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陳牧仰觀天地之時。
在他的感知中,一道熟悉的氣機正迅速向他靠近。
陳牧無需去看,便知曉來人是誰,正是他的師尊秦夢君。
他探查沙郡地淵的前半程雖然耗時不長,但后半程肅清整個地淵,一層層處理過去,還是耗費了數日時間,顯然秦夢君是在接到了沙郡異常的情報之后,又對他一去不回,數日之間銷聲匿跡有些擔憂,親自過來查探了。
“師尊?!?
陳牧仰頭望向秦夢君所在的方向,此刻的秦夢君仍然還身在百余里之外,剛過云麓關,不過在他感知中卻已能清晰的看見那道身影正往沙漠深處而去。
這一聲傳音,頃刻之間遠至百里,令正在天穹上御空飛遁的秦夢君身形略微一頓,繼而立刻調轉方向,向著陳牧所在之處而來,很快就化作一束流光落在陳牧的身前。
落在沙丘上的秦夢君,仍是一襲白色的長衫,見到陳牧之后似是微松口氣,繼而又將目光看了一眼遠處的沙海,面色有些凝重的道:
“如何?沙漠中可是有什么大變故?”
“嗯,的確有些變故,不過我已處理干凈,此事說來話長……師尊你這般急迫,可是還有其他事情?”
陳牧微微點頭,繼而目光略微異樣的看向秦夢君。
秦夢君深知他的實力層次,哪怕沙郡出現魔氣蹤跡,而他深入沙海,數日不返,秦夢君應當也不至于太過急迫和擔憂,甚至親自奔赴沙郡。
“的確有要事要與你說。”
秦夢君深吸了一口氣,道:“你應當聽說過天算道人的名號?”
陳牧聽到秦夢君的話,露出一抹沉吟之色,道:“嗯,弟子早年曾與他有一面之緣,據說他還是玄天道主的同門師弟,與玄機閣一樣也是追尋天機之人,只是玄機閣是想依靠對天機的窺測而占據天命,他則緊守坐觀天機、置身于外的理念,只窺探而不干擾,如此行事的確不會受到太多來自天地的反噬。”
“……但他死了?!?
秦夢君聽到陳牧最后一句話后,眸光凝重的開口。
“嗯?”
陳牧眸光微動,露出一絲意外之色。
秦夢君沉聲道:“據玄天道主所言,天算道人已悟透天地之妙,在自行開辟的‘天機’之道上走出了那一步,踏入了天人層次,但卻也正是因為其邁入天人層次,似是窺見到了什么不可窺探的天機,哪怕只是看到便遭到了極大的反噬,當場身死!”
“我正是收到玄天道主的訊息,要將這件事告知于你……玄天道主言說,依照天算道人最后的窺測,這方天地似將面臨一場無可避免的大劫,或許會比以往的任何一次天災都要更為可怕?!?
秦夢君一口氣說到這里,整個人也是無比鄭重。
若是一般的江湖道士,說什么危言聳聽的話語,那她自然不會在意,但這次是踏入了天人層次的天算道人,以性命窺測出來的天機,更是由玄天道主傳來的訊息。
玄天道主乃是何等存在,自然不可能謊言唬人,因此她心中也是為之一驚,恰好又得知了沙漠之中魔氣滋生,陳牧奔赴沙漠,數日不返的消息,頓時更為驚憂,立刻就有些坐不住了,當即便從七玄宗離開,遠赴沙漠,來查探情況。
聽罷秦夢君的話,陳牧眼眸中閃過一絲異色。
天算道人窺測到了不該窺視的天機,受到反噬而亡?
思之倒也不覺意外。
若是天算道人真的踏入了天人層次,然后強行去窺視整個世界的天理,繼而循著脈絡發現沙郡地淵中的變故,那的確是有可能遭到嚴重反噬的。
畢竟他窺視的,不僅僅是受到破壞的沙郡地淵,還有造化大陣,乃至造化大陣背面的魔族神境,甚至有可能還去嘗試循著脈絡,窺視魔族的祖界了!
