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法,是遠在東瀛倭國的甲賀一刀流。
戟法,是早在三國時期猛將典韋的狂歌戟。
這一場刀法與戟法的較量,仿佛穿越了遙遠的不同時空從而對撞上。
現(xiàn)在雙方都起了變化,真正的決勝時刻已經(jīng)到來。
建御雷以手里的一柄倭刀,幻化出漫天變幻莫測的刀光,仿佛激湍暗涌忽隱忽現(xiàn),罩向蒼平的周身。
而蒼平的“狂歌一擊”使出,帶著橫掃千軍之勢和萬夫莫敵之勇,凌空直直就攻入建御雷密集的刀光之中。
刀戟交鋒間,殺氣浩蕩,忽見此中一道冷酷的寒芒疾閃而過。
宛若一顆流星劃破天際。
每當人們看見流星墜落,都會低頭許愿,流星帶給人們的是希望。然而這一道寒芒閃過,帶來的卻是血腥與死亡。
好在“雙戟”蒼平還沒有死。
蒼平疾退三步,穩(wěn)住身形卻沒忍住一口鮮血噴出,合二為一的雙戟再一次被分開,其中一枝更慘遭擊毀。
眾人同時驚呼,只見蒼平的胸前已被對方的利刃剖開了一道傷口,殷紅的鮮血汩汩涌出,剎那間已染透了衣衫。
忽聽“哐當”一響,一頂倭國樣式的頭盔應聲落地,額前鑄著的彎彎新月也斷裂分離。
建御雷露出了東瀛武士慣梳的月代頭,素來殘酷的臉上也不禁一陣白一陣青,甚是詭譎難測。他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在場諸人都瞧得分明,此刻的他正疾運內(nèi)功壓下傷勢。
再看建御雷的左右手里,竟各自持著一柄倭刀。右手的倭刀三尺長,正是之前對戰(zhàn)蒼平所使的,而左手的倭刀僅有一尺,卻是一柄短刀。
眾人這時連忙反應過來,方才二人交鋒間的那一道冷酷寒芒,正是這柄砍傷蒼平的短刀所發(fā)。
短刀透著陣陣寒光,竟是一柄殺人不沾血的利器。
魯和尚一躍而出,護在蒼平身前,戟指罵道:“暗箭傷人!你這東瀛鬼還要不要臉?”說罷就要揮刀動手。
對面的“哭里藏刀”宋忠同時閃入場中,道:“和尚你慢著!說好一對一單挑,怎么就改打車輪戰(zhàn)了?”
“單挑?”魯和尚道,“好極好極,那我倆這就來單挑一場,和尚送你去西方拜見佛祖!”
“住手……”
魯和尚忽聞背后傳來蒼平低沉的聲音,回頭觀望。只見蒼平已經(jīng)自行點穴封閉了胸前要害,止住了流血之勢。
蒼平凝目望向?qū)γ娴慕ㄓ祝溃骸斑@招就是二刀流?”
“蒼盟主好見識。”建御雷將左手那柄暗算蒼平的短刀插入懷中的刀鞘,道,“這柄短的就叫脅差。”
“而這柄長的則叫太刀。”反手又將另一柄長的倭刀回鞘,儼然已無再行交手的打算。
眾人中眼力較好的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建御雷方才握太刀的右手,鮮血正沿著掌緣暗暗流下,料來他亦是身負不輕的創(chuàng)傷。
原來建御雷以右手太刀硬接蒼平的“狂歌一擊”,交鋒的電光火石之間,又以左手拔出暗藏懷中的脅差,一刀暗算了蒼平。
這就是建御雷的變化——二刀流!
魯和尚叫喊道:“什么勞什子二刀流?”
建御雷道:“東瀛武林有一刀流,自然就會有二刀流。”
而他偏偏能集這兩派之所長,足以教白道盟主蒼平都猝不及防著了道兒。不過這一來“鬼見愁”建御雷已在南北豪杰的眾目睽睽之下曝光了自己的殺手锏,日后若再有高手同他對陣,自然也會提防戒備。
宋忠又笑了,問道:“蒼盟主,這一局你覺得是哪邊賭贏了啊?”
魯和尚對罵道:“你們這群卑鄙小人,暗算偷襲,就是賭博出千,還要不要點兒……”
蒼平截斷他的話說道:“兵者詭道,開始下一局吧!”
這一來,蒼平無異于是承認自己敗給了建御雷。全場鴉雀無聲。
宋忠抱拳道:“蒼盟主好風度!”
魯和尚踏步上前,直面“哭里藏刀”宋忠道:“下一局,就由佛爺陪你打!”
