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稼的收穫果然不怎麼樣,附近一帶都差不多,比之豐收年相去甚遠。
莊戶們沒有任何辦法,農(nóng)夫靠老天,老天不給飯吃也無可奈何,這已經(jīng)是第二年大旱了,也不知道何時是個頭。
自永寧十九年起,大燕一直多災多難。
兩年以來,兩次大旱,一次雪災,官吏腐敗,戰(zhàn)亂不斷,匪禍成羣,餓殍遍地,瘟疫四起,百姓走投無路賣兒賣女實屬平常。
有言稱大燕無道,所以上天才降下此等災禍。
此言論一經(jīng)出現(xiàn)就遭到鎮(zhèn)壓,傳播者打入大牢,跟風者重重懲罰。
但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流言越傳越烈,更有好事者如漢水幫之流鼓動百姓拒絕上稅,圍毆地主,甚至是衝擊官衙,掀翻官倉。
暴民之亂再起,愈演愈烈。
更有甚者,直接揭竿起義。
朝廷一面派人緝拿傳謠言者、安撫百姓,一面採取雷霆手段鎮(zhèn)壓起義,短短一個月時間就死傷無數(shù),血流成河。
禍亂雖平,但人心惶惶。
連李無常躲在馮翊郡的山旮旯裡都聽到不少流言。
揚州有稅銀被劫。
雍州多郡富戶遭殃。
冀州某郡太守被百姓活活打死,官倉被掀翻,鬧事的百姓被全部斬首,手段威猛。
無名勢力劫獲朝廷鹽船,負責的軍士全軍覆沒。
除荊州外,其他各州均有小股義軍出現(xiàn),但馬上被平掉。
高麗水軍攻入青州,大燕將士全力迎敵。
五原城外匈奴終於發(fā)起試探性攻擊,被蜀王壓下。
諸如此類,不枚勝舉。
對於這些消息,李無常聽聽便算,無力改變任何事情,唯有做好自己的本分,當好一個好莊主。
令人欣慰的是,馮翊郡除了土匪之亂,並沒有發(fā)生暴民事件。
二愣子莊還算穩(wěn)健,建設的步調並沒有停止,依然是一片欣欣向榮。
通往官道的大路已經(jīng)修好,速度非常快,人多力量大。
在原有的基礎上,砍掉灌木,剷平碎石堆,拓寬休整,巨石填坑壘邊,再鋪上碎石。
雖比不上官道,但和之前相比已經(jīng)是一個天一個地了,馬車能夠平穩(wěn)地行走,沒有任何問題。
修好路之後,各種流言慢慢散了下去,暴民作亂和起義的問題都壓下去了,大燕內部似乎又恢復了平穩(wěn)。
當然,各種土匪還是有的,這個是老問題。
李無常鬆了一口氣,吩咐道:“建個大一點的倉庫,然後慢慢屯糧吧。”
趙遜知道李無常的想法。
禍亂雖平,但是誰又知道這不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呢?
多屯點糧食也好,免得漲價,去年冬天糧價太離譜了。
隨著莊子的人氣越來越高,李無常終於開始打算建一個集市了,並且讓衆(zhòng)人發(fā)揮想象力,開拓商機,把生意做大,不能偏安馮翊一隅之地。
正當大家討論的熱火朝天的時候,長安城來人了。
是肥熊的手下,說有重要消息彙報。
李無常還開玩笑說長安城能有什麼重要消息,可是聽完之後整個人都懵了。
奶孃被人推到,撞到頭部,昏迷未醒,大夫說準備辦喪事。
李無常直覺天旋地轉,眼睛發(fā)黑,差點一口氣回不上來,整個人都站不穩(wěn),差點摔倒在地,還好趙遜立馬扶住。
“遜哥兒、明倫跟我回去,其他人守著莊子,大事長平肥熊做主,其他人全力配合。”李無常稍微清醒過來了之後,就發(fā)出了這個命令。
說完之後就匆匆就完馬房趕。
趙遜姜明倫沒有多餘的語言,緊隨而上。
快馬全力趕路,中間沒有停歇。
回到李府彩雲(yún)居之後,李無常顧不得勞累,直衝奶孃的房間。
房間裡就幾個人,躺著的奶孃、小茹、王長德的妻子寥氏、姜明倫的母親,還有幾個小丫鬟,估計是東院派過來的。
屋子裡有濃重的藥味,氣氛異常凝重。
小茹見李無常回來了,紅著眼睛哭喪著臉道:“少爺,你快救救姨母吧,大夫都走了,說她不行了。”
其他人上來打招呼。
李無常擺擺手,示意不必多禮,連忙上前。
奶孃臉色異常蒼白,頭上纏著紗布,帶有暗紅色的血色,呼吸不正常,顯得格外脆弱,李無常心中一顫,趕緊坐在牀沿上給奶孃把脈。
衆(zhòng)人連大氣都不敢喘,盯著李無常,心裡默默祈禱。
過了很久,李無常才收回右手。
情況極度危險,必須馬上施針治療,刻不容緩。
“兩盆熱水、幾條新毛巾、新剪刀、紙筆、再拿一套新的金針,藥爐子點起來。”李無常迅速吩咐。
所有人都動起來了,一會兒就將東西準備好了。
李無常先快速寫了一個方子交給趙遜,囑咐一定要讓大夫挑新藥。
趙遜拿著藥方馬上出去了。
李無常脫掉外衣,用毛巾洗了一把臉,擦掉灰塵和汗水,再細細洗了一把手,然後扶起奶孃坐好,慢慢拆開紗布。
“小茹,先給奶孃擦一把臉,然後清洗傷口。”
小茹連忙動了起來,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做完之後,李無常又給奶孃重新包紮一遍,然後開始施針。
