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似乎沒有聽到苾玉的詰問.只是垂眸望著手中的青玉瓷杯.淡淡贊了一句:“這酒確實是千年佳釀.不知尚能添杯否.”
冥皇提起酒壺.一邊斟酒一邊道:“當年你我的劍氣激蕩在天域蒼穹之上.相信也給天域帶來一定程度的損壞.天君應也耗費了不少的精力去修補.這帳-----馬馬虎虎算是扯平了.”
天帝默然.當年激蕩在遠古庭院內的凜冽劍氣飄散到天域各處.確實把靠近天宮的哪一方區域毀個支離破碎.他花費了三十年的功夫方把河山重頭拾起.爾后每隔數年.還要對那方土地作一次相應修繕維護.這七枚戰箭的代價......其實也是頗為不菲的.
兩人又開始推杯換盞起來.苾玉神情尷尬.唯有也低頭飲起酒來.這等烈酒她從未嘗過.酒剛剛吸入口中.已把喉嚨燒的灼痛.她生怕在眾人面前出乖露丑.唯有強行將烈酒咽下.
正在這時.一聲柔弱如小貓啼叫的哭聲在冥皇身邊響起.冥皇淡漠的神情瞬間動容.他放下酒杯.俯下身子.雙手輕輕撫慰著正在睡夢中被驚擾的孩子.
在場諸人皆是一臉的訝然.想不到冥皇的身邊竟然攜有孩子.
苾玉的臉色刷的變得蒼白無比.哭聲.真真切切的初生嬰兒哭聲.
她微微側眸.想要看清那個從天而降的嬰兒的真面目.可搖籃放置在冥皇的身旁.她只能看到冥皇正在料理孩子的背影和嬰兒咿咿呀呀的哭聲.苾玉的心一片冰涼------這是真的.奶娘說的是真的.原來帝尊真的背著宮里所有人.養出了一個小太子.我等待多年.竟然等來了一場鏡中花.水中月.她越想越覺悲切.晃動在眼眸內的淚水終于忍不住嘩嘩流了出來.
孩子啼哭之聲由小轉大.手腳不停舞動著.踢蹬著裹在身上的小被褥.任憑冥皇怎樣柔聲撫慰也止不住.他唯有將孩子從搖籃內抱出.細細搖晃.孩子似乎餓了.一觸及冥皇的氣息.頭便直往他懷里拱去.小嘴轉來轉去尋找奶源.
天帝和玙玥皆是大感詫異.這冥皇為何把初生的孩子隨身帶著.這斷崖陰風凜冽.就算是修為極高的大人也覺難以抵受.何況一個剛出娘胎的小嬰兒.
青娥聽孩子哭的凄涼.忙道:“孩子餓了.表哥.快把孩子抱回內宮喂奶去吧.”
冥皇恍若未聞.只是來回輕輕搖晃著嬰孩.苾玉心內一動.抹去臉頰上的淚水.湊近冥皇輕聲道:“帝尊.你有正事要辦.不如讓苾玉抱小太子回宮找......奶娘去吧.”
冥皇抱著孩子微微側身.沒有理睬苾玉.
苾玉一臉黯然.她緊緊抿著薄唇.看著冥皇懷中的孩子發呆.
尋不到奶吃的孩兒呱呱啼哭著.精致的小臉泛起一層朦朦的青氣.聽著孩子嘶聲裂肺的哭聲.冥皇眉眼內全是心痛.孩子昨晚子時吮吸過一次鮮血.他原本估量著可以撐到今晚亥時時分.想不到這么快便餓了.
他騰出手.執起茶壺倒落一杯暖茶.青娥詫異.失聲叫道:“表哥.孩子這么小.怎能喝清茶.他要吃奶呵.”
冥皇喉結微微滾動.嘴邊掠過一絲無奈的笑.抱著嬰兒的手緊了緊.另一只手的食指卻浸入茶杯中.眾人皆瞠目看著.不知他意欲何為.
待得凈手完畢.冥皇吹去指尖上的水滴.拇指在食指指腹上輕輕一劃.未等鮮血崩裂而出.已是把手指伸進了嬰孩的小嘴里.
哭泣中的嬰兒旋即安靜下來.他用力吮吸著父親的指尖.大口大口地喝著冥皇的血.
一開始時.孩子確實不喜歡喝父親的血.雖然口感溫熱.同樣暖肚.可遠遠沒有母親乳汁來的甘甜.可每次肚子餓了.能吃到的唯有這帶著腥咸味道的事物.勉強吃了幾天.也便適應了下來.
青娥和玙玥臉上皆露出戚然的神情.毫無疑問.這小嬰兒定是冥皇的孩子.孩子看樣子不過出生了數天的光景.那理應正窩在母親的懷內甜睡著.而不是隨著父親四處奔走.以致餓了還吃不上母乳.要父親以血相飼.
況且.冥皇是幽冥的皇者.宮里的下人理應一捉一大把.為何要君主寸步不離地照顧孩子.
難道----小太子的娘親難產逝去了.可就算真的遭此不幸.以冥皇之尊.隨便便可尋一百幾十個乳娘來喂哺孩子.何須讓孩子吮吸自己的精血.