“下一局是俺來打。”這時,一直沉默無言的蓑笠漢謝三上前道。
宋忠朝魯和尚一通擠眉弄眼后,退往一旁,又搖開折扇,擺出坐山觀虎斗的閑態(tài)。
魯和尚氣炸了胸膛,又朝眼前身軀偉岸的謝三道:“你來也是一樣。”
“且慢!”這時,一人大喝著縱入場內(nèi),魯和尚望去,竟是來自江東烏衣門的謝韜。
魯和尚訝異道:“怎么?”
“這一戰(zhàn)由我來。”謝韜已經(jīng)拔出了一柄樣式不凡的長劍,道,“此人叛出我烏衣門,我在這里就要清理門戶!”
“華韶劍?”謝三辨出謝韜手里的寶劍,道,“侄兒,你可是要清理你的親叔叔?”
此言一出,盡皆愕然,就連素來古井無波的蒼平也是為之一震。
烏衣門興于金陵十里秦淮之畔的烏衣巷謝家,也正是“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里的謝家,現(xiàn)任門主單名一個“岳”字,而謝韜正是謝岳的長子。
可誰也不曾料到,烏衣門的謝韜會同超凡幫的謝三是一家人,也就是說“船夫”謝三竟是門主謝岳的胞弟!
“現(xiàn)在賭的是超凡幫開的局,這一局無論如何都應該讓給我。”忽然又有一道迅捷無比的身影斜掠入場內(nèi),來人劍眉星目,氣宇不凡,正是金陵林家的林邐。
此話林邐說的沒錯,身為此次江東武林前來結(jié)盟的帶隊首領(lǐng),另一邊的中原白道已由盟主蒼平對陣在先,眼下的這一場較量自己無論如何也要上了。
謝韜自也明白事理,應承一聲便暗自退開。
“哦,是你。”謝三忽然從身背后取出一截三尺來長的竹竿,橫握在自己的胸前。
謝韜道:“苦禪劍!”
林邐道:“這就是你的劍?”
謝三道:“這就是我的劍。”
林邐道:“你仍用烏衣門的劍法?”
謝三道:“我用的劍法,只要能殺人就行。”
林邐道:“好!那你拔劍吧!”
執(zhí)江東武林之牛耳的金陵林家,蒼平和老二林巍結(jié)義,領(lǐng)教過他使的一對蝴蝶雙刀,也有機會見識過老大林烽的一桿丈二長槍,兩人皆是武藝非凡,在江東武林獨樹一幟。而眼前這位老三林邐的武功,卻一時無從得知,就連用什么兵刃也辨不出。
就在眾人疑慮之際,忽見一道寒光暴起,一柄利劍已直朝林邐飛刺而來。
雖然苦禪劍的劍鞘是竹,劍柄也是竹,甚至連劍首、劍鍔也被省去,但是它的劍身卻還是實實在在的鑌鐵所鑄,劍鋒也實實在在的可以殺人。
眨眼間,雪亮的劍尖已距離林邐的咽喉不過一尺,謝三出劍竟是快若閃電。
林邐驀地身影一斜,順勢探出一掌,五指箕張,凌空往謝三持劍的右手腕抓去。
謝三豈能容他制住自己的手腕,再出手又送一劍,劍鋒之速更迅更疾,直劈林邐抓來的手掌之間。
這一劍若被擊中,劍鋒割開皮肉,劍氣透體而入,林邐就算不死也要重傷。
“果然是殺人的劍法!”豈知林邐此刻竟還有閑暇開口稱贊謝三,探去的一抓穩(wěn)穩(wěn)收回,身影退閃間高喊道,“借劍!”
“拿去!”只聽“鏗鏘”一聲,另一旁觀戰(zhàn)的謝韜向林邐擲出了自己的劍。
林邐一騰身摘得利劍,勢如蛟龍入海,竟凌空倏地挽起一朵劍花,陣陣森寒的劍氣,霎時向著四面八方呼嘯而去。
在場眾人看在眼里,皆不禁暗嘆:“原來他竟是使劍的高手。”
“這劍是烏衣門門主的信物,好極!”謝三亦是呼道,手底卻未有絲毫怠慢,又是挺起一劍陡然刺出。
原來這柄華韶劍乃是烏衣門門主世代傳承的貼身佩劍,此番謝韜隨林邐北上而來,謝岳就將華韶劍暫借其用,作為代表烏衣門的象征。而謝三本是謝岳的胞弟,自然認得這柄門主信物,一時竟忽起搶奪之心。
烏衣門門下慣用劍,謝岳更是一劍稱雄金陵。眼下眾人揣測這位“船夫”謝三的劍法,已是頗為高絕辛辣,并不下方才的建御雷,無怪乎足以位列超凡幫的八大天王。
雖然林邐出自金陵林家,卻是名不見經(jīng)傳,即便此刻執(zhí)掌著華韶劍,亦是不免被人覺得勝算渺茫。
可事實真就如此?
