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氏的手暗暗握成了一個拳,如果她是三夫人,如果她已經扶正了,現在坐在上邊的就是她,而不是風荷和那個老與自己作對的小丫頭了。她卻只配站在下面伺候茶水,跟個小丫頭似的。
可惜,她忘了,即便她當了三夫人,以風荷世子妃的身份,上面的座位也輪不到她,何況能夠給世子妃伺候茶水的都是貼身的大丫頭。
風荷與丹姐兒說著家常閒話,彷佛只是爲了說閒話而來。莫氏越發不滿,要說話去其他地方不行,非要在這讓她陪立著,簡直把她當小丫鬟看待了。
過了一盞茶功夫,太妃跟前的周嬤嬤、王妃那裡的茂樹媳婦都來了,兩人恭恭敬敬給風荷請了安,站在一邊侍立著。
風荷嘴角浮起笑意,到底是當家之人,自己隨意叫人去回了一句話,就大致猜到了會有事發生,遣了身邊能當事的嬤嬤媳婦過來。
“嬤嬤與茂大娘都坐吧,二夫人也坐。咱們再等等三哥,待他一來就能說正事了。”她點頭而笑,順手指了指下邊的座位。
“娘娘跟前,哪兒有咱們的座位,我們還是服侍娘娘吧。”周嬤嬤當先回話,她平兒去了凝霜院也是常坐的,今兒卻要擺出規矩來給另二人看。
風荷忙是搖頭,認真說道:“嬤嬤萬不可這麼說,你與茂大娘都是祖母母妃身邊的老人了,這些年多虧了你們代我們這些作晚輩的盡孝,原該敬重你們。一家子人說個話,還站著的,傳出去,當我這個世子妃刻薄呢。大家都不要見外。”
兩次見此,也不再推辭,在地下的腳踏上坐了下來,莫氏本要坐椅子的,這一來倒不敢了,跟著坐在了腳踏上。
“有件事情,一直想給祖母與母妃回稟的,無奈近來府裡事太多,忙得我暈頭轉向,竟給忘了。要不是今兒想起來,還不知拖到什麼時候呢。”風荷小小啜了一口茶,慢條斯理說道:“本應該去回明白了再說,只是嬤嬤與大娘是知道的,現今祖母不理家事,母妃身子不爽快,我做媳婦的倒不好拿這些瑣事去麻煩她們。
是以,便打算將事情料理清楚了,再回給祖母母妃,免得她們操心。但我年輕,辦起事來經驗欠缺,有嬤嬤和大娘在這給我坐鎮,我便不怕了。若有錯的,回頭還要嬤嬤大娘給我描補描補呢。”
她言笑晏晏,衆人卻聽得有幾分焦慮,說了半天,仍然不知是什麼事,但顯然是與臨湘榭有關的,不然不會巴巴把衆人叫到這裡來說。可臨湘榭能有什麼事,需要她這般興師動衆的?
茂樹家的已經見識過了這位世子妃的厲害,半點不敢有輕視的意思,陪笑道:“娘娘有什麼話只管吩咐老奴們。”周嬤嬤亦是跟著點頭。
唯有一個莫氏,在一邊聽得雲裡霧裡,不知風荷這關子裡賣的什麼藥。欲要開口詢問,又怕問錯了話叫人看輕,耐著性子聽下去。
方講到這裡,丫鬟回說三少爺來了。
“快請三哥進來。”除了風荷,其餘之人全站了起來迎出去。風荷不過略略欠了欠身,她不但是弟妹,還是世子妃了,要自重身份。
杭天瑾在外書房與幾個清客相公們吃酒,聞聽回稟,愣了半日,心下且驚且喜,驚得是風荷請他前去,喜得是終於能見到她了。他忙瞥下旁人,淨了面,洗去臉上酒後的紅暈,吃了醒酒茶,換了衣裳,才施施然而來。
有些事,明知是錯,卻無能爲力。
他笑得如平時一般溫潤,跟風荷打著招呼:“弟妹來了,該早些知會我一聲,倒讓弟妹好等。”
莫氏站在他後邊半步,心下涌起驚濤駭浪。她嫁過來這些日子,與杭天瑾幾月相處,卻不曾在他臉上看到過這樣和煦自然的笑容,還有那樣溫柔小心的語氣。她再次懷疑地看向了風荷與杭天瑾。
風荷不喜歡杭天瑾,一直都不喜歡,總覺得這個人太假,像是個僞君子。可惜同爲一家人,他們之間免不了有些見面的機會,她總不能對人報以冷臉,便勉強笑了笑:“這原是我的不是,將事情拖到今日,又打攪了三哥清閒,三哥不怪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杭天瑾遵照禮節坐在了下首的扶手椅上,詫異地問道:“不知弟妹所說是什麼事?”
