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湯普森的事情，便是暫告一段落。

周強懶洋洋地插入吸管，喝了一口餐廳提供的草莓奶昔，但太甜太膩了，他個人不是很喜歡這種口味，所以微微皺眉將塑料杯推到一旁，然后目光幽幽地掃視全場。

上一回鬧騰的那些二世祖紈绔們，相當的識趣，沒敢再來惹事。

上一回企圖刺殺周強的東南亞洪門分部殺手們，也沒有再露面。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持續中。

柳薇薇欣慰地抬起白皙粉膩的藕臂，擦了擦香汗淋漓的精致臉蛋，隨后，她下意識地瞥見了角落中目光悠然注視著人群的周強，感覺他就像是個萬人狂歡中落寞獨坐的大梟。

所以，她本能地受到那種滄桑和孤絕的氣質吸引，漫步走了過去。

“周先生似乎很享受一個人坐在角落的閑暇時光呢？”柳薇薇笑靨淺淺地道，“還是說，我們招待不周，讓您這位大老板沒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啊？別忘了，您可是這里的持股人哦，有任何需求的話，都盡管吩咐我去做。”

周強淡淡笑笑：“你做得已經很棒了。只是……我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我怕人。”

我怕人？？？

柳薇薇愕然，她想不到周強說出的是這番話。

而她又哪里清楚，身為殺手之王Q，周強最擅長地便是千人前面的偽裝，他能夠假扮成任何人，融入到任何人群中去，然后在目標的背后給予致命一擊。對他而言，每一個陌生人，都可能是殺手的偽裝，都可能暴起襲殺！

周強見她滿臉茫然，也就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唇角微翹：“你們風雨同舟孤兒院的搬遷工作，都準備好了嗎？有沒有孩子有抵觸情緒啊？”

“沒有。”柳薇薇笑靨淺淺，正色道，“在聽說我們即將搬入一棟大別墅中居住后，所有人都興奮得很。而且，我將雙錘山附近的所有配套設施都拍了照片，給他們看了。很多人都特別喜歡那里的微型圖書館和大泳池呢。”

“哦？”周強先是一怔，隨后贊同地點點腦袋，“越是處于社會的底層，就越是得多讀書，才能夠改變自己的命運，這是很好的想法。呵，雖然他們都是無家可歸的孤兒，有口飽飯就很滿足，但真正的做慈善，并非只是讓他們成長起來，然后淪為社會最底層的勞工。我們也需要培養他們成才，令他們擁有咸魚翻身，在社會擁有一席之地的技能或知識。”

柳薇薇頓時激動起來，滿懷感恩地看向周強：“您這才是真正的做慈善，是真正的關懷他們，我替他們感謝您的慷慨相助。”

周強的笑容略顯僵硬。

如果被柳薇薇知曉，自己的私心是想讓他們成為自己的雙錘山基地的經營者，把孩子們培訓成藥農、陣法師以及古武者，那她不知道會怎樣想。畢竟，加入自己的勢力，就意味著致命危險。

不過，周強卻也是沒有任何的良心負擔。

人活在世上，本就不易！

尤其是那些慘遭父母遺棄，無人可以依賴的孤兒們，這座城市中雖然有著數千萬人口，卻只有老院長柳之輝和柳薇薇愿意施以援手，然而，柳之輝已然老邁，自顧尚且不暇，哪有余力去蔭蔽別人？柳薇薇的網紅主播生涯也已經被吳淞毀掉，她還面臨著來自直播網站的訴訟官司，因為根據簽約條款，她必須得達到一定的人氣值，才能夠拿到簽約金，而現在她的人氣徹底毀滅，付出一筆不菲簽約費的網站也是虧損嚴重，所以他們自然想通過官司討要回一部分。

實際上，已經沒人能夠保障他們的活路了。

周強給予他們活下去的物資，給予他們崛起的教育和傳授，自然可以理直氣壯地獲取一定的回報。這不算是挾恩圖報，只是投資他們的人生罷了。而這些孩子們，也根本就沒得選。

那些滿嘴嚷嚷著道德的圣母婊們，可從來沒有為他們掏出幾百上千萬的善款去扶助孩子們的生活。而拿不出真金白銀的人，便沒有在這些事情上的發言權，因為沒錢的話，他們就連活著都是奢望，哪還有其他？

“別把我捧上天，我沒你想的那樣偉大。”周強淡淡笑笑，索性直言相告，“我希望按照我需要的方向，去培養那些孩子，將來，或許他們可以成為我的員工。”

他本以為柳薇薇會有抵觸情緒。

但周強萬萬沒想到，柳薇薇斬釘截鐵，滿臉理所當然的神色：“那當然！我會努力地在他們中宣揚你的善舉，告訴他們所有人，如果沒有你的話，他們都只能衣衫襤褸地艱難活著，很可能一場小病來襲，他們就會像是地里的莊稼那樣被狂風摧垮。”

他不禁訝然地看向她：“你似乎十分贊同我利用他們的事情？”