苾玉眸光閃爍.舉著酒杯愣愣看著.心內念頭轆轤亂轉.帝尊為何要硬要把把這孩子托生在那個死鬼主母名下.母以子貴.既然孩子都生下來了.那個隱于暗處的女子大可堂而皇之入住青鸞暖閣.雖然不能在史冊上留名.可已成為事實上的主母.同樣可以得到幽冥皇族的認可.可為何偏偏卻不見蹤影.
母子連心.孩子餓了.當娘的忍心置身度外.不去喂哺.卻要當爹爹的消耗自身精血來喂養.這不合情理.大大的不合情理......
盞茶功夫后.孩子心滿意足地吐出冥皇的手指.他咂咂嘴.愉快地打了個哈欠.沉沉睡去.
冥皇拂去指上的傷口.將孩子小心地放在身旁一個黃玉織就的小搖籃內.掖好小被子后方回頭對著天域諸人淡淡一笑.道:“小兒饑餓啼哭.見笑了.”
青娥忍不住走到搖籃旁.細細端詳著嬰兒.這嬰兒五官精致.俊美異常.長大后不消說定是一個傾倒眾生的美男子.
她生養過十個兒女.自是經驗豐富.忍不住對冥皇嘮叨起來:“表哥.侄兒剛剛出生.不能吹風.為何不在內宮和表嫂待在一起.還有.小孩兒要吃母乳才能開啟五臟六腑.怎能喂食鮮血.表哥.你雖寵溺侄兒.但這個喂哺......法子不太對頭啊.”
冥皇只是垂眸細看兒子的臉色.蘊結在孩子眉心內的青色已完全消失.小臉上透露著一層淡淡的紅潤光澤.心滿意足的小琛永似乎感應到父親正在凝望著自己.小嘴微微一抿.酒窩微現.冥皇見狀.不禁輕輕一笑.
過了一會.他方抬起頭.對青娥淡淡道:“他娘親尚在-----病中.需要時間慢慢調養身子.我這當爹的.充當一下奶娘有何不可.”
青娥狐疑地瞅著坐在一旁神情陰鷲的苾玉.心內疑竇叢生.可當著天帝的面也不好意思八卦問起.
一直沉默看著的天帝忽而呵呵笑道:“百年不見.冥皇已是坐擁嬌妻佳兒.實是可喜可賀.和羲蹉跎半生.膝下尤虛.真是慚愧哪.”
冥皇提起酒壺又在斟酒.他語氣平靜道:“明琛多年前已成親.天君今日身邊不也是伴著如花美眷么.大家彼此彼此罷了.”
方才被烈酒嗆得滿臉酡紅的苾玉忽而捻起面前的酒杯.將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她把酒杯往冥皇跟前一推.道:“帝尊.苾玉向你再討一杯酒.”
冥皇放下酒壺.清冷的眸光在苾玉臉上一閃而過.冷冷道:“苾玉武士這幾日修補裂縫.勞心勞力.還是回燮云殿休憩去吧.”
苾玉咯咯笑著.她一把搶過酒壺.自行斟酒.
她明艷的臉容多了幾分凄怨.喃喃道:“原來帝尊還記得苾玉的辛勞......記得姬芮山脈上的裂縫.呵呵.只可惜帝尊直到今天還是看不到苾玉的心.”
冥皇眉心微微擰起.低聲斥道:“貴客在此.你要發瘋.也請換個地方.”
苾玉自斟自飲.毫不理會冥皇眸內的慍色.青娥見狀.忍不住又嘮叨起來:“好好的.賭什么氣呢.”
苾玉忽而痛哭失聲.終于有人開口為自己鳴不平來了.當著這三位尊貴的異域貴客面前.就算自己言辭間有何失當.帝尊也不好當面發作......奶娘老是言道要自己接受這個既定的事實.可我若接受了.那還不如讓帝尊把我拋入冥海中去.
她馬上走到青娥面前.道:“表姑娘.你不知道.昨晚我帶著一身的煙塵回到宮中時.聽到奶娘跟我說.帝尊六天前喜得麟兒.我等候多年......”
冥皇猛地大喝一聲:“夠了.苾玉.”
苾玉臉容僵了僵.帝尊臉色鐵青.看樣子是真的惱了.她心中終是有點敬畏著冥皇.不敢再往下說去.只是抱著青娥嗚嗚哭著.青娥神情尷尬地望著冥皇.冥皇神情冷冽.毫不理會.
苾玉自個哭了一會.回到幾案前坐下.提起酒壺斟起酒來.
天帝摸著鼻梁.微笑道:“抱歉.我等打擾冥皇了.既然兩件要事都已交代過.和羲這便告辭.”
冥皇皺著眉.對著天帝抱歉笑了笑.道:“苾玉失態.天君一笑置之便是.”
鬧這個份上.天域三人似乎也不好意思再逗留下去.天帝攜著玙玥的手站了起來.正要告辭.冥皇哦了一聲.低笑道:“天君難的來一趟.墊子還沒坐熱.怎能說走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