被那瘋狂的氣勢震得跌飛老遠。
凌風神色一變,失聲道:“宋缺!”
下一瞬,即閃現到事發地點,入眼處一片狼藉,本就被向雨田毀的不堪的客棧連一樓也沒法保持完整,地面留下一道長長的刀坑,若天雷所擊,焦黑無限。
煙塵彌漫。
土屑飛揚。
宋缺猶如風中古樹,蒼雄而穩健,更透著一股強大的霸殺之意,似乎自九天而降,剛沾塵土的魔神,殺氣逼人。
這是凌風第一次見到聞名已久的宋缺。
不過相對于宋缺的人,凌風更為關注的是他手中的刀——天刀!
刀長六尺,重有百斤,古樸厚重,威勢十足。
凌風震驚,宋缺就是憑著這把刀才施展出方才毀天滅地的一擊,一舉把向雨田的身影轟為飛灰!
他直覺感到刀中隱藏著無涯的奧秘,而這奧秘必與自己有關。
眸中神光再察,落到眼中的是刀身上刻著的四字,非草非篆,卻透出一種森然凌厲的意志,凌風可肯定從未見過種奇怪的字,不是時下流行的繁體字,又不是后世的簡體字,但他居然可一下將之讀出——東皇太一!
東皇太一是遠古神祗,屈原《九歌》中最高的天神,也是東夷先祖崇拜的天神。又相傳是洪荒時代妖族首領,上古十大神器之首的東皇鐘就是他的伴生靈寶。但體內開辟出洪荒天地的凌風對他當然更清楚,天帝俊曾敕封伏羲為東勝神州之主,又言伏羲是他多年前通入輪回托生人族的兄弟太一,所以伏羲就是東皇太一!
現在凌風對他與伏羲、帝俊間的一切有了深層次的明悟,登時恍然起來,宋缺的這柄天刀竟與他有著某種不可言喻的關系。
不過不及他深思,宋缺就沖他笑道:“凌風,終于見到你了!”
凌風見宋缺依舊保持著劈刀的動作,如雕塑般充滿著線條之美與力感,不由暗笑:“敢情你是脫力了啊。”
那么驚世駭俗的一招,連凌風也感覺難以直攖其鋒,他還直納悶宋缺武功怎么會變態到這種地步,現在見他這三歲小孩也能踹倒的樣兒,心里舒服許多。
此時,陰顯鶴、玄奘、碧秀心、商青雅、傅君瑜、莎芳、婠婠等人無不被勁氣波及,掃飛出去,只剩明月、石之軒、傅采林和人品爆發居然沒有遭到向雨田攻擊的伏難陀避在兩側,躲過一劫。
眼看此間形勢大好,凌風卻感覺極不妥當——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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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朋客棧。
玲瓏嬌剛被熱情洋溢的美艷夫人邀請進廳,尚未跨檻入門,就聽得一句柔和的聲音阻下:“夫人請留步!”
美艷夫人止步,緩緩轉身,嬌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李郎!李郎找奴家莫不是為了再續前緣?”
她在轉身前就已說出話來,顯然與李淳風熟識,只憑聲音就可認出人。而且連稱“李郎”,口中曖昧,好像兩人有過什么手腳。
玲瓏嬌也好奇地打量一身道袍,卻如個翩翩佳公子的李淳風,她覺得這人隱約有種與凌風相似的氣質,究竟是什么,一時想不起來。
李淳風雙目射出銳利的光芒,平靜地道:“夫人何必明知故問,你從契丹人手中騙來的五彩石該交出了吧?”
他單刀直入,懶得耍花槍了。
“五彩石!五彩石居然在這里!”
玲瓏嬌嬌軀一震,一身酒氣立時散的無影無蹤,妙目盈盈難以置信地瞧往美艷夫人。
美艷夫人花靨微變,道:“李郎難道一點也不念昔日的情份?”
四個武士人人露出敵意,手按兵刃。
店伙計眼見這些人一個比一個不好惹,雖舍不得美女,更舍不得自家小命,打個冷戰,第一個溜進客棧。
李淳風淡然道:“五彩石小弟勢在必得,夫人勿要逼我。”
美艷夫人露出一個甜美燦爛的笑容,兩手負后,令酥胸更為茁挺,煙視媚行地移到李淳風觸手可及處,笑吟吟地道:“五彩石不在奴家身上,亦沒有帶來中原,李郎不相信,可徹底搜奴家的身,奴家不會抗議的哩!”
玲瓏嬌暗啐一口,冷眼看著二人,尋思著自己的打算。
這些日來凌風雖沒有要她的身子,但易筋伐髓的事情可沒少做,自創的武功又贈了一堆,所以她也今非昔比,功力大勝從前。若讓她從美艷夫人一行手中搶得寶還,她有十成把握,信心充足,但眼下有這李淳風,事情就棘手了!
她不認得李淳風,不知他修為如何,但這人讓她覺得危險,就像面對著一座巍峨的高山,產生強烈的無力感!
她正思索苦惱,李淳風卻絲毫不被美艷夫人的媚態所惑,眸間神光湛湛,微笑道:“美艷你在考驗小弟的耐心么?我想事別兩年,有人是忘了我的惡魔之名了吧?”
美艷夫人秀眉微蹙,哎呦一聲道:“誰要和你李公子李大俠耍賴皮,人家說的是事實,教人該怎說你才肯信呢?”
李淳風淡淡道:“那我就先廢了你這對睜眼說瞎話的招子!”倏地伸手,兩指探出,往她雙目戳去。
美艷夫人花容失色,往后飛退,四名武士紛紛掣出佩劍,往李淳風殺來。
李淳風搖頭一笑,在玲瓏嬌還沒看清怎么回事時,四人就倒飛出去,沒法從地上爬起來,標志著戰斗結束。
武功差上一個級數,就是天壤之別,何況中間差了不止兩級?