“利用？”柳薇薇一怔，隨后噗嗤一笑，“原來您還有道德負罪感啊？沒必要的周先生。您拿出來的錢，還有教育和撫養那些孤兒們的精力，以及幫我們孤兒院扛住的壓力，這些全都是社會資源。而這些資源拿出來的話，您可以輕易雇傭到一批素質極好的優秀員工。可這些孩子，他們的未來全都是未知數，很難說其中有多少個能成才的。唉……”

“歸根到底，他們畢竟是孤兒，而且數量不小。我和義父想全部教育好這一大群人，也是力所不能及的。所以，孤兒院出來的孩子，跟那些在父母羽翼和關愛下成長的孩子比，成材率是遠遠遜色的。畢竟，我們連九年義務教育的水準都無法保障。到我們孤兒院來上課的老師們，也沒有所謂的名師，基本上都是只憑一腔熱血的志愿者。雖然這樣說有些不尊重，但是……志愿者們在執教育人上的水準，99%都很拙劣，只能說是聊勝于無罷了。”

“術業有專攻嘛。”周強笑笑。80%的志愿者都是高中或大學的年輕人，尚在接受教育的階段，他們教別人的能力自然很平庸。

“所以說，您肯提供居住和食物，又提供教育，他們將來為您效力，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柳薇薇正色道，“實際上，有很多的公司和家族會贊助孤兒院，都會跟他們簽署合同，讓孩子們未來起碼在他們旗下效力20年。”

“哦？那為何你們孤兒院沒有這樣的合作呢？”周強有些訝異。如果有這些來自大公司的投資的話，他們也不至于如此的捉襟見肘。

柳薇薇苦笑：“他們提供贊助的對象，多都是18歲以上的孤兒，也就是說，他們會提供大學教育經費。就算是再放低一下要求，起碼也得是高中生才行。而我們孤兒院中，多數孩子都是小學和初中的水準。將來，誰敢說他們就一定能夠成材呢？貧窮，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帶來的并非是奮起和覺醒，往往是自甘墮落和沉淪底層……這就是人性的弱點。”

她咬緊紅唇，黯然地說。

周強嘆了口氣，柳薇薇說的倒也沒錯。自己想當年淪落街頭時，如果沒有鬼叔的領養，最大的可能就是加入幫派，成為扒手，然后走上從小混混到大流氓的這條路。

當人窮得活不下去的時候，底線就容易被粉碎，對此他深有體會。實際上，按照鬼叔的期待，成為殺手，幫助鬼叔做一些隱秘和血腥之事，也算得上是給他的回饋和感恩。鬼叔投資自己，自己投資孩子們，似乎便是一種傳承。

“上大學的話，有國家的助學貸款。”周強笑笑，岔開話題，“倒是沒必要跟那些企業簽署賣身契的。”

“不夠的。”柳薇薇報以冷笑，“所謂的助學貸款，并不能惠及到孤兒院的孩子們。因為銀行不是慈善機構，而助學貸款，也是屬于貸款的！他們在發放貸款時，會考慮對方的償還能力。而一個完全沒有任何的資產和財富的孤兒，銀行對他的評級將很低，助學貸款申請將難如登天。”

她露出一抹悲戚之色：“當然，我也能夠理解銀行。助學貸款是來自國家的政策，他們無法對抗，但是，窮苦大眾的孩子償還周期漫長，而且他們又十分脆弱，稍微碰上點事情就會破產，喪失償還能力，銀行便會虧損，所以他們不樂意放貸。于是折中考慮，既能應付國家的指標，又可以收回貸款的方案出現了：助學貸款給予的對象，就變成了那些中等家庭的孩子。”

周強默然。

很多看上去很美的東西，最終都只是尿泡，一戳就爆。

“而且，助學貸款也只是對大學生發放。”柳薇薇收斂笑容，一本正經地對周強鞠躬，“多謝您的慷慨，讓我的所有家人們都得以保全。前幾年，靠著我在直播圈賺到的錢，大大的改善了他們的生活，但現在，我已經無能為力，而很多弟弟妹妹們的身體都很孱弱，每年的醫療費開支都很大，唉……”

實際上，當柳薇薇彎腰的時候，周強本能地就看到了那一抹深邃的白膩溝壑。

嗯，好大，好白。

但她所說的事情，卻是讓周強心中沒有任何的旖旎。

想來也是，那些孩子們為何淪為孤兒呢？大部分的原因，便是因為他們多都生來就存在缺陷，很多普通和困窘的家庭無力支付巨額的醫療費，所以選擇了遺棄，轉而去重新生一個健康的嬰兒。

所以，很多孩子的體質都十分糟糕。

“OK，那我們便達成協議了。”周強伸出右手，與柳薇薇擊掌，然后他的心中再也沒有道德歉疚感，而是坦然地道，“以后，孩子們的生活和醫療都由我負擔，將來，我也會傳授給他們一些特殊技能，會提供就業機會給他們，這是互利互惠。”

“我們欠您的。”柳薇薇輕笑。

與此同時，開業慶典也很快接近尾聲。

趙胭脂香汗淋漓，卻是心滿意足地回到周強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