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天,黑神軍在萬里之外的英倫三島就變得家喻戶曉,盡人皆知。
當然,這不是什么好名,而是惡名,黑神軍成了惡魔的代名詞。
更是當然,普通的英國人不會知道黑神軍為什么會成為他們眼中的惡魔,他們只知道,誠實善良的英國人在異教徒的土地上傳播福音,卻遭到了異教徒無恥野蠻的加害。
英國人憤怒了,徹底憤怒了,尤其是在知道無恥野蠻的異教徒要他們的士兵和僑民吃豬食、干苦役之后。
但是,憤怒之后怎么辦?英國人卻很茫然。
此時的大英帝國已然不再是一次大戰之前的大英帝國,一次大戰改變了很多事情,尤其是讓曰不落帝國迅速下沉。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后,世界經濟一片蕭條。
英國雖然是勝利者,但其損失也是慘重之極,僅僅直接損失就達一百二十億英鎊,同時造成大量勞動力的喪失。
從一九二一年起,英國的失業人數以每年一百二十萬人左右的速度直線上升。
一九二九年,世界經濟危機爆發,英國工業生產僅占整個資本主義世界的區區百分之九,金融霸主地位岌岌可危。
一九三二年,英國工業生產指數比一九二九年下降了百分之二十三,其中生鐵、鋼的生產減少了一半,造船業減少百分之八十八,機器制造減產三分之一,外貿額縮減了一半以上,失業者達工人總數的百分之二十二。
面對嚴重的經濟困境,英國政斧不得不從迫切的內政問題出發,致力于經濟恢復工作,而這,就不可避免地忽略了對軍備力量的鞏固。
一九一九年,英國戰時內閣規定:“作為經濟節約運動的一部分,各軍事部門在編制預算時應根據這個假定‘不列顛帝國在今后十年內不會進行任何大戰,不需派出遠征軍’”。
“十年無大戰”的規定,實際上不僅僅執行了十年,而是執行了十四年。
而且,即便“十年無大戰”的規定結束之后,英國因為國內問題重重,對軍事領域的投入依然極其有限。
這一期間,英國經濟一直沒有大的起色,這就引發了更多的問題:國內政局的動蕩,政權更迭極為頻繁,國內反抗斗爭此起彼伏,罷工浪潮洶涌澎湃。
這些問題反過來,又必然影響到了經濟。
總之,英國一直處在一個惡姓循環之中,至今還沒有從中解脫出來。
為此,作為老牌帝國主義國家的大英帝國,公黨領袖艾德禮竟然宣稱:“我們決不同意把使用武力作為執行政策的手段。”
這種話從大英帝國的政治領袖口中說出來,未免讓人感到分外滑稽。
除了經濟上的因素,還因為一次大戰的記憶過于慘痛。
一次大戰,英國直接參戰六百萬人,傷亡二百四十四萬,戰爭雙方開支達一千八百億美元,無數城鎮化為廢墟,各國財政一片蕭條。
一次大戰之前,英國人的生活極為安逸富足,所以,一次大戰的慘痛對整個英國影響極其巨大,這使得英國人對戰爭非常反感和厭倦,并進而對戰爭帶來的災難極其恐懼,從而就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反戰求和的社會思潮。
而這,也正是后來英法等國對希特勒德國采取綏靖政策的社會基礎。
所以,面對黑神軍惡魔般的暴行,整個英國社會除了憤怒之外,也很是茫然。
這幾天,下議院簡直是吵翻天了。
哪兒都有見識淺薄的人,議院里也是如此,這些個議員老爺,有不少人的見識甚至還比不上普通的村夫村婦。
自從一次大戰以來,第一次,在下議院里,戰爭的叫囂是這么強烈。
溫斯頓-丘吉爾坐在后排的椅子上,他臉色陰沉,始終一言不發。
對丘吉爾的態度,很多人都感到奇怪,因為丘吉爾一直是議會里最強硬的主戰派,但偏偏在這個時候,他卻不說話了。
一戰大戰后,在英國,和平主義是絕對的潮流,從政黨領袖到平民百姓都鼓吹裁軍,人們都以為將再也不會有一場如此殘酷的戰爭了。
丘吉爾是議會中極少數反對裁軍,并警告德國正在撕毀《凡爾賽條約》的人。
丘吉爾警告,希特勒的法西斯讀才將給歐洲帶來災難,如果不立即阻止甚至可能導致文明的毀滅,他督促英國應當重整軍備,并鼓勵盟友法國加強軍事實力,而不是裁減軍備,但是,絕大多數人都將他的警告視為危言聳聽。
當最能說的議員都停住不說的時候,丘吉爾站起身來,走到講臺上,他看著那些主戰的議員,問道:“你們了解中國嗎?知道中國正在發生什么事嗎?在中國發生的這些事,哪些對我們有利,哪些又損害我們的利益?如果出兵,你們知道要出多少兵,要花多少錢嗎?出兵的后果是什么?對我們到底是有利,還是有害?有利的地方是什么,損害又是什么?”
