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妙觀的青宮內,空寂,寬闊,地面是一水的青色大理石,而裡面諾大的空地上,除了一張放著茶杯的木桌子,就只有一個陰陽蒲團。
長公主一個人寂靜的坐在那裡,周圍空蕩蕩的,打坐修行。
此時她的腳下,換了一人,三德子匍匐在了那裡,他的額頭死死的貼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瑟瑟發抖的不敢發一言。
這裡他一共來過三次,第一是他奉劉金彪的命令來到了金陵城做接應時,長公主見了他,那一面之後。
他就成了長公主的人,他不僅要給劉金彪通傳消息,還要時不時的上書寫下劉金彪的消息給長公主。
第二次來,是一年前,劉金彪劫殺某個官員失敗,原因是消息走漏,致使長公主暴怒,這才把他叫來,質問,他本以爲自己死定了。
結果,長老公主饒了他一條命,讓他繼續爲自己辦事,自此之後他更是小心謹慎,不敢肆意妄爲。
這是他第三次來見長公主。
他此刻誠惶誠恐,不知道哪裡又出了差錯,一個頭磕下去,瑟瑟發抖的不敢有其他的任何動作了。
長公主依然五心觀天的盤坐在那裡,清瘦的模樣下,嘴脣淡白,輕輕張開,這次是由她主動開口詢問,“你上次去牛首山的經過,從頭到尾講一遍。”
“諾。”
三德子不敢多言,從得到信封,在到騎馬離開金陵城,然後走的哪條路,何時到的牛首山,事無鉅細的幾乎全講了一遍,“劉金彪和其他兩位當家的都沒在,我把信交給了師爺公孫羊,就回來了。”
他汗流浹背,因爲按照規矩他是要交給劉金彪才能回來的,此刻,可以說是破壞了規矩,他知道自己小命恐怕難保了。
打擺子一樣,汗流不止。
“你很好,你在說實話。”
長公主閉著眼睛,柳眉明顯皺了一下,才繼續詢問,“回來後,已經接近一月,牛首山那邊可曾有什麼消息。”
“沒有,一直沒有。”
三德子稍微鬆了一口氣。
他唯一沒說的就是他這個人好奇心太重,會偷看信裡的內容,沒有任何的意圖,就是完完全全的出於好奇,看過也就看過了,也從不與任何人說。
他曾經咬牙忍耐的不想去看信裡的內容,知道這不是自己該去做的,但這就好比是一個亭亭玉立的美人,可以任由你掀開她的衣服一樣。
誰能忍得住啊?
他一直保持著這個習慣,沒人知曉,也從沒出過岔子,所以他堅信沒人知道,就如同偷看了一個美女洗澡後,無人知曉一樣。
但他心裡有鬼,依然忍不住身心懼怕的顫動。
長公主沉思片刻,看此情況,所幸,一揮手。
一個黑甲武士提刀進來,一把攥住三德子就往外拽。
三德子這下明白了,這就是自己的死期,連連呼喊,“長公主,您給我個機會吧,我一定戴罪立功啊,我錯了,我錯了。”
“吭哧!”一刀。
人頭落地。
血灑當場。
黑甲武士快速的進行處理,後花園又多了一些肥料。
長公主項月這一刻纔算睜開眼睛,憤怒的目光,足以殺人。
因爲她已經知道了此時牛首山的情況,而情況也並不是她發現了什麼,而是一封信,一封她安插在齊王府中內應送來的信。
讓她知道了這一切。
從劫持齊王府一家,在到劫殺完顏洪亮,一切都乾的及其漂亮。
她很滿意。
她一直認爲劉金彪還活著,甚至從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劉金彪是她從死囚裡救出來的,她當時救了很多個亡命徒,均是給其錢財,讓其在金陵城附近落草爲寇,暗中爲自己剷除異己。
但幾年下來,只有劉金彪發展成了一定的勢力,對於自己的話,也是言聽計從,所以她一直在悉心培養,也已經成爲她最信賴以及慣用的手段之一了。
結果被人一鍋端了,而且還將自己矇騙過關了。
“李唐?沒想到李林甫的府邸還藏著這麼一個人,哼,還想著幫齊王翻案呢,真是異想天開,膽大包天啊。”
長公主現在想想都覺得後怕,完顏洪亮居然沒死,而是被人頂包了,自己居然都被騙了,手段之高超,讓人不得不佩服。
也幸虧這封信來的及時,若在晚些,自己沒時間讓金中都的人去補救,人頭展示在完顏碩面前,必然會被完顏碩發現,到時可就是大麻煩了。
這一刻。
她甚至都有些搖擺,完顏碩到底發沒發現,是真的信了,還是在將計就計,她內心的鬼讓她無法安定。
但她已經想過了,完顏洪亮活著或許比死了更好,一是對的起自己那位寶慶妹妹了,二是,也算拿住了完顏碩的把柄,雖然這個把柄現在看起來沒什麼用,但誰知道日後會怎麼樣呢。
而她將三德子叫來這裡,並不是要審問什麼,而是看看這個人到底還能不能用,結果得到的居然是如此答案。
