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處酒肆簡單地對付了一頓,尉遲恭帶著路,幾人便離開了酒肆。
皇帝就要從驪山秋獵回來了,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皇城內,有不少小吏正在打掃著地面,讓地面潔淨。
三省六部也在忙著休沐前的最後工作。
李承乾坐在東宮的院子裡,正在專研著木榫的榫卯結構,一手拿著工部的書,一邊對照著眼前的一個個榫卯。
因工部尚書閻立本不在長安城,他跟著父皇秋獵了兩月有餘,調取工部的卷宗也方便了不少。
寧兒低聲道:“殿下想要造什麼可以與工部的工匠知會的。”
李承乾擺動著幾個相扣榫卯,嘗試著轉動了一番,又道:“有些事,不是自己動手做,就少了很多樂趣。”
李麗質正在一旁玩著拼圖,她低聲道:“等弟弟妹妹都回來,就讓工部的人畫圖,做一個拼圖。”
小福正在廚房忙碌著,等殿下們都回來了,可以吃上羊肉大蔥餡的餅。
有一口好吃的,是莫大的幸福。
不多時,李績大將軍便在東宮外稟報道:“殿下,大軍已離開了驪山,正在沿著渭南縣正朝著長安而來。”
李承乾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還在擺弄著眼前的榫卯。
見狀,李績抱拳快步離開。
從渭南縣到長安,快馬加鞭的話,一天時間就能到。
大軍行進不快地怎麼也要兩天時間。
李承乾放下榫卯,揣著手皺眉,自語道:“這急報,就沒有其他需要交代的話嗎?”
寧兒還在收拾著東宮,她將殿下們的房間都收拾好,還要通風。
昨夜下了一場雪,到了天亮時雪就停了。
眼看這天色就要入冬了,李承乾收緊了外衣,喝下一口茶水,當皇帝一定要這麼神秘嗎?
思量片刻,李承乾站起身走向東宮外。
李麗質道:“皇兄去做什麼?”
“孤去看望爺爺。”
“嗯,妹妹把這些天的課準備好,等稚奴他們回來了,隨時可以上課。”
李承乾點著頭腳步不停走出了東宮。
正要走向武德殿,腳步稍停,便又轉身走向了承天門。
李績就守在承天門前,問道:“殿下可要巡視長安?”
李承乾低聲道:“今天孤不巡視,只是隨便走走。”
“喏。”
其實說完這話,李承乾有些氣餒,身爲監理朝政的太子,說是隨便走走本質上還是巡視。
李績依舊陪在身側,李承乾走在朱雀大街耳鬧市,下午時分正好是這個長安最熱鬧的時候。
“殿下,伏允的兒子再有三天就能到長安。”
看太子神色狐疑,李績又補充道:“剛剛送來的消息。”
李承乾笑道:“大將軍也說過了,這種事父皇自然會有決斷,不用與孤說。”
“喏。”李績中肯點頭。
京兆府,李世民正坐在這裡,看著手中的卷宗聽著李道宗講述。
到了長安城之後,進入京兆府,尉遲恭立刻建立一個以陛下爲核心的班子,並且散出人手,查探城中情況。
因發現有人清掃街道,還有官吏給錢,剛入城時陛下就決定了先來京兆府。
李世民翻看手中的卷宗,道:“如此說來承乾在京兆府了不少心思?”
李道宗行禮道:“陛下,太子監理朝政,時常過問長安各縣情況,朝中各部都有讚譽,太子殿下勤勉,事必躬親。”
李世民嘴角閃過一絲笑意,又迅速恢復了質問的語氣,板著臉沉聲道:“朕再問你,讓你派人清掃街道也是承乾安排的?”
“是太子殿下提出章程,臣親自安排的。”
李道宗連忙解釋著,又感受著陛下的目光,低著頭不敢言語。
尉遲恭與程咬金站在陛下身側,沉默不言。
忽有人快步跑來,道:“陛下,太子與李績大將軍出了朱雀門。”
李世民神色淡定,坐在樣式新奇的椅子上,低聲道:“太子出宮做什麼?”