“其實,三嫂臨走之前,曾經給我留了一封信。”她一字一頓,說得清清楚楚,卻讓屋裡衆人都變了臉色。賀氏竟然有書信留給世子妃,信裡寫了什麼,世子妃爲何瞞著直到今日纔想起來要說呢?
丹姐兒怔得立了起來,眼裡閃過淚光。她就知道,母親不會一句話都不留就去了,母親也不會不管她。原來母親一直做好了準備,卻不知究竟說了什麼。
杭天瑾亦是大驚,當日賀氏至死不肯見他,沒有與他說上一句話,這成了他心中永遠不能彌補的遺憾。他想不到她會把書信留給風荷,她不是最恨她嗎,爲何最後反而要把最重要的東西交給她,還是自己錯了。
風荷輕輕攬著丹姐兒,扶她坐在自己身邊,嘆道:“當時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我也慌了,隨後忙著三嫂的喪事,府裡其他事也多,竟忙忘了這事,的確是我的錯。好在現在想起來也不算太晚,希望三哥不要怪我。”
“不,不怪。她的信,在哪?”他結結巴巴的,以爲即將忘卻她,她卻再次回來了,提醒著自己的錯誤。
“沉煙,把信交給三哥。”她徐徐點頭,雖然不願,但也是一個機會,賀氏這樣做是爲了自己,同時也幫了她一把。
沉煙從袖中掏出一封包裝齊整的信件,恭敬地交給了杭天瑾。
他顫抖著手接過,看了風荷幾眼,又看向信件,終於慢慢展了開來,快速看起來。她到最後,竟還這麼清明,把後事都一一料理妥當,還託了最合適的人。或許,她一直都是明白的,而自己卻被她的賢惠衝昏了頭腦,纔會對她產生厭倦的感覺。如今想來,她若還在,那該多好啊!
丹姐兒的手緊緊握著風荷的手,她有些害怕,她迫切地想知道母親說了什麼話,又怕知道,不敢問。
風荷拍了拍她的手背,含笑說道:“三哥,你看三嫂說得是否可行?”
杭天瑾從回憶中恢復過來,望向上首那個因有孕而瑩潤的女人,沉聲道:“都依她說得辦吧。”
“三哥確定?”風荷早知會是這個答案,禮節性得又問了一遍。
“既然這是她的遺願,我們總要尊重,何況並沒有什麼不合規矩的地方。”他確定似得連連點頭。
是嗎?這裡邊不合規矩的地方多了去了,想不到杭天瑾會這麼說。他既然沒有異議,自己處置起來就容易多了。
她微微揚眉,掃了莫氏一眼,笑道:“既如此,回頭我就去請示祖母與母妃,看個好日子,趁早將二夫人擡正了吧。”
這一句話,再次震驚了其餘未看過信的幾個人。她們根本沒有想到,賀氏信裡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一年之服未過,就要自己夫君將妾室扶正,這是爲什麼,她不會最後病糊塗了吧?
周嬤嬤和茂樹家的對視一眼,都閉嘴不語,她們明白兩人只是世子妃叫來做旁證的,主子家裡的事還輪不到她們一個奴才開口,她們只要把事情完整得回給自己主子就好。
丹姐兒呆了一呆,她想過無數種可能,只是想不到母親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爲什麼?是爲了父親,還是爲了他們?想讓莫氏更加用心得照顧父親,還是爲了堵住別有用心的人給父親找個更厲害的夫人來,最後害得自己和慎哥兒沒個好結局?
