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 宛若末世

伊爾沒有吭聲。

從衆人離開赫拉斯研究所，看到這個嶄新而破敗的世界，甚至是看到衆多無辜犧牲者的屍體後，伊爾也沒有吭聲，而是靜靜看著大家的反應。

爲什麼要吭聲呢？

無論是這無窮無盡的詭異花海，又或者是異常生長的植物，又或者是沒有活人的工業區……這都在伊爾的預料之中。黛菈蘿花的海洋雖然美麗，但是伊爾早就欣賞過無數次了。

所以伊爾只是靜靜聽著尼巫在介紹這種異界之花。

“黛菈蘿花並不是這個世界的花朵，它們原本就是異界之花，很難碰到。而我也是因爲在魔界碰到過這種花，才瞭解到的。”

“這花原本在魔界生長？”瑟利斯特若有所思，立刻追問。

“不，它也不是魔界自有的。不過魔界由於收容了許多異界生物……其中就包括了虛空一族……而黛菈蘿花只會生長在虛空生物的領地裡面。通常距離虛空生物越近，黛菈蘿花的盛開就越密集和茂盛。我估計距離我們不遠，就能找到一隻領主級別的虛空生物……啊！就在那裡！”

一聲怪物的咆哮從天空之中遠遠傳來，如同滾滾雷聲。

在衆人視線的極限處，一隻紅銀色調的巨獸在白雲之中翻騰。隱約之間能看到那隻生物的銀色金屬羽翼在反射金屬光澤，還有長長的金屬尾巴蛇形翻轉，但是隨後整個生物在雲層之中消失不見，估計是飛遠了。

腳下的黛菈蘿花明顯凋謝了一部分。果然這種花是離那種生物越近才越茂盛……

“……那個就是……虛空之天空龍。”

尼巫的臉色明顯更差了。

“連這種強大的生物，都已經來到了天界了嗎……”

“但是，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伊頓工業區忽然就變成了虛空生物的領地！？還造成了如此多人的……死亡？原本我們不是打算對付安徒恩的嗎？情況怎麼變成了這樣？”

沒有人能回答。

知道答案的人不想回答。不知道答案的人無法回答。

衆人開始沉默。即使是神經大條的異界生物傑西卡，也下意識閉上了嘴，不再活蹦亂跳，最後化作了黑貓蜷縮在伊爾的腳下，似乎這樣才讓她好受一點。

“現在怎麼辦？”

瑟利斯特輕輕問道。

而愛靈立刻想起了剛纔那名士兵說過的話。便說道：“走，我們去找到那個避難所，我們必須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有人反對。

因爲大部分人都覺得，這是目前最好的選擇了。

從赫拉斯研究所返回到斯曼工業基地西部的距離很遙遠。

漫步在歸途之上，伊爾暫時無視了整個隊伍沉悶的氣氛，而是眺望著周圍的景色。

實際上，正如同所有規劃用地一樣。整個伊頓工業區也是被劃分爲幾個區域：居住用地、公共設施用地、工業用地、倉儲用地、道路廣場用地、綠地、特殊用地等等。

走在其他區域的時候，由於機械化程度高。見不到人很正常。但是現在已經來到了伊頓工業區的居住用地……這裡本應該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即使當初受到安徒恩進攻的影響，這裡也能隨處見到勇敢的冒險家和盡責的軍隊……然而現在這裡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居住區整體樣貌其實就接近地球上的城市居住區。高聳的大樓，寬闊的街道……現在走在這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不知不覺，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異樣的孤獨。

天空非常晴朗，從一開始就是如此晴朗，太陽迸發著略微刺眼的白亮光輝，靈活地穿過街道兩旁的高聳建築。將自己的影子印在前面的湖水中。明顯這湖水是由於巨大凹坑蓄滿雨水或地下水才形成的。至於這凹坑的形成原因，暫時不清楚。

因爲照射角度的原因，伊爾前方的這條街道一半掩藏在陰影之中，一半沐浴在陽光之下。陰影中的街道，綠色植物已經展示出其頑強的破壞力，鑽破了地面，並趁著失去維修的水泥路面出現裂隙。迅速成長，緩慢突破地表的水泥並佔領了這一條街道。芳草和灌木叢依著湖水而生，倒是爲環境帶來了靜謐的氣息。但這些園林植物還不滿足，而是進一步沿著建築的牆面攀爬，一直向上生長，留下了高高的綠色蹤跡。