“回陛下,太子殿下與李績大將軍在東市買一些雜物。”
“買雜物?”李世民又看了眼李道宗,笑道:“太子看來還很清閒,還能出來走動。”
陛下坐在面前,鎮定自若,雖回長安不過半日,可整個長安城的風吹草動早已在掌握中。
又有人匆匆來報,道:“陛下,太子殿下朝著京兆府來了。”
尉遲恭神色一緊張,正要說什麼,卻聽陛下又鎮定自若地笑著,道:“無妨,就當朕不在這裡。”
“喏。”
長安城的街道上,人來人往,關中人的生活還是很簡樸,有人捧著一碗羊雜碎湯與一張餅,就能吃得很開懷。
還有三兩成羣的孩子歡快跑過。
又見有倆婦人在街上叫罵著。
李承乾讓大將軍幫忙拿著一卷布,來到京兆府不遠處的一個攤販眼前,這裡放著倆籃子的鴨蛋。
這鴨蛋模樣看著不錯,便問道:“大爺,要一籃子的鴨蛋。”
大爺看了看一旁的將軍,又看看眼前穿著錦服的少年人,彎著腰笑道:“小兄弟要一籃子?”
李承乾道:“您不用擔心我吃不完,家裡有做鹹鴨蛋的法子,能保存很久。”
老大爺笑著提起一籃子道:“這一籃就賣給小兄弟五十錢。”
李承乾笑著又問,“您的口音聽著不像關中人。”
那老大爺笑著道:“老頭子本是太原人,是跟著兒子一起來長安的,賣了這些鴨蛋,便給家中的孫兒謀個好親事。”
李承乾隨身出門沒帶銀錢,還是李績又拿出一串錢,摘了五十錢遞上。
提著一籃子鴨蛋,繼續走著,李承乾笑道:“等回了宮,孤再將錢還給大將軍。”
李績連忙道:“殿下不用這般,還需什麼,告知末將便是。”
李承乾低聲道:“孤先走走,看看東宮還缺什麼。”
太子殿下與大將軍走在街道上,一直到了京兆府前,李承乾看著這處官邸門前的門吏,便上前問道:“京兆府尹可在?”
門吏沒有迴應,而是眼神示意,便有一人快步走入官邸。
很快就有一個熟面孔的人走出來,他笑呵呵道:“不知太子殿下到了,實在是失禮,這兩人是新來的。”
“無妨。”李承乾笑著從籃子裡拿出兩顆鴨蛋,道:“皇叔可在?”
“府尹已回家了,殿下可以留話,下官代爲轉達。”他想了想又解釋道:“是府尹家中有急事。”
李承乾將兩顆鴨蛋遞給他道:“孤買了一些鴨蛋,給皇叔兩顆,還望代爲轉交。”“喏。”
臨走前,李承乾又多看了一眼京兆府大門,沒多作停留。
京兆府內,原本的京兆府門吏遞上兩顆鴨蛋,躬身道:“殿下在街上買了一籃子鴨蛋,留了兩顆轉交給府尹。”
李道宗依舊站在一旁沉默不言。
李世民雙手揹負,又問:“他還說什麼了嗎?”
“沒有其他的話語留下。”
尉遲恭低聲道:“陛下,馬上就要入夜了。”
程咬金笑著道:“陛下,不如留宿末將府上。”
李道宗行禮道:“陛下,京兆府尹更好一些。”
……
又在街上逛了一圈,夕陽快西沉的時候,李承乾這纔打算回宮。
魏王府邸,李泰站在原地來回走著,他問道:“派出去的人真沒有見到父皇嗎?”
“回殿下,我們派出去的眼線沿途遠遠跟著大軍,隱約可以在大軍中看到陛下的車駕。”
李泰思量著,低語道:“父皇沒有下車駕停留?”
“剛送來的消息是,大軍一路行進沒有停頓。”
李泰頷首道:“再去查探。”
“喏!”
有些焦慮又有些疑惑,李泰來來回回走在府邸裡又自語道:“父皇怎會不停下來看看各縣田畝與鄉民?”
黃昏時分,長孫無忌帶著幾個文吏走出朱雀門。
李承乾與李績後腳剛到。
長孫無忌不解道:“殿下是又出宮了嗎?”
李承乾又給眼前幾人一人分了一顆鴨蛋,道:“孤出去買一些鴨蛋。”
“鴨蛋……”長孫無忌聽著這個外甥的話,一時無言以對。
李承乾邁步走入朱雀門,又道:“舅舅,今天京兆府有送呈報來嗎?”