趙遜已經(jīng)買回藥來了,但是不敢打擾李無常,也不敢隨意煎藥。
房間裡的人越來越多。
葉管家來了,張氏的大丫鬟樂冬來了,李青李中嶽也來了。
李無常誰都不理,一言不發(fā),進行了長時間的施針和把脈。
衆(zhòng)人皺了皺眉頭。
李無常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精神緊繃,手有些顫抖就放在嘴巴里用力咬一下,手上流血了,然後用毛巾擦一下,讓手不再顫抖,然後繼續(xù)施針,嘴脣顫抖,面部也抖動,眼角甚至有眼淚留下來,偶爾小聲嘀咕著奶孃撐著千萬要撐住。
小茹是已經(jīng)忍不住小聲抽泣起來,但是不敢出聲。
衆(zhòng)人見到此情此景,都有些不忍。
他們都知道李無常是他奶孃帶大的,感情非同一般,就如同親生母子一樣。
如果李無常的奶孃就這麼去了,天知道他會如何傷心。
又過了好一會兒,李無常起身從趙遜手中拿過藥,看了一眼衆(zhòng)人,開口道:“麻煩大夥兒了,大夥兒先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和小茹就夠了。”
聲音竟然極度嘶啞。
說完之後就去藥房煎藥了。
李青李中嶽輕輕安慰了幾句就回去了,小茹帶著趙遜姜明倫等人去客房休息,整整一個晚上,李無常都沒有休息,餵過藥之後,就一直守著,隔一段時間就去把脈。
直到破曉時分,奶孃終於有好轉了,脈象恢復穩(wěn)定了,呼吸也正常了。
李無常終於鬆了一口氣。
精神一鬆懈,直接栽倒在地上。
醒來之後已經(jīng)是下午了,李無常睜開眼睛就看到小茹那張哭泣的臉龐。
“少爺,你嚇死我了,嗚嗚……”小茹忍不住哭了起來。
周圍有很多人。
姜明倫和趙遜都在,見李無常醒了,都鬆了一口氣。
李青和李無鋒也在,向李無常打招呼,問身體狀況。
李無常隨便回了一下,就拉著小茹的手,急切問道:“小茹,奶孃怎麼樣?”
小茹擦了一把眼淚,道:“姨母好了,只是身體有些虛弱,上午醒過來了,喝了一些粥,又來看來一了你,我勸她休息了。”
李無常點點頭,心中的石頭放下了。
真是太驚險了,再晚一點的話,說不定就天人永隔了。
李無常馬上起牀,去了奶孃的房間,又給她診了一下脈,這才呼出一口氣,徹底放下心來,接著隨便吃了東西,然後問小茹具體怎麼回事。
小茹細細解釋了一遍。
原來是李無悔和張彥博那兩個混蛋鬧出的事。
李無悔自從李冀大壽那天被李無常教訓之後,就一直想找回場子,可惜李無常去馮翊郡了,他就暫時找不到機會。
那天,他碰到張彥博了,兩人就去了東籬酒樓,想耍一耍威風。
李無悔見到了小茹,想起那天就是因爲調戲小茹而捱了李無常一頓毒打,所以就想著鬼點子起來了,想調戲小茹。
小茹當然跑了,東籬酒樓的活計都上前阻止,可以都沒武功,被李無悔和張彥博打傷,奶孃上去護著小茹,卻被張彥博一把推開,腦袋砸在桌子上,當時流了一地的血,然後就一直昏迷不醒。
大夫看過了,說沒得治。
李令武等人都很忙,沒注意這等小事,而張氏就派了葉管家來看了一下,如果不是肥熊的手下通風報信,李無常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呢。
聽完小茹的解釋,李無常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遜哥兒,明倫,你們昨晚休息的怎麼樣?”李無常淡淡問道。
趙遜和姜明倫聽著李無常沒有任何感情的問話,知道李無常已經(jīng)動了真火。
“休息的很好。”趙遜立刻回答。
李無常喝了一口茶,站起來稍微活動了一下,道:“跟我走。”
說罷一馬當先,直接出門。
李青面色一變,心知要遭。
李無鋒攔住李無常,道:“四弟,你去幹什麼?是不是找無悔和彥博的麻煩?”
李無常冷冷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關你的事。”
李無鋒呼出一口氣,道:“你先冷靜一下,把事情調查清楚再說,我相信長輩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李無常斜著眼睛,冷冷道:“大哥,你要麼不要插手,要幫忙就幫我,否則……兄弟都沒得做。”
說罷退開李無鋒的手,徑直離開。
趙遜和姜明倫馬上跟上。
李無鋒看著李無常的背影,心情異常複雜,對李青道:“青叔,現(xiàn)在怎麼辦?”
李青淡淡道:“你是他們的大哥,你看著辦,這次不要令我們失望。”
說完就轉身離去。
這件事情必須報告李令武,否則後果可能不堪設想,李青知道李無常的爲人,如果讓他逮到李無傷和張彥博,場面可能會鬧得收拾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