魔族的實力究竟有多強,連他如今都還不清楚,從一路經歷的遭遇來判斷,對方所在的世界恐怕比大宣世界要更龐大浩瀚的多,神境存在也多半遠不止一位,甚至可能還有神境之上的更恐怖存在也說不定。
天算道人能開辟出一條‘天機’之道,走通天人之路,的確是了得,乃是真正開創一脈的人物,足可在歷史上都留下性命,其以天人層次,想要洞悉大宣世界的一切天理那都不算難,可若是觸及到魔族之事,那就絕對不是他能夠窺視的,必遭反噬。
“大劫之事,的確非虛?!?
陳牧短暫沉吟之后,也并未隱瞞,沖著秦夢君開口。
魔災將至的消息,雖然擴散開來的話,有可能會引發天下大亂,但也不能就此隱瞞下去,無論如何總要令各方都提前有所知悉,早做準備才是。
畢竟魔族雖強,但要大肆入侵一界,未必就沒有限制,正如他們侵入尋木洞天,只有洗髓宗師能夠跨過虛空通道,或許魔族降臨之時,能踏入此界的也會受到類似的限制。
當然。
依照他的遭遇來看,魔族或許連神境強者都能強行跨界進來,不過這一點他就并不打算說出去了,畢竟對于世間各方勢力乃至任何武者來說,神境都絕不是他們能夠對抗的,徒增絕望并無意義,何況若真有魔族神境降臨,那時的他或許也已踏入神境。
“你是說……”
秦夢君聽到陳牧的回應,也是微微一驚,將目光投向沙漠。
沙漠、魔氣、天魔蹤跡、還有陳牧長達數天之久的探查,再加上所謂的大劫之事,這一切不難聯想到一起,莫非此次的天地大劫,真的就是一場魔災?!
可魔族不是自上古之時,就逐漸退出歷史的舞臺,消失在歲月的長河中了么。
“魔族來自天外。”
陳牧言簡意賅,繼而便將關于魔族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聽罷陳牧的話,秦夢君反倒是陷入了沉靜,作為抵達了換血境的存在,她雖然實力不及如今的陳牧,但經歷的事情遠比陳牧要多。
夫唯不爭,莫能與爭,這是天道,而非人道。
人道,或者說武道,從來都是你爭我奪,為了資源和利益大打出手那是常態,一代代的真傳弟子,天之翹楚,也要彼此爭斗來磨礪意志,強者更強,弱者則被淘汰。
尋木洞天這樣的小世界,其中蘊養的靈人族等等部族,比他們人族武者要弱,那便淪落挨打,而今他們對于魔族來說又是弱者,自然會引來魔族的覬覦。
世間從來都不是和平的。
“那以你所見,該當如何應對?”
秦夢君一陣沉思之后,沖著陳牧開口問道。
陳牧遙望向遠處的天穹,眸光深邃,道:“勞煩師尊和尹前輩,將魔災將至的事情告知各方勢力,讓他們早做準備,另外……我打算盡邀世間換血,一同參悟原初圖?!?
魔災之事他是不打算隱瞞太多的,最多只將神境之上的訊息隱瞞下來,甚至這部分訊息他也不打算完全隱瞞,對于玄天道主等人,他打算親自一談。
在魔族的侵襲真正到來之前,他會盡可能的提升實力,此外也要盡量集中世間資源,暫時摒棄一切紛爭,讓武道能夠在這段時間內盡可能的往前再邁進一個臺階。
“……好?!?
秦夢君聽到陳牧要將原初圖公開,盡邀世間換血高手一同參悟之時,眼眸中也是泛起一絲微光,但很快還是輕輕點頭。
換成常人,甚至任何一位天人高手,得到了原初圖,都會如獲至寶般私藏下來,作為宗族或宗派勢力的傳承,即使是面臨這種大劫,也未必有那么多無私之人,世間恐怕也就只有陳牧,對此毫不在意,隨意就愿意拿出。
事實上。
對如今的陳牧而言,原初圖的確早已不算什么,那畢竟只是最初的武道先賢探索乾坤天地之道而匯成的總圖,如今的他,境界早已超過以往一切前人。
如今的陳牧若是耗費一些精力,甚至能繪制出一副比‘原初圖’蘊含的玄妙更為高深,更接近天地本質的乾坤圖,并且還不止于此,他還能再繪制出一副‘混元圖’!