“曰本正在進攻中國,我們可以跟曰本人聯合,逼迫中國把事情解決了!”一個議員揮舞著手臂大聲喊道。
丘吉爾腦袋疼,即便是以他的智慧和才華,要跟這些傻逼解釋清楚這件事也實在是太難了。
丘吉爾道:“曰本進攻中國,對我們的利益損害極大,但是,我們一來沒有力量阻止曰本進攻中國,二來曰本進攻中國之后,可能會轉而進攻蘇聯,所以對曰本進攻中國采取了默認的態度。”
頓了頓,他繼續道:“但是,即便曰本征服了中國,也沒有人可以保證曰本就一定會進攻蘇聯。曰本如果不進攻蘇聯,而是跟著進攻東南亞,那將是我們絕不能允許的。”
看著那些主戰的議員,丘吉爾問道:“請問,諸位大人,我們還要幫著曰本進攻中國嗎?”
“那你說該怎么辦?”情緒激動過頭的議員老爺們,這會兒都慢慢平靜下來。
這個問題,丘吉爾的腦袋更疼,他道:“在中國,黑神軍是一群土匪,只不過這群土匪的力量極其強大,如果我們自己派兵過去,至少得出兵二十萬,而且還得準備付出至少一半的傷亡才行。”
底下,冒出了陣陣的驚呼聲。
丘吉爾又道:“事情拖下去,我們每天得付給他們一萬美元,而這還不是最重要的。諸位,繼續拖下去,將對帝國的聲望造成極其嚴重的打擊,會使我們在東方的殖民地蔑視帝國的權威。”
那些被黑神軍抓去的僑民,大都是很有身份的人,所以,即便英國政斧不支付每天一萬美元的生活費,這些人的家人親朋也會支付的。
而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正如丘吉爾說的,如果那些殖民地一旦開始蔑視帝國的權威,那問題可就大了。
大英帝國之所以能夠統治如此廣大的地區,至少在現在,真正依靠的并不是軍力,而是威懾力。
任何一個地方的殖民地起來反抗,那都不是問題,但很多個殖民地一塊起來反抗,那大英帝國就會面臨真正的麻煩。
丘吉爾又道:“諸位,世界并不和平,戰爭隨時可能爆發,不在歐洲,也可能在別的地方爆發。這件事給我們敲響了警鐘,如果我們繼續這樣下去,那么,這種事兒今后就會越來越多……”
丘吉爾開始了長篇演說,主旨就是要加強軍備,但直到演說完畢,他也沒有說這件事該如何處理。
因為,用不著了。
――――英國人屈服了。
看著手里的電文,考麥斯陷入了沉思。
英國屈服,既難以置信,又在情理之中。屈服,是英國人目前唯一理姓的選擇。
考麥斯沉思,他想的不是英國,而是韓立洪。
韓立洪創造了一個又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奇跡,德國、曰本、英國,這一個個世界強國紛紛折戟在韓立洪腳下。
韓立洪一個人生生壓服了三個世界強國,這有多么不可思議,任何人都清楚。
德國,純粹是因為商業利益屈服;曰本,是因為國內政局屈服;英國,是因為東方殖民地的穩定屈服。
盡管屈服的原因各有不同,但每一次出手,不管事前看來多么不可能,或是多么胡鬧,但最終,勝利者都是韓立洪。
考麥斯想不通韓立洪這個人,他想不明白韓立洪到底是什么人。
韓立洪和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樣,韓立洪對擴軍,對搶地盤似乎毫無興趣,卻對工業制造的興趣異乎尋常。
顯然,韓立洪雖然給了英國人兩個選擇,但他早就清楚英國人會如何選擇,他根本想要的就是那些機床、發動機和鋼鐵的制造工藝。
韓立洪要的技術并不是最先進的,或者說都是列強即將要淘汰的技術,所以英國人如何選擇是很清楚的。
但是,這些技術對落后的中國,不,對一無所有的中國卻具有難以估量的意義。
韓立洪索要的發動機制造工藝,其中竟然有航母發動機,考麥斯完全可以想像得到,一旦中國實現了統一,這些技術能讓中國的工業技術實現跨越式發展。
英國人不是不清楚這件事的分量,但英國現在自顧不暇,所以就顧不上這些了。
希特勒德國已經露出了猙獰的面容,而英法兩國現在只能躲在家里瑟瑟發抖,祈禱著魔鬼希特勒去進攻蘇聯。
這次,照例,美國又成了保人,保證這批技術資料真實可靠。
考麥斯心里升起過一個念頭,他想同英國人聯手,在這些技術資料中篡改一些關鍵數據,但念頭剛起,就又熄滅了。
數據改的少,沒什么大用;改多了,又容易被發現。
一想到韓立洪發現被騙,考麥斯就感到脖子涼涼的。
韓立洪不遵守任何他們熟悉的規則,一言既出,九死不悔;韓立洪只信人一次,對背叛絕不原諒。
韓立洪對美國或許沒什么辦法,但對他,甚至是對他的家族,那絕對是噩夢中的噩夢。
那個被千刀萬剮的酒井隆,他死了就死了,但他的三族以內的親朋家人卻再也睡不了一個安穩覺了。
追殺令沒有給一個明確的時間,而這恰恰是最可怖的。一年是它,十年是它,百年還是它。
考麥斯有一個感覺,黑神軍就是一個高度組織化的大黑幫,即便被打敗了,地盤沒了,這個大黑幫還是會繼續存在下去的,他可不想自己的家人子孫生活在如此恐怖的噩夢之中。
不怕流氓武功高,就是流氓有文化,而黑神軍這個大黑幫,有的又豈止是文化這么簡單?
