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郡王的臉被嚇得煞白,神情更是驚悚到了極點。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穿著一身白色襦裙的花清茉,精緻秀雅的面容在燭火的照耀下彷彿一塊細細雕琢過的白玉,優(yōu)雅淡然,麗質(zhì)無雙。
花旻止聽到聲音立刻回頭,身前的人讓他驚訝到了極點,但驚訝之後,他的目光快速的轉(zhuǎn)向布幕,眼中沉寂。
他剛纔一直看著那邊,可以確定眼前這茉兒不是從那裡出來的。在布幕後面的茉兒絕對是真的,而眼前這個多半是茉兒讓人裝扮的。
這應(yīng)該就是茉兒剛纔說的,那難得的好戲吧!
扮作花清茉的四月看了一眼花旻止,並沒有說什麼,她清楚眼前的人知道自己是假的,不過他不會說。因爲(wèi),他對不起她們夫人,他欠了她們夫人。
今夜,夫人挑她扮作自己的緣由有二。一是自己與夫人的身形甚是相似,另外就是比起相思、華絮以及青狐,自己在性情上更像夫人。
“父王,你怎麼了?看著茉兒怎麼像見著鬼了?”四月溫和的笑著,眸中不見一點的溫意。
她上前一步,想要去扶寧郡王,在碰到寧郡王胳膊的瞬間,他猛然的別過,拒絕之意尤爲(wèi)明顯。
見著這般,四月只是淡淡的笑著,如清水一般,完全看不到一絲的污濁。她凝視著寧郡王,脣角的笑意再放大。
“父王,您是氣茉兒假死,騙您說出真相嗎?”四月開口,很是認真的爲(wèi)自己解釋:“茉兒只是不想替父王揹負罪名,此番算計父王,只是想要還自己一個清白而已。”
聽這話,寧郡王心中彷彿一團火陡然燒起來,憤怒至極。他凝視著眼前的四月,視線灼灼如火:“清白,你……你這般欺騙自己父王,就是爲(wèi)了清白,你……你在那閹人身邊呆了這麼久,你還有清白嗎?不過是多一份污名而已,你受著便是,爲(wèi)何要造成此刻的情景?你讓……讓父王與……與旻兒日後該如何處之?”
責(zé)怪憤怒的話語讓四月心中不屑至極,這寧郡王怎麼可以這般無恥?竟然想要他們夫人一直承擔(dān)這污名。怪不得,他們夫人要她今夜這般做,能夠氣死這人最好。
“父王的事情與茉兒無關(guān),反正父王和茉兒無任何血緣關(guān)係,你的罪茉兒沒有必要背下。”四月按照花清茉交代的那般開口,脣角的笑意彷彿一朵剛剛勝放的海棠一般,清新淡雅,美麗芬芳。
寧郡王、花旻止以及布幕後的衆(zhòng)人初聞這句話時,都有些反應(yīng)不及,但是很快便意識到不對,皆都不解的看向四月。
“你……說什麼?你剛纔說什麼?什麼叫本郡王與你無血緣關(guān)係?”寧郡王緊緊的盯著四月,聲音與剛纔的憤怒不同,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冷森沉重。他捂住腹部的傷口,但是仍有血滲了出來,染紅了他骨節(jié)分明的五指,格外鮮明刺目。
“你到底在說什麼?”寧郡王的聲音猛然加大,迴盪在靈堂之中,顯得格外寥寂,撼動。
四月見他這般,只是很平靜的笑著,秀雅的面容上依舊有著精緻無暇的笑容。她的脣微張,一字一句,一點一滴,無比清楚的道:“茉兒說,茉兒與寧郡王並無血緣關(guān)係,茉兒的父王是已逝的雲(yún)王,這事寧郡王應(yīng)該知道,不然爲(wèi)什麼會殺奶奶和母妃,她們兩對於此事可是清楚的很,都知道茉兒是雲(yún)王之女,百里家後人。”
聲音落下,寧郡王彷彿沒有聽見一般,不說一言,只是略顯呆滯的看著四月。而這之後,四月繼續(xù)開口:“反正如今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茉兒也懶得瞞著,便將所有的事都告訴你們。奶奶的邪風(fēng)入體,是我暗中用的藥,母妃的發(fā)瘋癲狂是因爲(wèi)我在她手釧中的一顆赤金珠子中裝滿了藥粉,她戴的時間久了,自然就發(fā)瘋了。不過當(dāng)時,茉兒只是擔(dān)心她們會將這事說出去,所以纔會這般行事,以求保全自己。”
接連而來的言語讓花旻止都有些無法接受,他雖然知道眼前之人不是花清茉,但是他也知道,這人是花清茉安排的,她說的必然都是真的。
他的茉兒竟然……竟然不是父王的孩子,這……這……這怎麼可能?
花旻止的目光望向?qū)幙ね酰瑥乃哪樕希〞F止看到一絲如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平靜,而自己對於這種平靜,不知道爲(wèi)何後背漸漸發(fā)涼,連齒間都不曉從何處竄來一絲絲冷意,冷的他幾乎說不出話來。
此刻,寧郡王的脣微微顫抖了幾下,他的雙眸緊緊的盯著四月,齒間猶如緊緊相壓的兩塊巨石一般。他慢慢的,狠狠的從齒間釋放出言語。
“你說……你說你是百里予澈的孩子?你說你是百里予澈和悠然的孩子?你說你是那個已逝百里予澈的孩子?”
