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童含萱那句話,驀然打醒了他,他之所以會把她帶回家,到底是為了什么。
是的,一開始,他還沒有發覺。
后來,他才驚覺,她的側顏,很像小萱。
心仿佛被凍入萬丈冰谷,自嘲和刺痛再次浮了上來,是啊,他始終沒有忘記,沒有放下。
即使已經過去了四年,他也沒有忘記,沒有放下。
他痛苦地合上眼睛,將自己平躺在躺椅上,似乎這樣,才可以緩解胸口那種,慢慢升起的痛。
又再慢慢睜開雙眼。
眼光,不知道怎么落在客廳里的一張紙上。
那張紙掉在沙發旁邊的角落里,折了起來,并不大,剛才他一直沒有看見。
“煜城,以前你說心心念念想找到兩個人,找到了嗎?我知道我現在已經沒有資格問這些,只是,我只是單純地想表示關心……”
許煜城嘆了口氣。
是的,他一直想找到兩個人。
第一個,是他眼角膜的移植者。
當年,他二十歲,雙目完全失明以后,整個人陷入一種瘋狂狀態,每天都在摔東西,他完全無法接受自己看不見東西的事實,甚至偷偷地弄了一支槍,放在自己的枕頭旁邊。
每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還是看不見的時候,他就拿起那支槍,想要叩響扳機。
但是,他最終,還是沒有這樣做。
他還有太多的事情想做,還有太多的夢想要完成,他不想死!
這樣地獄一般的日子,過去了三個月。
這三個月內,他完全是靠回想少年時那些和童含萱的記憶,才支撐了下來。
三個月后,父親突然興高采烈地告訴他,他的眼睛有救了,有一個角膜的捐獻者,質量非常好,剛剛簽訂了協議,愿意將角膜捐獻給他。
他知道可以使用的角膜必須是新鮮的,也就是說,這角膜的捐
獻者,剛剛去世。
而且,一般來說,健康優質的角膜,捐獻者需要年輕,因為老年人的角膜,往往已經開始有些病變,就算手術成功,可能也會出現某些問題。
他進行了手術,手術非常成功,一天后,他就能夠感知到光線,三天后拆下紗布,他就能夠看得清清楚楚,就像是自己的角膜一般。
他一向有著非常強烈而敏銳的直覺,他能感覺到,這角膜的主人,很年輕,而且,他或她,是一個熱愛生活,熱愛生命,熱愛這個世界的人。
因為,他感覺到,從這雙眼睛里看到的這個世界,是那么的清晰,自由,就連空氣,都似乎帶著一種淺淺的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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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常感謝那個人。
不僅是感謝,他甚至覺得,那個人,雖然素未謀面,卻好像是他的知己好友,能跟他心靈相通。
后來,他去問主治醫生,那個捐獻者,是個什么樣的人,為什么他或者她,這么年輕,就已經去世了?
醫生咳嗽一聲:“對不起,許公子,關于捐獻者的資料,對方說了不想讓你知道,對方的家人表示,你能夠看得見,就已經是捐獻者最大的心愿,那個人不需要你知道他是誰,他只希望你能夠快樂的生活,用這雙眼睛,替他看這個世界。”
“那不行!我一定要知道他是誰!”許煜城又跑去找父親,父親也是同樣的說法:“煜城,你既然能夠看得見,就已經是我們最大的心愿,那個人也許并不想要公開他的姓名,你又何必苦苦深究呢?”
但是許煜城并沒有放棄。
在后來的若干年間,他一直試圖去找出那個捐獻者是誰,可是竟然沒有一點記錄,人海茫茫,他就算現在已經是許氏總裁,手上握著天大的權柄,也還是無法找出十幾年前,一個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去世的年輕人,他甚至不知道那個人,是男是女。
這是他最大的心愿之一,他只想親自去那個人的靈前,親自獻上一束花,對他說一聲,謝謝你。
而第二個人……
許煜城的思緒還沒有整理完畢,童含萱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其實,煜城,我……很想念你。”
“大嫂,我不希望再聽見你說這樣的話。”許煜城的聲音,變得冷漠起來,充滿拒絕的意思,“明天我還有點事,我要去睡了。”
“慢著……”童含萱的聲音里突然帶了哭腔。
“煜城,你不要這樣對我,你說過,我是你生命中第一個喜歡的女孩,在你十四歲眼睛看不見的時候,
許煜城聽到她這樣說,只能嘆息了一聲。
“小萱,那些都過去了。”他的聲音,依舊是帶了幾分柔和,“你現在也應該過得很幸福,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情了。”
“可是我過得并不幸福啊!”童含萱哽咽起來,“你大哥,許江城,他是個只有自己的人,他根本不會像你當年
“不要說我哥不好,我不想聽。”許煜城感覺自己的內心深處,似乎被狠狠刺了一刀!
“煜城,如果時光可以倒回,我可能會有另外的選擇……”
許煜城沒等童含萱的聲音結束,就啪地一聲,掛上了電話。
心頭有種憋悶的感覺,那種感覺,令他整個人,好像一頭狂怒的野獸。
他如同在籠子里的困獸那樣在客廳里踱了幾圈,突然想起剛才在地上的那張紙。
平時,他是不會有興趣看那不知道是什么的垃圾的,一般都是順手丟掉。
可這一刻,他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地,拾起了它。
打開一看,目光接觸到上面的字跡,他的眼眸突然好似燃燒起了火焰,成為一片狂怒的海洋!
他一腳沖著茶幾就踹了過去!
“啪!”
茶幾上的水晶花瓶頓時滾落下來,摔了個粉碎。
片片的透明碎片,和著里面的百合花散落的花瓣,四處飛濺。
此刻,安心正舒舒服服地坐在浴池里面。
(本章完)