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異常的
泰達總感覺哪裡聽過這句話。很快他就想起面對歐貝斯的時候,歐貝斯當時就是這麼說的:
“我們只是卑微而渺小的生命,爲了自己的信念而在不斷拼命。但我們早就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接觸到真相的權利”
當初泰達就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而現在,泰達終於隱約感覺到了歐貝斯語氣中的那份無奈。
但即便如此
“我對此沒有任何實感”
最後泰達這麼說了。
“如果你說這個世界是異常的,那麼真相到底是什麼”
“嗯,真相”
艾克塞拉歪著腦袋,紅色的雙眼泛著令人不安的光芒。
“我怎麼知道”
“什”
“伊爾沒和我說啊。”艾克塞拉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畢竟這個世界如此混沌,如此不可思議。”
一邊說著,艾克塞拉下意識朝兩側水平地張開了雙臂,像是要擁抱這個世界一樣。
“這個世界擁有各種各樣的色彩,炫目的顏色,溫暖的顏色,閃耀的顏色。骯髒的色彩啊,寂寞的色彩啊,還有悲傷的顏色。所以如果這個世界裡面突然出現了我們不認識的顏色,那不也很正常嗎畢竟人的眼睛,能分辨的顏色始終有限啊所以我纔不在意真相呢”
平伸的手臂轉而前伸指向泰達。
“相比之下,你的顏色才更加讓人好奇呢。那種灰與藍交織的顏色,和神聖融合的色彩嗯,總體上看一點也不神聖了這種不單純的顏色太令人厭惡了。對,就是厭惡嘻嘻何況你們還想傷害伊爾那就在這裡幹掉你們不就好了”
艾克塞拉的言語中充滿了惡意。
而現在,泰達再次意識到不對勁了。
因爲艾克塞拉的話其實沒有條理。
她先是說拖延任務的事情,然後又提到自己的問題,又提到世界的真相,結果又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轉而跳到了看自己不順眼的話題
沒有一個話題是完整的。而且跳躍性太大,泰達都差點跟不上艾克塞拉的思維了。
再聯繫艾克塞拉的紅眼癥狀
結果已經確定了,那就是艾克塞拉真的犯病了
當然犯病原本倒也不是大問題,很多狂戰士也是靠鬼神力量吃飯的,那些狂戰士也都是紅眼。可問題在於那些真正的狂戰士可是能夠完全控制自己理智的
而艾克塞拉不同。
艾克塞拉表面看上去控制住了理智,但是從她說出的話來判斷,她的思維依舊還有幾分混亂。
“在鬼神力量的影響下。你的思維已經亂了”
“胡說”
艾克塞拉立刻恨恨地說道。
“我可是完美鬼神適應者,而且早就經過伊爾的治療而徹底融合了鬼神的力量不可能還被鬼神力量影響”
那就說明你的病復發了或者沒有完全治好。
在泰達看來。艾克塞拉的話就跟醉鬼說“我壓根沒醉”一樣,一點意義都沒有。
但艾克塞拉的話還在繼續:
“而且你這個不合格的聖職者纔沒有說我的資格現在我把這句話還給你:你又知道什麼”
我知道什麼
“不能反駁了吧我猜猜,一定是你某位熟人因爲鬼神瘟疫而死,所以你才這麼痛恨我的眼睛想必那個熟人是因爲救你才死的吧”
不,不是的
“然後呢,你一定很不甘心,所以開始死命學習能夠碾壓一切的戰鬥技藝,開始想盡辦法消滅那些你痛恨的敵人”
不是這樣的
“什麼制裁邪惡啊什麼爲了正義啊還不是爲了表現給死去的那個人看還不是爲了讓自己心安理得嘻嘻,還不是爲了尋找一個好好活下去的意義”艾克塞拉無不惡意地說道。“還不是爲了復仇,還不是爲了讓自己睡個好夢,從而忘卻當初的噩夢”
明明知道現在艾克塞拉的性格已經被鬼神力量扭曲了,但不知爲何,艾克塞拉所說的話卻如同利箭一樣深深刺入了內心。
“你的所作所爲和聖光根本沒有任何關係。你根本沒有資格享受聖光的力量。啊,不過能呆在神殿真是太棒了,對吧。要讓自己心安,只需要殺人就可以了,這真是太完美的做法了仁慈這種東西果然沒有必要我理解,我理解”
“不對”
一隻手按著自己的心臟。
泰達艱難地開口道:“殺死邪惡,是爲了淨化這個世界”
“然後呢”
艾克塞拉再次歪著腦袋,一根手指頭按住了臉頰。看上去很俏皮。但她的話可沒有一絲溫度:
“只會殺戮的你,和你口中的邪惡者又有什麼區別”
“”
泰達輕輕張嘴,但卻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泰達想起了那些曾經倒在自己身前的鬼神瘟疫發病者。那些人,在發病之前,也是普通人,也是善良的人
泰達想起了那些死去的僞裝者。那些僞裝者在感染血之詛咒之前,和自己也沒有任何區別
我做的真的對嗎
我真的只是爲了滿足自己的嗎
對於那些敵人。真的只有趕盡殺絕這一條路嗎
我真的,明白了神的旨意嗎
我到底
泰達徹底迷茫了。
“既不瞭解世界的真相,也不懂聖光的含義。你這種人活在這個世界只會給人帶來麻煩”
艾克塞拉伸出手指直指泰達的腦袋。隨著這個動作,艾克塞拉身旁的g0黃金戰爭領主也舉起了一隻手臂,手臂上彈出了巨大的榴彈發射器,槍口直接對準了泰達。
看著那口徑巨大的榴彈槍,泰達卻出奇地沒有升起一絲抵抗的意思。
當自己的一切都被人所否定的時候泰達感覺整個世界都是如此虛幻,自己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隱隱約約之間,泰達再次看到了記憶中的紫發少女,正在衝自己微笑。
“沙朵雅”
那個影子是如此真實,讓泰達情不自禁呼喚少女的名字。
“我一直以來堅持的正義,原來只是自己的錯覺嗎我只是爲了讓自己活得心安理得嗎”
我果然是個蠢貨。
泰達低下了頭,心想。
沙朵雅,當初爲什麼死的人是你而不是我,爲什麼只有我活了下來爲什麼我現在活下去的意義,又到底是什麼
泰達將手伸進口袋,拿出,默默張開了自己的手心。
那是一枚發黑的懷錶。
那是在沙朵雅死亡前一個小時,沙朵雅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當那次災難終於結束的時候,泰達返回去,在一片廢墟之中只找到了這件遺物,唯一能夠紀念沙朵雅的遺物而且這個懷錶被高溫傷害過,鎖卡住,已經打不開了。
泰達也一直沒有強行打開的打算。畢竟泰達不想破壞這件遺物。
現在,看著這個懷錶,泰達再次思念著少女的名字。
“沙朵雅,如果你還在的話你一定可以告訴我答案吧”
然後一雙透明的手按住了泰達手心的懷錶。
泰達微微一愣,擡起頭。
泰達看到的依舊是少女的虛影。而後少女的虛影微微一笑,逐漸消失在空氣中。
一聲輕響,手中的懷錶,卻詭異地打開了。
而翻蓋之下,不僅僅是精美的錶盤在錶盤之上,還放著一張陳舊的紙條。
上面也只有一行秀美的字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