另一半被陽光直射的街道大體相似。只不過植物的枝葉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顯得植物特別精神，充滿生命力；街道上或斜著或橫著停擺著紅色和白色的廢棄車輛，裡面沒有任何人；旁邊建築高處，還殘留有一些完好的玻璃窗戶，正通過折射陽光彰顯自己的存在。

乾爽而潔淨的空氣化爲微風在街道上回旋、遊蕩，夾著園林植物香蜂草的清新檸檬味道。令人愉悅而提神。

只是所有人都不會忽略，這份空氣之中夾雜瀰漫的那股花香。

燦爛的黛菈蘿花，正沿著這條街道生長著，用鮮豔的顏色點綴在那些綠色植物之中。更是讓整條街道顯得充滿了生機，也充滿了一種野性的美感……可是，失去人類的世界反而顯得如此生機澎湃，讓伊爾覺得這可真是莫大的諷刺。

街道兩旁的商店大門敞開，裡面的貨物依然整整齊齊擺放著，不過地上還是有雜亂的文件和紙張。看來這附近區域的人都是被有序撤離了。

這種情況稍微讓愛靈好受了一點。

另外食物也不用擔心了，兩旁的商店可以隨意取用。不過以愛靈和珈白的性格，估計就算拿了食物，也會在店裡留下足夠的錢。

只是在拿取食物的同時，珈白再次發現了一名死者。實際上對方就躺在商店的角落，還被人蓋上了一層布。發現者依舊是好動的傑西卡。

看來是在撤離的過程中死去的，然後被人稍微遮蓋了一番。

“總有些不幸的人，對於黛菈蘿花的抵抗力極低……”

尼巫搖了搖頭。缺乏這種抗性是致命的，當黛菈蘿花開始生長的時候，這種人甚至連撤離的機會都沒有……

於是愛靈稍微對這名死者做了個安息的動作，然後也默默離開了。瑟利斯特和傑西卡也跟著一起離開了這裡。尼巫看了看旁邊的伊爾和珈白，想要說什麼，咬了咬嘴脣，但最後還是沒說出來，也轉身離去……

最後只剩下伊爾和珈白站在這裡。

“……走吧。”

這沒什麼好看的。

這麼想著，伊爾轉身就要離去……然後伊爾的手臂被珈白抓住了。

“爲什麼……我沒能阻止你呢……伊爾主人……”

伊爾回過頭，看到了露出楚楚動人表情，略顯憂傷的珈白。

當真正直面伊爾計劃所帶來的後果，珈白終於開始後悔了。

但珈白後悔的並不是幫助伊爾所做的事情。在珈白看來，伊爾主人所做的事情都是符合伊爾主人的想法……自己幫助主人是理所當然的……所以錯的是自己。爲什麼最開始自己明明知道伊爾主人的行事風格，卻沒能阻止他。

“抱歉……”

伊爾還沒說出兩個字，珈白卻先一步撲了上來，然後抱住了伊爾。同時把腦袋深深伊爾的胸口。

伊爾感覺自己是被一隻小動物抱住了，被一隻膽小的小動物抱住。

於是伊爾感覺自己也不用過多解釋了，而是輕輕撫摸珈白柔順的銀色長髮。

“下一次……”

伊爾聽到珈白的嘀咕聲。

“下一次，我一定會阻止你的，伊爾主人……這種事情，錯得太離譜了……”

是嗎……

伊爾轉過頭，看著倒在一旁的屍體。

無數人的死亡，無數人的流離失所……當赫爾德提出魔界再生計劃的時候，伊爾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了。

至於珈白。她剛纔說的話，已經表明了一切。

“所以，這一次，你還會繼續幫我，對吧？”

俯下頭，輕輕吻了吻珈白的嘴角，伊爾露出了微笑。

伊爾知道，珈白是獨一無二的。

她是那麼善良，那麼耀眼，同時也是那麼地……相信和服從自己。即使內心在動搖，但是她的身體永遠是那麼老實。

“是的，伊爾主人。”

珈白小聲回答道。

或許隨著時間流逝，很多事情都在改變……但只要面對伊爾的要求，珈白的答案永遠是這個。

所以伊爾擔心的並不是珈白。珈白是永遠站在自己這邊的，即使自己帶來再大的災難，到了最後，身爲小天使的珈白依然能夠徹底原諒自己。

伊爾擔心的是尼巫。

看到尼巫剛纔那種猶豫的目光……伊爾明白，恐怕尼巫已經猜到是自己把黛菈蘿花帶到了這個世界，並且內心因此開始產生了動搖。

看來很有必要，找個機會和尼巫老師好好聊一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