苦禪劍鑄在一截竹竿內(nèi),也曾是烏衣門的一柄好劍,當年謝三叛出烏衣門之時將其奪走。如今苦禪劍臨門刺來,劍尖上亮起一點怖人的寒星,而抵擋它的正是烏衣門的另一柄利器華韶劍。
林邐手持華韶劍,忽聞一記清脆的劍鳴,剎那間已化作虎嘯龍吟之聲,隨之而起的劍光恍若春水暴漲,一瞬就淹沒了他和謝三的戰(zhàn)圈。
在場眾人只覺得劍氣漫天,仿佛無堅不摧,好生凌厲絕倫!
就在暗嘆之際,卻見謝三的苦禪劍同林邐的華韶劍已然劍尖對劍尖相碰,漫天劍光倏地竟收攏于這一點,耳畔的劍吟之聲也戛然而止。
若說方才拔劍展示出了林邐精妙的劍術(shù)造詣,那么這一手收劍,則將他精湛的內(nèi)功修為展露無遺。
眾人心頭一霎時閃過幾個傲絕武林的名字:紫氣真人、曾鼎風、杜青陽、薛智……
誰都想不到這林邐三十出頭的年紀,竟也已臻“人劍合一、劍隨心發(fā)”的大成境界,從而躋身天下頂尖劍客之列。
“船夫”謝三也是一名劍客,可稱江湖一流,不過離天下頂尖之列尚有一段距離,而這一段距離正教此時的他飛身跌退。
蓑衣散開了,斗笠掀翻了,就連手里的苦禪劍,也禁不住林邐的劍氣。竹制的部分全部碎裂,只剩下光禿禿的一截劍身。
眾人望之又是一驚,只見謝三的斗笠落地后,自是露出了他的真容。謝三實是一個棱角分明的漢子,只是右眼徒留一個黑漆漆的空洞,竟似眼珠已被殘忍挖去。
眾人頓生憐憫之意,可轉(zhuǎn)念一想,如此可怕的傷疤,料來定是這黑道人物逞兇行惡,惹上仇家遭受報復所致,可謂自食惡果。
“金陵林家,名不虛傳。”謝三的嘴角流下鮮血,淋在了下巴濃密的胡渣上。
林邐淡然道:“承讓。”
若說上一局是蒼平惡斗建御雷,那么這第二局可稱是林邐輕取謝三了。
謝三敗了,徹徹底底敗了。
其實以謝三的實力,完全有把握戰(zhàn)勝此時雙戟堡中南北聯(lián)盟的絕大部分高手,但是林邐的劍法之高和功力之深,卻是超凡幫沒能事先預計到的。
林邐正是賭輸這第二局最大的變數(shù)。
好在還有第三局。雙方現(xiàn)在一勝一負,接下來的第三局已成為真正的關(guān)鍵。
這是足以決定今后江湖格局、武林走向的一戰(zhàn)。
宋忠不再笑了,神情首次變的嚴肅起來,道:“最后一局,你們誰來同我賭?”
魯和尚方才見識到了林邐的武功造詣,也是首次安靜下來,沒有一味沖動跳出來同宋忠針鋒相對。
昔日“哭里藏刀”宋忠能被譽為天下第一殺手,武功自也可想而知。
宋忠倒也不再去挑釁魯和尚,而是一一掃視過對方諸位,最后卻將目光落在了一直沉默寡言的“風雷異俠”巫罡身上,道:“要不我倆來打上一場?”
巫罡眼中精光一吐,待要開口,身側(cè)一同前來的卓孝廷卻搶道:“宋老兄,看先前幾位朋友大展神威,卓某人倒也一時興起,手癢得很,不如就讓我來陪老兄玩玩?”
忽然,卻聽聞“噼啪”一聲作響,眾人循聲抬頭望去,只見東南方向的天空中,驀地竟升起一道金燦燦的煙花。
時值傍晚,天色略暗,煙花金光四濺,甚是耀眼奪目。
然而若不是這記璀璨的煙花炸起,眾人也不會抬頭發(fā)現(xiàn),此時忠義堂南面的屋瓦之上,正悄無聲息地潛伏著一道人影。
潛伏之人見大家的目光紛紛投向自己身上,索性泰然站起,冷哼一聲。只見一襲白衫襯著威武強健的身軀,一柄兇猛狂放的長刀赫然提在手中。
建御雷、謝三、宋忠三人互相對望一眼,臉色不禁一齊起了變化。
**湖看在眼里,知道這種臉色變化的背后,往往意味著“大事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