其中,最吃驚的自然是莫氏了。賀氏是個怎樣的人,她不知道,但她想當然得以爲身爲一個正常女人,對自己丈夫納妾都是不樂意的,她怎麼可能反而提出要提前將妾室扶正的要求來呢?不過,無論如何,對自己,這都是一個好消息。不管裡邊有什麼用意,至少她可以安心當杭家三少夫人了,除非她死,不然這個位置就不會改變。
她的臉上漸漸流露出了笑意,在對上杭天瑾不悅的目光後,才驚慌的掩了下去。
杭天瑾從最初的難過、受傷、震驚中反應過來,平靜地應道:“那就有勞弟妹了。還有嫁妝等物,都照她的意思分派了吧。這些瑣事,我也不大理會,也要弟妹操心了。”
“三哥不必客氣,三嫂託了我,我自該完成。三嫂信裡說的,把嫁妝分成三份,一份留給慎哥兒將來娶媳婦用,一份給丹姐兒作嫁妝,一份轉贈給二夫人,都明明白白列了單子,那我就根據單子上的分清楚了?”賀氏還挺會做人的,沒有太薄待了莫氏,他日莫氏對兩個孩子有一點不好,輿論上都不會偏向她。
丹姐兒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即使母親信裡一個字也沒有與自己說的,她爲了自己考慮的心也已經夠了。大家族裡,繼母苛待前妻所生子女,甚至女孩兒連一份像樣的嫁妝都沒有的事情多了去了,母親這樣想的很周到了。她不是看重這份嫁妝,她清楚,只要有太妃在,有風荷在,杭家是不會虧待了她的,但那可是母親對自己的一片愛護之心啊。
當然,莫氏可是大喜過望了。她嫁妝寒薄,月例銀子少,時常覺得入不敷出。這天上忽然掉下一筆銀子來的事情還是很高興的,不管多少,好歹是她的。可惜很快,她就苦了一張臉,因爲在最初的驚喜之後,她猛然發現,其實她是吃虧了。
如果沒有這封信,一旦她扶正,就能名正言順接手賀氏的嫁妝,除非太妃王妃插手,現在一來,她只得到了其中的一小部分,這不是吃虧是什麼。她心裡惱恨上了從未見過面的賀氏,這個女人,臨死還要擺弄自己一道,定是嫉妒羨慕自己。
這些,杭天瑾都不在乎,他隨意應道:“弟妹看著料理吧。只是她信裡說了,往後我們院裡的事,小事由莫氏作主,大事還要弟妹多多照應著,弟妹可不能推脫。尤其是將來丹姐兒和慎哥兒的親事,我都拜託給弟妹了。”
對於賀氏這個要求,杭天瑾雖感到匪夷所思,但很是滿意。以莫氏的脾性,不把院裡鬧得雞飛狗跳就很不錯了,自己若不在,還是風荷幫著拿主意安穩些。兩個孩子,畢竟是他親生的,他何嘗不明白繼母虐待子女一事,比起來,風荷是不會對兩個孩子下手的。
風荷最不樂意的就是這一點,她吃飽了撐著也懶得管到別人院裡去,這下好了,賀氏這一說,她還拒絕不得,一個已死之人的話,活人如何反駁。她眉峰皺起,半日道:“此事,上有祖母母妃,有需要的地方我會請她們拿主意的。”這算是應承了一半。
杭天瑾沒有異議,太妃王妃沒工夫搭理他們的事,最後還不是推到了風荷頭上,她這樣說不過是好聽點罷了。
莫氏驚愕不已,輕輕呼了一聲,很快縮了回去。她真的很想質問一句,天下有這樣的理兒嘛,可她不敢,杭天瑾略掃她一眼,她所有的不滿、委屈、惱怒都嚥了回去。這個男人,表面溫文爾雅,她卻不敢挑戰他的權威,好比與虎謀皮。
太妃聽聞之後,什麼都沒說,只說反正都是喜事,就與四房小七的婚事一併辦了吧。
風荷忙領命,吩咐人下去預備。
第三日,就是四房之前看好的黃道吉日,大婚之日。時間緊迫,杭家裡裡外外忙開了。
這邊風荷在太妃那邊,直到近晚飯了纔回房,而杭天曜居然一反常態,在風荷出去沒多久的時候就回來了。
含秋正要去給杭天曜上茶,卻看見他手腕上黑色衣服裡滲出來的星星點點的水跡,登時一緊。不及說話,已被杭天曜用眼神制止,她愣了半刻,平淡得把屋裡的小丫頭打發了出去,才小聲問道:“爺,你受傷了嗎?”她只是猜測,手腕上不會好端端冒出水來,而且瞧那顏色黑中帶紅,更別提杭天曜的刻意隱瞞了。
“你們娘娘呢?一點小傷而已,快弄點治外傷的藥來,還有乾淨紗布。”他眉心緊皺,說話語速比平時快了不少,還不時往院門處望。
“是。”含秋飛快地應了一聲,就去翻出收好的紗布藥材,又命芰香打了一盆溫水過來。
芰香也是個乖覺的,一看屋裡含秋的神色就知不對,也不多問,趕緊去打了水來。
含秋小心翼翼解開杭天曜的衣袖,可是血跡與衣服粘連到了一塊,而且外邊又冷,幾乎凍住了。
杭天曜冷靜地說道:“用剪子,直接剪開,反正這不是家裡的衣物。”
含秋在他帶動下也安穩下來,轉身從針線簸籮裡取了剪子,輕輕把袖子整個剪下,連著裡外的衣服。傷口在手腕上兩寸,是一條狹長的劍傷,血已經不往外冒了。含秋芰香合力給他清洗乾淨了,上了上好的創傷藥,然後用紗布包紮起來。要不是裡邊穿的衣服多,只怕外衣上早就都是血跡了。
“趕緊處理乾淨了,衣服扔掉,不要讓你們少夫人發現了。我還要出去,千萬不能在她面前露出一個字,你們清楚她的身子,不能受波動。”他臉色微白,神情肅穆,顯然很急切。
含秋芰香一時爲難起來,世子爺雖是爲了娘娘好,但這般,只怕不一定瞞得住,回頭娘娘知道了,只會更加生氣。但杭天曜盯著她們,嚇得她們不敢拒絕,只得無奈點了頭。
他說完話,就站起身來,快步往外走。
含秋看他傷口不小,出去不是更危險嘛,擔心的問道:“爺,你的傷口?”