他並沒有全心全意的按照自己的意思去辦事,而如果他一直在按照自己的要求去辦,就能提前知道牛首山的情況了。
她怎麼被搞的如此狼狽,全怪這個三德子,所以他必須死,就算他對自己說了實話,也得死。
“我被騙了,你也被騙了,我能原諒你,但你不按我交代的去做,那就得死。”
長公主長出了一口氣。
至於那個李唐,長公主思索了一下,輕聲開口說道:“既然這個李唐已經進了城,那就找一找吧,他還想翻案,無非就是去找那幾個人了,讓潛伏的那些手下都打起點精氣神來,有情況,速速通報。”
她聲音不大,但卻是在下達命令。
一名黑甲武士立刻叩首接令道:“要不要找來丞相府的人給那個李唐畫像啊,這樣會好找一些。”
“不要把事情鬧的人盡皆知,金國的使者們還沒走呢,一個奴僕帶著七八個馬匪,還是很容易辨認的。”
長公主揮了揮手。
“諾。”
黑甲武士立刻去辦了。
長公主拿出那封輾轉多地送到她手中的信,依然忍不住觀瞧,上面字跡端正,一筆一劃,看不清楚是誰寫的。
但依然有股子女人自己的娟秀感。
長公主在劉金彪的馬匪裡也有自己的內應,但此刻根據信衆的內容看,應該是在李唐佔領牛首山時被誤殺了。
她這才一直沒有得到消息。
而此刻這個消息,彌足珍貴,她不得不又看了看,而上面的內容足以讓她驚愕,一個賣身奴僕,居然帶著一幫被流放的家奴和一屋子的孤兒寡母,佔領了牛首山,還將自己矇騙過去了,而後居然還想回金陵城裡爲齊王翻案。
“真是膽大包天啊。”
但通過這些字上的內容也可以判斷出,很多重要信息並沒有掌握。比如李唐他們入了金陵城會住哪裡,會幹什麼一類的居然全都不清楚,內容只是說了個大概。
但這已經足以長公主準備好一切了,這一刻,她將信收好,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呢,“李唐?哼哼,我到很想見見你呢。”
······
李唐躺在濃密的樹林裡,掏著耳朵,叼著一根乾枯的狗尾巴草,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但長公主的玄妙觀裡,依然一定動靜都沒有。
“按照三德子的做事風格,金陵城關門前一定要回去的啊?他可沒權力叫開城門,難不成要在玄妙觀留宿了。那長公主可真是夠看重他的。”
李唐感覺留宿的可能性不大,三德子來無非就是詢問詢問情況吧。
若是新任務,拿封信不就行了,李唐感覺,如果長公主有新任務,必然是派自己親信將信給三德子送去,不至於讓他來一趟。
而叫三德子來,恐怕是長公主有事要問吧,而且必然是大事了,纔會讓三德子改換形裝的來玄妙觀的。
那麼到底是什麼大事呢?
“應該是露餡了!”
李唐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三德子多半是出不來了,牛首山的情況肯定已經暴露,三德子辦事不利,難逃一死,所以長公主才叫來詢問的。
而下一步呢,長公主必然是派兵絞殺牛首山了?!
李唐心下一驚,猛的坐了起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或許是自己哪裡出了差錯,反正是齊王府一家的行蹤肯定已經暴露。
“得轉移了!”
李唐便準備吩咐下去,做最壞的打算。
他身爲特種兵的鐵血教官,第六感還是非常靈敏的,他感覺必須得未雨綢繆,早做打算了。
絕對不能再拖。
結果這時。
谷大勇眼睛明銳的立刻說道:“當家的,出來了一個人,哎呀,不是三德子,是個長公主府邸裡的僕人。”
“是嗎?”
李唐眉頭緊鎖,細細一看。
穿著打扮是僕人模樣,淡藍色的袍子,黑色的布鞋,但騎馬的技術卻非常不錯,速度也很開,向著金陵城而去。
“這個僕人,騎馬騎的也太好了吧。”
胖奎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林虎子晃手道:“長公主府裡的僕人,自然比其他府的普通僕人厲害了,會騎馬不算什麼事。還是等三德子吧,只不過這傢伙再不出來,城門可要關了。”
幾人沒當回事。
李唐思索著看著,那人騎馬的技藝真的很好,好到讓人感覺很不可思議,而三德子來,就是打扮成僕人的。
此人也有可能是打扮的。
再加上三德子恐怕已經暴露。
李唐一咬牙一跺腳的喊道:“不管了,把這人給我劫了,他就算是僕人,也必然不是普通僕人,哼哼,我倒要問問,裡面到底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