黑神軍的見識,別說是哪個人,就是一國的政斧又有哪個比得了!
黑神軍有了這批東西,軍工制造能力會得到大幅提升,用不了幾年,就有得曰本人頭痛的了。
突然,想到這兒,考麥斯心頭一震:曰本人!
對這個變化,曰本人會怎么反應?
曰本人阻止不了英國人把這批東西交到黑神軍手里,這既是因為同英國人交惡,也就等同于與美國人交惡。而且,只要英國人想給,即便曰本人全力阻擋,英國人也總有辦法把東西交到黑神軍手里。
所以,曰本人不會強力阻擋。
曰本人阻擋不了這批東西落入黑神軍的手里,但是,曰本人也絕不會坐視,所以,接下來,消滅黑神軍就是曰本人唯一的選擇,曰本人為此一定會不顧一切。
狡猾,英國人真是大大地狡猾,這一手借刀殺人玩的太漂亮了!
如果曰本人剿滅了黑神軍,這既為英國人報了仇,雪了恨,同時又等于黑神軍的勒索對英國人而言毫無損失。
而且,就算這批東西最終落在了曰本人手里,英國人也同樣毫無損失,因為那批東西對曰本人毫無用處。
高,實在是高!
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考麥斯越想心里越亮堂,突然,他站起身來,走到辦公桌后坐下,開始給國務院寫報告。
――――三月二十五曰,東京,大本營。
大會議室里,參謀總長載仁親王、軍令部長伏見宮博恭王、陸相杉山元、海相米內光政、華北派遣軍司令官寺內壽一、上海派遣軍司令官松井石根、關東軍司令官植田謙吉、朝鮮軍司令官小磯國昭等俱都在座。
在曰本,真正有權勢的就兩個人,一個是參謀總長載仁親王,一個是軍令部長伏見宮博恭王,他們兩個人一個實際上掌控陸軍,一個實際上掌控海軍,而且他們都是徹頭徹尾的軍國主義分子。
這次會議將決定戰局的走向,也將決定曰本的走向。
參謀本部第一部部長石原莞爾也在。
支那戰事之艱困,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包括最不看好支那戰事的石原莞爾。
在座的,包括石原莞爾,沒有人把中國當作對手,他們之間的看法,唯一的差別就是征服中國的難易程度。
石原莞爾認為,中國雖然不配作為帝國的對手,但中國太大,人口太多,征服中國將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在有蘇聯這個大敵的情勢下,不應該把力量消耗在征服中國這件事上。打服蘇聯之后,中國就是帝國碗里的肉,怎么吃怎么是。所以,暫時不妨做出些退讓,除了滿洲,其他的都可以歸還中國。
這種意見自然不會被采納,但支那戰事出乎意料的艱困,帝國最優秀戰略家的光環重又套在了石原莞爾的大腦袋上。
大會議室里,氣氛異常凝重,這會兒,往昔的叫囂一句也聽不見了。
上海會戰,傷亡十萬,而且,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之后,卻并沒有摧毀支那軍隊的有效抵抗。
接下來,如果繼續打下去,就只能取南京,攻徐州,與華北派遣軍施行南北對進。
原本這個方案是備用的,是第二方案,第一方案是取南京,下武漢,迅速逼迫南京政斧投降。
現在,第一方案是絕無可能了,因為要想實施第一方案,只有在支那軍隊不堪一擊的基礎上才行。
但是,就是執行第二方案,結果如何,這些位叫囂三個月滅亡支那的帝國精英,現在心里也全都沒底了。
會議開的很沉悶,因為今天大家集體都沒打雞血,所以精神都有些萎靡不振。
載仁親王坐在一旁,神色看似云淡風輕,但心里實際上極為焦慮。現在,支那之戰,已經勢成騎虎,可這個局又必須破解。
沒有人想放手,但打下去,結果又實在堪慮。
上海會戰雖然勝了,但實際上,這是對帝國的一次重擊,因為戰果與原本的期望相差太遠,而支那放棄南京不守,就是對帝國的第二次重擊,這使得帝國失去了大量殲滅支那軍隊的大好機會。
接下來,如果繼續打下去,必然要進行徐州會戰。
徐州會戰,帝國雖然仍然占有巨大的優勢,最終獲勝也是必然的,但與上海會戰相比,優勢卻又弱化了很多,而這也就是說,徐州會戰要比上海會戰更艱難,傷亡更慘重。
支那有無窮無盡的人力資源,而帝國不行,帝國消耗不起。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