“沒事。你們照顧好娘娘就好。”他撂下這句話,就匆匆而去。京畿重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敢刺殺他,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要是不把人查出來,他必定寢食難安。是不是看他當了世子,皇上逼得又緊,忍不住了,好,好得很,他們越是慌亂就越易露出馬腳,他非得好好查探一番不可。
不然,這些人瘋狂之下,將主意打到風荷頭上,那他是後悔也來不及了。只得加快行動,儘快查出是哪幫人,又是怎麼動的手。那樣的高手,能刺傷他幾個府裡的侍衛,可不多見呢。本來他可以在外邊處理了傷口再回府,但他不放心,生怕敵人兩邊同時動手,就按耐不住趕回來問了幾句。
其實,他也是多擔心了,莊郡王府是什麼地方,那些人若不是抱了必死之心,是不會敢闖進來的。
含秋芰香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都憂心忡忡,世子爺這傷,明顯是武力所爲,受了傷還出去,不會有事吧。可是她們已經答應了世子爺,也不敢去回稟給娘娘,只得相對發愁。
風荷伏在榻上打盹,可是總覺得屋裡有股怪怪的味道,說不清楚,似血腥氣又不像,反正就是不對。她怎麼都睡不著,就起身轉了一圈,發現那個味道越來越濃,關鍵是屋子裡放了比平時多了兩倍的水果。
這麼多水果?自己走的時候還不是這樣的啊,是不是想要掩蓋那奇怪的味道。
她走到堂屋裡,扶著門框站了一小會,忽然喊道:“今兒屋裡是含秋當值吧,她人呢?”
含秋聽到風荷傳喚,身子一哆嗦,娘娘鼻子一向比別人靈敏些,不會發現了什麼吧。
“娘娘叫奴婢呢,有什麼要奴婢做的嗎?”含秋笑意盈盈站著回話,她可不能先流露出不對勁來。
“我記得午飯時還沒有擺這麼多水果,怎麼一下子多了好些。”風荷沒從含秋身上看出什麼不同來,不解得問道。
含秋心下叫苦,娘娘有了身子,屋裡不能薰香,不敢放花,只能用水果的香味。之前的血水、衣物雖然清理了,但屋子裡地龍燒得熱,一點點味道都容易被激發出來,她只得多放點水果試圖掩蓋下去,想不到還是叫娘娘瞧出不對來了。她強忍著解釋道:“方纔五夫人送了些新鮮果子過來,奴婢覺得好看,就多放了些供娘娘把玩。”
風荷勉強信了她的話,可是心裡依然留有疑團,索性道:“爲何我總覺得屋子裡有些怪怪的味道,弄得我有幾分噁心。”自從懷孕之後,她竟是沒什麼反應,連孕吐都極少。
含秋當真被嚇住了,臉色一下子白了白,忙急切地說話企圖掩飾:“娘娘,要不要請太醫來給你把把脈。”
她的表情似慌亂又似憂心,風荷可以判斷,以含秋的穩重,不會因爲自己一句難受就這麼大反應,她一定有事瞞著自己。她故意放下臉來,冷哼道:“好啊,現在眼裡都沒了我這個主子,有事也瞞著我,那我還要你們做什麼?”
這話說得重了,含秋禁不住,越發難受,苦著臉不敢回。
雲碧看得急了,推了她一把道:“你也糊塗了,咱們是娘娘的人,自然服從娘娘的調停。有什麼話就大大方方說出來,自有娘娘爲你作主,你這般,不是存心要娘娘不好受嗎?”
“娘娘,奴婢說,是世子爺,他,他受傷了。”含秋暗暗祈禱著,世子爺啊,不是奴婢不幫你隱瞞,實在是奴婢打小跟著娘娘,受不得她這麼一要挾啊,你好自爲之吧。
“你說什麼?他人呢?你給我說清楚了。”風荷心下升起一股巨大的不安來,他受傷了?她雙腿軟了軟,雲碧趕緊將人扶穩了,攙到了羅漢牀上。胃裡一陣翻滾,彷佛滿屋子都是濃郁的血腥之氣,哇的一聲,她吐了起來。
這一下,委實嚇壞了屋裡的丫鬟,因爲她從來不曾像今日這般,吐得這麼厲害,額上都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快,快傳太醫。”沉煙聽到動靜,忙飛奔過來,一進屋,就大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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