長孫無忌道:“從早晨開始就沒送來。”
“孤去了一趟京兆府,說是皇叔他家中有急事,也不知道他家中出了什麼事,平日裡就算是他家夫人打砸叫罵,他都不敢耽誤正事的,多半真有什麼急事,不得不去。”
長孫無忌躬身行禮,“殿下,明日午時玄武門迎接陛下。”
“孤知道了。”
等太子殿下走入朱雀門,看著厚重的朱雀門緩緩關上。
長孫無忌又向一旁的岑文本與褚遂良吩咐道:“明日午時,你們也與老夫一起去。”
“喏!”
吩咐完,幾人各自行禮離開。
回到東宮,李承乾便將鴨蛋交給了小福,讓她去醃製鹹鴨蛋,又叮囑道:“弟弟妹妹最喜鹹鴨蛋了。”
小福提著一籃子鹹鴨蛋,欣喜道:“我們宮裡正缺鴨蛋。”
入夜後,宮裡寂靜,要是這個時候站在朱雀門望去,可以見到長安城內燈火點點,頗有人間煙火氣。
東宮內,李承乾點燃一盞油燈,讓原本黑暗的寢殿內有了光亮,寧兒與幾個宮女將燭臺也擡了進來,寢殿內亮堂了不少。
李承乾道:“明日一早要去玄武門迎接父皇回來,寧兒姐幫孤照看弟弟妹妹。”
寧兒行禮道:“奴婢收拾一番,明日與殿下一同前去。”
李承乾手拿著毛筆,正在一張紙上畫著圖紙,毛筆的筆觸有些顫抖,畫了一個立方體,自語道:“還是需要尺子與硬筆更好些。”
索性擱下了手中的筆,洗漱好便休息了。
翌日早晨,貞觀七年,深秋時節,皇帝出巡驪山秋獵要回來了。
李承乾簡單應付了早朝,去東宮用了一頓飯便要去玄武門迎接父皇。
父皇去的時候是從玄武門走的,回來的時候也是從玄武門入,因東門,南門,西門是朱雀大街的鬧市。
玄武門位於長安的北面,也是禁宮的後門,這裡的防衛一直都很森嚴。
午時,李承乾來到玄武門,房相,趙國公,李績大將軍,李道彥,以及之前一直沒有露面的秦瓊大將軍,滿朝文武站在門前,都已等在這裡了。
看了看左右,人也差不多都到了。
衆人站在門前小聲說著話。
目光向著遠處官道看去,也沒見大軍回來的影子。
多半還要再接著等。
不多時李孝恭也來了,他笑呵呵道:“來遲了,來遲了!宗正寺那些破事真是煩死老夫了。”
穿著甲冑的秦瓊與李績站在最前方準備迎接陛下。
李大亮道:“老夫昨日送著旨意纔到的長安,聽說伱河間郡王家中漫天神佛光芒萬丈?”
李孝恭瞪著眼道:“誰在胡謅。”
長孫無忌冷哼道:“不教胡馬度陰山?”
“胡馬?陰山?”李孝恭疑惑道:“陰山早就拿下了!”
長孫無忌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太子,一切盡在不言中。
李承乾尷尬一笑,目光掃視四下見到一個熟人,這人身影在一羣將士中很是扎眼。
“處默兄,你怎麼來了。”
還有些不適應甲冑的程處默,走路有些扭捏,聽到太子殿下呼喚,他原本不敢與朝中大臣走得太近。
“處默!”
聽殿下又在呼喚了,也有不少目光瞧了過來,又不能裝沒聽見,還是第一次經歷這麼正式的場面,平日裡打打鬧鬧也就算了……但眼前各路將領與朝中大臣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程處默用力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走上前行禮道:“太子殿下!處默見過各位叔伯大將軍。”
李承乾又看了看四周,道:“程大將軍呢?他怎麼沒來?”
李孝恭道:“咦!你怎麼穿著你家老貨的甲冑。”
程處默低著頭解釋,“昨晚家中來了客人,家父與客人喝得酩酊大醉,一早不省人事,說是讓小子代爲來迎接陛下。”
長孫無忌揮袖道:“這個混賬!迎接陛下是何等大事,怎能耽誤,竟然還讓兒子來代爲迎接。”
一衆文臣同仇敵愾,褚遂良道:“下官定要彈劾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