美艷夫人哪敢稍作停留,直入客棧大堂,對另五名正在閑聊的武士嬌呼道:“攔著他!”
只這一句話,足教李淳風看穿她的心性:若她是肯與手下并榮辱生死者,此刻無論如何懼怕李淳風,亦應改退為進,配合手下反擊,而非一心只想著逃走。
五人見主子被人追殺,大駭下忙掣出兵器,蜂擁來截。
李淳風冷哼一聲,右手朝前方虛抓,登時生出強大的吸扯力道,令美艷夫人退勢減緩,接著他卻速度驟增,追貼急要開溜的美艷夫人,掌化為指,仍照她一對美眸點去。
他兩指生出的凌厲氣勁,使美艷夫人雙目有若刀割針刺般劇痛,無奈之下以雙手幻化出重重掌影,以封擋李淳風似要辣手摧花的雙招。
李淳風的外袍同時鼓脹,招呼到他身上的兩刀三劍均往外滑開,此招大出攻擊他那五名武士意料之外,接著他一個急旋,五人立被狂風掃落葉般吐血翻飛,東倒西歪,滾跌地上。
當李淳風再次面向美艷夫人時,這狡猾的美女一雙玉手分上下兩路往他攻至,一取胸口,另一手疾劈他咽喉要害。
李淳風灑然一笑,底下飛起一腳,以后發先至的閃電神速,踢向她小腹,根本不理她攻來的凌厲招數。
美艷夫人大吃一驚,顧不得傷敵,只求自保,硬把玉手收回,往橫閃躲。
李淳風踢出的一腳憑換氣本領中途收回,此招又是對方完全料想不及的,哪能及時變招應付,李淳風如影附形,與她同步橫移,右手疾探,兩指仍向她一對美眸點去,一派不廢她雙眼誓不罷休的姿態。
美艷夫人俏臉血色褪盡,千萬般不情愿下,兩手再展奇招,封擋李淳風能奪她魂魄的兩指。
砰!砰!
美艷夫人五手先后重拍李淳風右臂,卻如青蜒撼柱,不但不能動搖其分毫、造成損傷,且不能減慢李淳風出手的速度。
噢!
動作凝止。
李淳風的手最后捏上美艷夫人動人的粉頸,吐出真氣,在剎那間封閉美艷夫人數處大穴,令這美女兩手軟麻,嬌軀乏勁,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下。
美艷夫人雙目射出恐懼神色。
李淳風面無表情地瞪視她,道:“夫人,我們不妨來玩一個有趣的游戲。你若不立即把五彩石交出來,我就廢你那對美麗且最懂騙人的大眼睛。若我沒有猜錯,夫人此來中土,是因老情人伏難陀被人一路追殺,草原上再沒有人能保護你,抑或你收到他的通知,來這里會合,對嗎?”
美艷夫人雙目射出怨毒神色,粉項在李淳風的掌握中不住抖顫,喘息道:“你好狠!”
李淳風表情平淡道:“伏難陀在漠北傳法,曾親授你天竺愛經,此事不假吧?”
美艷夫人神色稍緩,勉強笑道:“你不是嘗過奴家的滋味了嗎?”
李淳風哂道:“你連幻境與真實都分辨不出,真是愚蠢。你以為我會與你這種人可盡夫的淫婦上床?”
美艷夫人瞳孔緊縮,臉色慘淡,正給他點到痛處,兩行珠淚刷的落下。
李淳風手中勁道不松,以冷漠之極的語氣道:“我很好奇廢過一對招子的你是否還能像現在一樣招蜂引蝶。哦,不,我該想你的床上功夫能否還像現在一樣了得,一日間接上百位客人。你放心,散花樓的生意好的緊,不愁你沒有百人斬的機會。”
美艷夫人愈發恐懼,尖叫道:“你這魔鬼!”
李淳風表情扭曲,冷冰冰地道:“我可不是魔鬼,我是惡魔。”見她更加害怕,才滿意道:“這是你的最后一個機會,我說過的話,從來沒有不算數的。為了五彩石,我可以殺掉你們所有人,頂多費一炷香工夫把你們的行囊徹底搜查,夫人意下如何?”
美艷夫人再一陣抖顫,斗敗的公雞似的頹然道:“你贏哩!”
李淳風將她放下,眼角瞥了下跟進的玲瓏嬌,閃過一絲厲芒。
美艷夫人立定半晌,恢復了氣力,忽地左手穿袖而出,把掌心上翻,一顆比夜明珠略大的彩石出現在李淳風面前。
李淳風與玲瓏嬌俱是屏息凝神,細看他們一直追尋的五彩石。
石中七色流轉不停,異彩紛呈,只要不是盲人就知其為稀世異寶,宇內奇珍。
又有美艷夫人纖美溫柔至難以形容的動人玉掌,襯托得五彩寶石像來自仙界的異物。
美艷夫人傾側手掌,任由渾圓的寶石凌空跌落,慘然道:“它是你的了!”
李淳風提心吊膽地趕忙接住,恨恨盯了她一眼,道:“我給那人面子,不跟你這賤人計較,滾吧!”
見玲瓏嬌的腳步往這兒微挪了數寸,朝她嘿嘿一笑道:“回去告訴凌風,貧道不愿與他為敵,教他也莫負我的期待。”
玲瓏嬌不甘地向他撲至,待得穿越這數丈空間時,哪里還有李淳風的影兒。
她連李淳風是如何離開也沒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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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快要收尾了,又是離校前幾天瑣事不斷,所以寫的很慢,更新出點問題,大家勿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