寧郡王的三個問題幾乎一樣,也完全是重複羅嗦,可是那壓抑在眼眸之中的憤怒,饒是四月都感覺到一股股冷意滲來。
不得不說,背叛對於男人來說,是最大,也最不容原諒的屈辱。
“父王不知道這事嗎?”四月彷彿不知一般反問於他,目光接著看向靈堂中央的兩副黑漆棺材,語中略帶疑惑:“茉兒還以爲(wèi)奶奶和母妃告訴你這事,所以你纔會殺了她們泄憤。但你不知此事卻對她們下此毒手,不得不說父王,你比任何人都要狠,都要絕。”
四月最後的語氣彷彿誇獎一般,卻讓寧郡王感覺到有一種憤怒。他看著四月,心中憤、怒、恨、怨、仇、屈、辱疊加,整個身體彷彿要暴動起來一般,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身受重傷。
“你個孽種!”千般憤怒,萬般屈辱,最後都化作這四個字。寧郡王緊咬著自己的下脣,鮮血沿著他的脣角流下,然後一滴一滴,滴入地面之上。
“父王幹嘛這麼生氣?這樣的事情,父王經(jīng)歷了不止一次,應(yīng)該習(xí)慣了纔對。”四月對於寧郡王的憤怒仿若無聞,她只是溫和的笑著,笑容那般的纖柔嫺靜,彷彿倒映在水中的月影一般。
她向後退了一步,坐在貴妃榻上,手支撐著額頭,慢慢緩緩的開口:“記得當(dāng)初,舞夫人聽從父王的話,陪二叔一夜,但是誰知道突然著火了,父王怕自己妾室和自己兄弟偷【情】的事情被人知曉,便沒有派人去救他們。那時的父王,看著似乎一點都不氣,如今怎麼這麼生茉兒的氣?難道你自己讓自己的女人去陪別的男人可以?別的男人主動要你的女人,就不行嗎?”
四月按照花清茉給自己說的話,一字一句的轉(zhuǎn)告給寧郡王。說這話的時候,四月心中莫名的歡暢,她覺得對於寧郡王這種人,就該這麼冷血無情纔對。
“對了,當(dāng)初奶奶還想茉兒與雲(yún)王**,所以給雲(yún)王下了藥,不過茉兒懂得醫(yī)術(shù),將他的藥效制止了,那夜他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茉兒。茉兒那時才知道,爲(wèi)何母妃從茉兒出生便不喜茉兒?原來茉兒只不過是她一夜縱【情】後留下的孩子。”
四月的話語讓布幕後的一些人愣住,司徒恆看向花清茉,想起她所說,與雲(yún)王行了周公之禮。那一切的話語,不過是用來掩飾,用來騙人的罷了。
與此同時,他的心中有著無法訴說的疼痛。當(dāng)初,他因爲(wèi)自己的心意,幾乎不在乎花清茉是否還是處子。要不是那場錯嫁,他如何已經(jīng)和自己最愛的女人執(zhí)手相伴,兩人之間必然沒有任何的嫌隙。
然而如今,她在一個閹人的懷中,而自己也已經(jīng)有過不少女人。
變了,一切都變了。
再也,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他,和他的茉兒,和當(dāng)初雖然是欺騙,但願意嫁於他的茉兒,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據(jù)說當(dāng)時母妃和雲(yún)王有了一夜後,鬱結(jié)難舒,懷上茉兒後雖知茉兒不是父王的孩子,但因爲(wèi)身子差只能生下茉兒。其實當(dāng)初生下我後,她就應(yīng)該親手掐死我,不然也不會至如今的下場,瘋狂成顛,死於自己夫君之手。”四月的話語中滿是諷刺,同時也有著一絲的悲哀。她此時說的話,雖然不是出自花清茉之口,但全是花清茉一字一句告訴她的。
聽著這些話,寧郡王的臉上,屈辱,憤怒,仇恨,悲哀,後悔,無法言語的情緒一瞬間在他的臉上凝聚,彷彿旋轉(zhuǎn)的颶風(fēng)一般,全都縈繞到了一切,讓人分辨不出。只是最終,皆化爲(wèi)無盡的憤怒以及恨意。
“原來,你早就知道,怪不得百里予澈死後,你會那般傷心。”寧郡王冷冷一笑,言語之中盡是冷漠。
“那是自然,他雖然沒有養(yǎng)育茉兒,卻對茉兒極好,不像你明明以爲(wèi)我是你的女兒,還對我不管不顧,害的曾經(jīng)的花清茉被那般的對待。你應(yīng)該知道,在我及笄的前一日,花月瀧冤枉我偷盜,鞭打我?guī)缀踔滤溃液貌蝗莶呕盍讼聛恚胖匦碌昧艘粭l命,心中只想著如何將我受過的苦全部還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