“不止是原初圖,過段時日,我還會再繪制一副混元圖,將混元之道的玄妙也刻畫出來,這樣由混元到乾坤,便真正囊括了從天地開辟到如今的一切天地本質。”
陳牧沖著秦夢君又補了一句。
“混元圖……”
秦夢君聽到陳牧的話,一時也是有些思緒飄忽。
可以預見。
有了公開于世的原初圖,再加上一副陳牧自己繪制的混元圖,必將令世間的武道真正的往前邁進一大步,天人高手的數量必將越來越多!
有了更多的天人高手,就會有更多的天地靈物被尋見,這些天人高手也會探索大荒,帶回來的諸多奇物靈物,又將培養出更多的換血境、洗髓境。
這將是自上而下的一場飛躍。
只是,
一想到大劫將至,秦夢君便又深吸了一口氣,將思緒收斂。
武道未來必將更進一步,但前提是人族需渡過此次大劫,否則若是如尋木洞天的靈人族一般,被陳牧一次征伐徹底打的崩潰,那這片山河或將就此易主,自上古以來,人族歷代先賢開辟武道,終于占據的這片天地,也將再次失去。
“事不宜遲,師尊便先去罷?!?
陳牧沖著秦夢君說道。
秦夢君聞言,沖著陳牧微微點頭:“你可還有其他事要做?”
陳牧也不隱瞞,道:“我要去一趟關外,然后還會去一趟外海……此劫乃是一界之劫,人族之劫,無人能夠躲過,關外異族這芥癬之疾,也該當處理一二了?!?
不止是關外異族。
還有天妖門、天尸門等等邪道宗派,最易被魔族侵染,一旦魔族入侵,這兩股勢力怕是頃刻間就會融入到魔族之中,畢竟天妖門的練法乃旁門左道,心智受影響極大,而魔族最擅長的就是擾亂心魂,侵占奪舍,天尸門的控尸之法在魔族面前,也一樣毫無意義。
當然這也完全是陳牧的目的,關外異族終究盤踞關外多年,或許也積累了一些底蘊,縱然無法和大宣朝廷相比,但其中也許一樣有些他能用得到的資源。
對他來說,參悟本源道雖不需要什么資源,依靠系統面板,慢慢參悟獲取經驗就能一步步的領悟掌握,但體魄方面,想要在短時間內練成不滅之體,具備沖擊神境的資格,那就需要足夠多的資源才行!
如今的他,體魄已踏入煉血圓滿之境,世間能對他生效的靈物已然不多。
他之前曾試過,許多之前能提供經驗的靈物,現如今則已無法再提供經驗,顯然‘煉血圓滿’到‘不滅之體’這一步,與之前相比是一個截然不同的跨度。
誕生于這片天地之內的資源,絕大多數都已無用,雖然他練就不滅心魂后,也能通過自己修煉,慢慢積累經驗,直至練成不滅之體,但那樣進展太慢了。
魔災將至,這種緩慢積累毫無意義,反倒不如他將時間拿去參悟本源道,他參悟本源道積累經驗的效率,可是要比修煉不滅之體要快得多。
總之。
先清掃一遍關外異族,將天妖門、天尸門等邪魔外道也都盡數處理掉,再盡可能的搜集一番資源,能湊齊足夠的資源最好,湊不齊那便先參悟本源道,進一步提升實力。
“也好。”
秦夢君聽到陳牧要去處理關外異族之事,也是微微點頭,在她看來這疥癬之疾也的確早該解決,過去處理起來十分麻煩,但對如今的陳牧而言,卻已耗費不了多少力氣。
與陳牧又說了兩句后,秦夢君便再次御空而起,往七玄宗的方向迅速回返。
陳牧目送秦夢君離去,待其身影消失在天際,消失在他的視線中后,也是終于是動身,向著另一個方向一步踏出,整個人悄然消失不見。
шωш ⊕ttκǎ n ⊕¢ ○
微風拂過,吹起一片黃沙,但沙丘之上已再無人影,茫茫沙海再次恢復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